垛牆上面,一名兵丁臉色大變,丟下手裡的長矛,轉身朝城頭下跑去。
“大人,出事了,大人,出事了。”一邊跑,他一邊大聲叫喊。
坐在城頭下面桌子前,正喝茶的把總眉頭一皺,不滿的說道:“你他孃的又怎麼了?”
“大人,出大事了。”那兵丁倒了一口氣,說道,“陳遊擊帶人圍住了虎字旗的車隊,如今人就在咱們新平堡北面。”
“什麼?”把總猛地站了起來,撒腿就往城頭上跑。
來到垛牆上面,趴在垛口中間,他目光朝遠處的虎字旗車隊方向看過去,見到一羣官軍騎兵,把虎字旗車隊團團圍住。
從這些官軍之中,他一眼就見到有過幾面之緣的陳遊擊,此時對方穿着一身鎖子甲,在幾名親兵的護衛下出現在虎字旗車隊前頭。
“這他孃的是瘋了吧!參將大人放走的車隊他也敢攔!”那把總吸了口涼氣。
邊上的兵丁問道:“大人,怎麼辦?”
“能怎麼辦?快去告訴參將大人。”把總對那兵丁吼了一嗓子。
那兵丁不敢耽擱,撒丫子朝城頭下跑去。
把總沒敢離開垛口這裡,目光始終盯着遠處的情形。
垛口前的一名當值兵丁,湊到把總跟前,低聲問道:“大人,不就是陳遊擊攔住一支想要走私關外的車隊嗎?用不着這麼緊張吧!”
“你懂個屁。”那把總罵道,“虎字旗的車隊是參將大人關照過的,真要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麼事情,你以爲參將大人會輕易饒過咱們這些人。”
“既然參將大人都關照過的車隊,怎麼陳遊擊還要帶人去攔,以往也沒見過陳遊擊攔截出邊堡的商隊。”兵丁一臉的不解。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那把總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這時候他越發覺得袖口裡面的銀子越來越燙手。
…………………
“大人,敢問爲何要攔下草民的車隊。”李樹衡朝對面馬背上的一名邊將抱了抱拳。
馬背上的陳遊擊冷笑道:“至於爲何攔下你們虎字旗的車隊,你心裡應該清楚。”
“草民不明白。”李樹衡搖了搖頭。
“既然你不清楚,那本將就告訴你。”陳遊擊厲聲說道,“你虎字旗勾結北虜,眼前這些就是罪證。”
說着,他用手一指虎字旗車隊的那些四輪大車。
李樹衡語氣淡淡的說道:“大人恐是誤會了,車上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玩意,並不是什麼通虜的罪證,虎字旗也並沒有勾結北虜,還望大人明鑑。”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那好,本將來問你……”陳遊擊說道,“你們虎字旗的車隊這是去哪?再往前十里就是草原,你還敢說你們虎字旗沒有通虜?”
李樹衡面色不變的說道:“捉賊拿贓捉姦拿雙,大人您應該明白,不要說車隊現在沒有在草原上,就算在草原上,大人又哪隻眼見看到草民通虜了?總不能大人您空口白牙這麼一說,草民就真成了勾結北虜。”
聽到眼前的邊將一口一個通虜,李樹衡便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對方明顯有備而來,故意在這裡等着他們虎字旗的車隊。
以往從邊堡出入去草原的車隊不止一支,已經成了邊鎮默認的事情,如今卻大張旗鼓的攔截他們虎字旗車隊,明顯是衝着他們虎字旗來的。
“你……”陳遊擊陰沉着說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來人,把虎字旗的人都給我拿下,本將要親自把他們押去交給副總兵大人審問。”
聽到這話的李樹衡心中頓時明瞭。
明明新平堡參將那裡已經默許虎字旗自由進出邊堡,卻還有邊將敢來攔截他們虎字旗的車隊,原來背後是那位李副總兵在指使。
知道了事情緣由,李樹衡懶得在和對方廢話,直接退回車陣後面。
車陣後面的火銃手已經點燃了火繩,銃口瞄向周圍的官軍。
不僅如此,其中有幾輛大車的車板被提了起來,幾門虎蹲炮的炮口露在了外面。
看着武裝成刺蝟的虎字旗車隊,陳遊擊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邊上的一名親兵說道:“大人,看樣子這夥兒人不好動,恐怕咱們就算拿下對方的車隊,咱們這邊也會死傷不少人。”
光是那幾門虎蹲炮,就讓人望而生畏。
陳遊擊舉起手裡的馬鞭,指着虎字旗車隊,厲聲喊道:“你們虎字旗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造炮,這是公然造反,還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可惜,他的這番話根本沒有人搭理他。
虎字旗車陣的後面,張洪躬着身子來到李樹衡跟前,低聲說道:“副司長,咱們咱們打不打?”
“先不要動手。”李樹衡說道,“看看這些官軍怎麼做,如果對方真要動手,那咱們也用不着客氣。”
“明白。”張洪點了點頭。
這一次跟車隊一起去草原的戰兵,大部分都是當初虎頭寨的流匪,官兵他們也不是沒殺過,完全沒有常人那種對官軍的敬畏。
戰兵中還有一些是東山鐵場曾經的礦工,各個膽子都比普通百姓要大,加上平時跟隨車隊押運也都殺過一些土匪,所以面對官軍的時候,並不如何驚慌。
陳遊擊帶來的官軍,全都停留在虎字旗車陣的外面,沒有人上前去拿人。
在這些官軍的眼裡,鳥銃雖然不大好用,可也是能打死人的,況且這麼近的距離,又有這麼多鳥銃在,真要過去拿人,誰也不敢肯定對方會不會打響手裡的鳥銃。
陳遊擊身邊的一名親兵說道:“大人,這樣不行啊,咱們不能一直在這裡對峙,不如讓屬下去新平堡找李參將,借些兵馬過來。”
邊上的幾名親兵目光全都看向了陳遊擊。
陳遊擊沒有言語。
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不可能借來兵馬。
李懷信是總兵張懷的人,他是副總兵李開陽的人,而這個虎字旗一直以來都和李懷信關係密切,沒有李懷信默許,虎字旗這麼大規模的一支車隊,根本不可能從新平堡這裡通過。
以新平堡守將李懷信和虎字旗的關係,根本不可能借兵給他去捉拿虎字旗的人。
“大人,新平堡方向出現一支騎兵隊伍,恐怕有二百騎。”有親兵稟報道。
陳遊擊臉色一變。
新平堡這裡能派出兩百多騎兵隊伍的人,只有新平堡守將李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