沂州衛上下完全同意莊調之這個判斷,那位徐典膳根本就是一個小廚子,別說統帶上千人馬,就是統帶幾十人馬都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極限。
到時候恐怕柳鵬的大軍才殺出來,徐進早就逃之夭夭,到時候沂州衛就成了徐典膳拋棄的犧牲品。
因此沂州衛帶隊的那個百戶當即抗議道:“柳巡檢爲什麼率先對我們沂州衛開刀?要知道走在最前面帶路的可是忠義營啊,你們不去收拾忠義營,怎麼來找我們沂州衛的麻煩,我們沂州衛的隊伍可是在忠義營後面啊。”
忠義營就是徐進給衡王府招募的那兩百多名土棍剛起的名字,既然是帶路黨自然要走在最前面,而莊調之也是振振有詞地說道:“登州人不殺登州人,忠義營都是登州人,柳少覺得跟他們好歹有點香火情,不能殺戮太過了,再說了,忠義營是什麼貨色,我們柳少清楚得很,縱然把他們殺得大敗特敗了,到時候你們沂州衛衝上來救援,還不是要重新開打,所以柳少的意思就是……”
莊調之稍稍緩了緩,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你們沂衛州連匹馬都沒有,到時候將你們沂州衛斬盡殺絕,福王府、衡王府和忠義營盡數肝膽俱裂,不戰自勝!”
柳鵬這一手戰術安排自然是極高明,沂州衛雖然連一匹軍馬都沒帶過來,但是卻是四路大軍中真正有戰鬥力的硬骨頭,衡府儀衛司雖然戰馬較多,但戰鬥並不比沂州衛強到哪裡去,解決了沂州衛,自然就打垮了徐進這四路大兵的戰鬥意志。
反過來率先解決忠義營卻沒有什麼意義,忠義營都是一些臨時召集起來的烏合之衆,連兵器都做不到人手一件,平時行軍的時候一團亂哄哄,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柳鵬就是出手重創了忠義營也毫無意義,回頭沂州衛肯定會殺過來救援忠義營又要陷入再次苦戰,反而不過第一個先把沂州衛全部解決了。
聽莊調之這麼一說,沂州衛這些軍官既覺得臉上有光,這位柳巡檢把他們的戰鬥力看得很重,又覺得膽戰心驚,大家不過是出來賺個快錢,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哪料想到會把命丟在這裡。
但是莊調之說得太有道理,因此當即那個帶頭的龐百戶趕緊對着莊調之說道:“多謝莊老弟,大家是好鄰居好街坊,要多多相互照顧,你能不能在柳少面前說幾句好話,讓柳少別一出手就找我們沂州衛的麻煩啊?”
莊調之卻是換了一個話題問道:“諸位沂州衛的兄弟,這次你們出去替衡王府賣命,拿了多少銀錢?”
這是一個讓人十分難堪的問題,也是一個商業機密,帶頭的龐百戶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莊老弟,現在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我就跟你說句實話,兩百人跑到東三府替他們這些大明的藩王賣命,才答應給我們八百兩銀子!”
現在輪到莊調之吃了一驚:“沂州衛兩百名軍士,纔給五百兩銀子?”
“包吃包住了!”龐百戶說道:“今年地裡遭了旱災的情形,莊老弟你也是清楚得很,不出來賺個外活老婆孩子就得活活餓死了,八百兩銀子是少了點,但是家裡好歹是少了兩百張嘴吃飯!”
實際價格並不是八百兩銀子,而是一千兩銀子,只是有八百兩銀子直接在指揮使、千戶、百戶這些大人物的手上完成分配,根本跟下面的軍士沒有任何關係。
但即使是一千兩銀子的原價,這仍然是大白菜的價錢,而且讓龐百戶憤憤不平地說道:“更可氣的是,他們衡王府開始根本沒說具體價錢,只是說只要我們把隊伍拉到青州府來,就給我們這幫兄弟天大的好處,結果我們兩百多號人物帶着鋪蓋自墊路費到了青州府,他們才說只給八百兩銀子,而且幹完了活才能拿銀子!”
雖然八百兩銀子的尾款在等活幹完了才能拿到手,但是幾位大人物應得的兩百兩銀子早已經落袋爲安,龐百戶之所以憤憤不平,是覺得上面的大人物給他分得太少了,這時莊調之卻是長嘆了一聲:“哎……沂州衛的兄弟,聽我一句大實話,你們就是幫福王府與衡王府把事情辦好了,也是拿不到這八百兩銀子的尾款!”
這是怎麼回事?
沂州衛的這些軍士還指望着這筆微薄的報酬買米養家餬口,現在聽到莊調之這麼講,他們當即喧譁起來,連軍官的彈壓都顧不上:“莊老弟,爲什麼衡王府與福王府不給我們尾款?”
“調之老弟,你給我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調之老弟,衡王府有什麼道理不給錢啊!”
莊調之自然有一番道理,他冷笑一聲:“我問問,你們這次是誰替賣命,誰來出這筆銀子?”
莊調之這麼一說,沂州衛的軍士全都傻眼,他們發現莊調之說得很有道理,折騰了這麼久,他們還是搞不清自己的僱主到底是誰。
他們是被衡王府請過來的,但是現在卻是替福王府辦事,他們這五百兩銀子到底是由哪家王府支出,這兩家王府現在根本沒說清楚,恐怕以後就有得扯皮了!
福王府的徐典膳一慣雞腸小肚,讓他拿這八百兩銀子是萬萬不可能得,可是衡王府早就把他們的關係轉移到福王府這邊,讓他們找福王府要錢,到時候這兩家王府相互扯皮怎麼辦!
現在可不是尋常年份,這兩家王府扯皮可以扯上一兩年,家裡的老婆孩子沒米下鍋,十天半月就要餓死了,因此連龐百戶都着急起來:“莊老弟,俺出門的時候跟他們的家裡人都交代過了,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帶他們回家,您可得幫他們想個法子,保證他們周全。”
“那好辦!”莊調之當即問了一句:“我們柳少如果率馬隊大兵攻擊忠義營,你們沂州衛準備怎麼辦?”
龐百戶還在猶豫,下面的兄弟早就不幹了,他們當即斬釘截鐵地說道:“跑啊,跑得越快越好,這個時候再不跑就是白癡!”
龐百戶倒是糾結起另一個問題:“莊老弟,問題是我們沂州衛這麼一跑,不但得罪了衡王府與福王府,而且我們可是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
莊調之十分乾脆地說道:“那你們以後就跟莊某替柳少賣命,柳少準備賣點糧食,你們在沂州有賣糧的路子沒有?”
賣糧?在場的沂州衛軍士全被震住了!
這位柳巡檢果然是神通廣大,在這種百年未遇之前的大旱,他居然不但能搞到糧食,而且還有心運到沂州販賣,難道會被人稱爲半個登州王。
至於賣糧的路子,那是絕對不成的問題,別人或許搞不定,但是沂州衛手上有槍,連縣太爺都不怕,自然能趟出路子來!
而且現在這麼一個災年,只要能搞到大量糧食自然可以財源滾滾。
這一趟東三府沒白來了,沂州衛這兩百多個兄弟都要發大財!
龐百戶喜氣洋洋,他笑着說道:“請莊老弟放心,咱們這兩百多個兄弟,以後都跟着柳少賣命!”
“聽到了沒有,現在開始咱們跟着柳鵬賣命!”
“以後咱們是龍口的人了!”
而徐進徐典膳對於沂州衛發生的這一切仍然是一無所知,他每天都要爲了雞毛蒜皮的小事跟萊州府的小吏員扯皮,扯來扯去徐進恨不得直接就剁了這些小卒子。
今天徐進終於輕鬆起來,那些煩人的小吏員終於不再出現了,而且官馬大道兩側的景色也漸漸變得繁榮起來,徐典膳告訴手下這些不成器的傢伙:“大家加把勁,等到了登州府,大家要酒有酒要肉要肉,要女人有女人了……”
這個時候一個衡王府的小旗神色大變,他顧不得失禮,大聲說道:“典膳大人,典膳大人,前面已經到了登州府了,你瞧,忠義營現在的位置就在登州府境內!”
“啊?”徐進根本沒想到自己這支大兵的前鋒已經離開了萊州境進入了登州府境內,他趕緊說道:“你放心,等到了龍口,到時候自然是要酒有酒,要肉有肉,要女人就有女人!”
這小旗這下子是真急了,他趕緊說道:“小人說的是小心提防柳鵬那賊子,現在已經到了登州府招遠境內了!”
徐進徐典膳卻是冷笑一聲:“到了登州境內又能怎麼樣,他小小一個九品巡檢,難道還能違抗聖旨不成!”
正說着,前面的官馬大道上傳出了兩聲炮響,接着大隊人馬就從官馬大道兩側殺了出來,嚷殺聲驚天動地。
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柳鵬親領巡防隊、黃縣三班、東良巡檢以及招遠縣民壯殺到,柳鵬親率馬隊就朝着徐進四路大兵最前方的忠義營殺過去:“龍口柳鵬,在此緝捕逃犯,敢有抵抗者,一律就地正法!”
衡王府的校尉根本沒想到才一進入登州境內,柳鵬的巡防隊就殺出來了,他們趕緊跑到徐進跟進問道:“徐典膳,這怎麼辦?”
看到前面的官馬大道上突然殺出來千軍萬馬,徐進臉色都被嚇得面無人色,只是下一刻徐進就緩過勁過:“還好,他們是朝着忠義營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