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朕可不是仁宣二帝,朕若有疾,便殺

第152章 朕可不是仁宣二帝,朕若有疾,便殺空朝堂!

宗人府。

諸王擠在這裡,堂堂諸王,居然睡大通鋪。

“趙輝死了!”鄭王收到這條消息,整個人懵了很久。

宗人府諸王沉默良久,竟都兔死狐悲。

前日還好好的一起吃飯,回家就自盡了,美其名曰思念亡妻,寶慶公主死了多少年了,才思念是不是晚了點?

皇帝殺勳臣,可是一點都不遮掩了。

那殺諸王呢?

會不會想殺就殺?

“鄭王,能不能和陛下商量商量,本王想回家。”慶王眼淚不爭氣地流。

“陛下聽本王的嗎?”鄭王苦笑。

親叔叔又如何,他也不是沒殺過親叔叔。

“嗚嗚嗚!”

不知是誰,先哭了起來。

然後整個宗人府,都跟着哭泣。

卻在這時,宮裡傳旨的太監進來:“皇爺口諭,宣鄭王覲見。”

“小公公,陛下宣微臣所爲何事?”鄭王姿態放得很低,隨手將一枚玉佩塞到公公手裡。

傳旨的太監輕蔑地瞥他一眼:“皇爺心情不佳,王爺自行體會吧。”

收了玉佩,輕飄飄離開。

噗通!

鄭王坐在地上,完了,皇帝要殺他!

……

早朝上。

朱祁鈺神色陰沉,對諸多政務提不起興趣。

迴應寥寥。

朝臣看出來了,皇帝心情不佳,卻想不通,皇帝爲何如此?

從年初開始,皇帝極爲勤政,對政務極爲上心,而且能聽得去意見,雖然做事出格些、爲人暴戾些,但在處置政務上,多以朝臣爲主,還肯及時認錯。

願意做實事的朝臣們,認爲皇帝是個有作爲的君主。

今天皇帝情緒明顯不對勁,聽着啓奏的奏章,只是心不在焉的答應。

“朱英已經抵達山東。”

“朕打算令朱英爲山東督撫,派林聰去河南,爲河南督撫。”

“諸卿意下如何?”

朱祁鈺忽然回神,問。

“陛下,山東事物冗雜,外有強敵入境,尚需林督撫坐鎮。”

張鳳道:“微臣以爲,當令林督撫和朱英協作,等到喀喇沁部退去,再請林督撫坐鎮河南。”

“就依你說的,內閣擬定好聖旨,等喀喇沁部撤退,便下旨令林聰督撫河南,不必問朕了。”

朱祁鈺微微頷首:“廣西薛瑄上奏,說兩廣土人不服,請中樞調兵坐鎮廣西。”

“之前朕把丘濬和張順(脫脫孛羅)派去了廣西。”

“但丘濬給朕上密奏說,從山雲去世後,廣西衛所已經爛了,不堪重用。”

“所以請中樞派兵派人,坐鎮兩廣。”

“可中樞沒人沒兵啊。”

“諸卿,想個辦法,該派誰去坐鎮兩廣?”

朱祁鈺心裡已經有人選了。

“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葉盛出班,跪在地上,慷慨道:“兩廣土人造反,非土人之因,而是盤剝過甚!”

“一如靖江王入朝,便強徵土人童男童女,喪盡天良。”

“據臣所知,那些流官,到了土人地界,就明目張膽索賄,不把土人視爲大明子民,導致土人年年造反,屢鎮不止。”

“所以,微臣以爲,治標當治本,請陛下改革京察,令流官對土人一視同仁,愛民如子,方可令土人歸心。”

坐在龍椅上的朱祁鈺頷首:“葉卿起來,你說得有道理。”

“朕在奉天殿三令五申,偏偏那些狗官,嘴上一套背地裡一套!”

“仗着自己是天朝官員。”

“瞧不起土人。”

“更有甚者,巴不得土人造反,只有土人造反,他們纔能有鎮撫之功,才能永鎮此地,當他們的土皇帝。”

“甚至,他們還在貪墨軍餉,大發戰爭財!”

“簡直其罪當誅!”

“朕深知也。”

“卻無力改革。”

“以前京察三年一次,其實十年才查一次,從景泰元年便是這般,但查出什麼來,諸卿應該比朕更清楚。”

“今天開始,改爲一年一察,不合適的直接罷免,有罪的充邊,該死的誅九族!”

“都察院,拿出一個詳細條陳來。”

“以後新錄用的進士,必須入都察院做一年御史,再派出京去做地方官,或者補入翰林院。”

“朕知道都察院缺人,那就從舉人中招募臨時御史,令他們去查!”

“舉人不是想候補當官嘛?”

“就讓他們去查當官的人,把當官屁股底下的屎,都給朕查出來!”

“查得好,就讓他們遞補進去當官。”

“以後京察,年年都查。”

“以前京察是各部協作,卻年年都查不出什麼來。”

“朕打算提六科,爲監察部門。”

“六科掌印官員不過七品官,如今提爲正三品,和布政司同列,改名爲監察司。”

“按照布政司設置官位,監察司長官爲監察使,以後就由監察司負責京察。”

“都察院負責配合。”

嘶!

奉天殿上下倒吸冷氣。

那些舉人,天天在呀門外候着,等着官員暴斃,他好補位上去,若放權給他們,估計天下官員,都得死他們手上。

大舉報時代要來了!

皇帝就是讓官員們捲起來,畢竟裁判是皇帝,皇帝可以有罪不罰,也可有罪重罰。

這是逼天下官員站隊呢。

而且,改六科爲監察司,這是要提拔新的官員。

誰會進入這個部門呢?

“監察司各級官員,由閣部擬定,多挑硬骨頭,不怕死的,進監察司。”

“原六科給事中,酌情調入閣部,或者留在監察司。”

“改制先不急,反正要秋天才能京察,諸卿慢慢商量人選,到時候呈上來,朕再定。”

“說回土人。”

“那些在土司地界的流官,流官不治,便治不了土人!”

“做流官的政績,要比做地方官政績大,以歸化多少土人算政績。”

“可讓舉人、秀才,去當流官。”

“監察司,看緊了,別讓那些流官弄虛作假,弄虛作假者,誅族,其九族三代不許科舉;包庇者,同罪。”

“吏部,列出個條陳來,鼓勵內地的舉人、秀才,去做流官,去主動歸化土人。”

“還有,翰林院,把三字經、千字文改編成小人書,用好注音,讓土人能看懂,能快速學會漢話。”

朱祁鈺略微斟酌:“三字經、千字文有些複雜了,乾脆就弄出一百個常用字來,用注音,讓土人去學,學會了這一百個字,就算漢人。”

陛下您可真敷衍。

“陛下,這百字未免太容易了吧?”葉盛覺得三歲小兒,都能讀出一百個字來。

“一百個字,自然是有易有難,土人學會了這一百個字,就能根據這一百個字,衍生出一千個字來,也就能正常說話了,你說容不容易?”

朱祁鈺笑了起來。

他把門檻設在裡面,誆騙土人來學。

“所以編這一百個字,是門大學問,翰林院,立刻就開始編纂,越快越好,然後朕刊印成冊,分發給雲貴兩廣、河套、遼東、烏斯贓。”

朱祁鈺笑道:“就算不能讓土人歸心,起碼讓他們學會了漢話。”

“朕不管流官用什麼辦法?”

“用綁的、打的、花錢買的,朕都不管,朕就要快速歸化土人。”

“化土爲漢,是景泰朝的國策,貫穿始終。”

“做得好,舉人也好,秀才也罷,朕都大力提拔;做的不好的,趁早滾蛋,別礙朕的眼。”

“內閣,根據朕的意思下聖旨。”

朱祁鈺話鋒一轉:“說到教化萬民,大明百姓也得學習啊。”

“昨天經廠提督太監來稟報,說邸報已經辦成了。”

朱祁鈺讓馮孝將報紙給諸卿傳閱。

所謂報紙,其實是個本小冊子,用漿糊粘在一起的。

“朕提筆半晌,竟不知道寫什麼,第一篇文章,是懷恩謄抄的聖旨。”

“朕辦這邸報,一是想讓天下百姓,及時知道中樞政策。”

“二是教化百姓用的,讓百姓們養成看報的習慣,知道學習的重要性。”

“三是朕想讓天下萬民,領略中樞的風采。”

邸報更像是本宣傳冊,紙張不大,用的是草紙,用墨也很粗糙,成本很低。

“陛下,這生活邸報,是什麼意思?”耿九疇問。

“寫些生活常識,比如說如何培育樹苗,一道菜的配方等等。”

“朕把邸報分爲,大明邸報、社會邸報、生活邸報三類。”

“大明邸報爲官方邸報,記錄聖旨、政策、朕及朝臣的語錄,由官方刊印,頒發,令地方各級衙門學習。”

“社會邸報,則記錄各地趣事,社會邸報還可細分,如文學邸報、醫學報、詩會邸報等等,囊括萬千。”

“朕打算把社會邸報、生活邸報,向全民放開,任何人都可辦報。”

“只要繳稅即可。”

這信息量夠大的呀。

邸報,不是新鮮事物,但放開給全民,可就是大事了。

胡濙微微皺眉:“陛下,詩會尚且對朝政議論紛紛,若陛下放開邸報,民間輿論可就不可控制了。”

“沒必要控制,人心難控,不如放開渠道,讓他們去說。”

“朝堂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不過。”

“要設邸報局,對邸報時時監控,若有情節惡劣者,由錦衣衛抓人!”

輿論這東西,引導可以,控制的話早晚引火燒身。

不如隱形控制。

控制報業,引導輿論,就足夠了。

沒必要字字審覈,搞得風聲鶴唳,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怕什麼人說!

“諸卿,爾等也可以開個報社玩玩。”

“爾等都是學富五車之士,發幾首小詩,寫寫話本,寫寫小說,順便賺點外快。”

“邸報乃高雅之物,用得好了,諸卿可就名垂青史了。”

朱祁鈺笑道。

還別說,朝臣都心裡癢癢。

讀了半輩子聖賢書,個個出口成章,寫首名垂青史的詩不容易,但寫本名垂青史的小說,還不手到擒來?

“陛下,這邸報可賣錢嗎?”白圭小心翼翼問。

“當然能了,辦報總不能虧本吧,不花錢的東西誰會珍惜呢?”

“除了大明邸報外,其他邸報都要收錢的。”

“怎麼賣?收多少錢?朕也摸着石頭過河,諸卿自己摸索。”

朱祁鈺興致不高,又說了些地方事情。

便下了朝。

“老太傅留一下,朕有些話說。”

朱祁鈺請胡濙去幹清宮。

胡濙卻琢磨着辦報,回想自己的一生,他年輕時走遍天下,自學醫術,又當了半輩子禮部尚書。

要論學識淵博,他自認是不輸任何人的。

他在猶豫,該辦文學報,還是生活報,他都挺擅長的。

“老太傅在想什麼?”朱祁鈺陪着胡濙步行。

“回稟陛下,老臣在想辦報之事,年紀大了,想的是身後名了。”胡濙照實道。

“老太傅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倒可以辦個雜報。”

“何爲雜報?”胡濙訝異。

“多開設幾個板塊,比如文學板塊、生活常識板塊、遊記板塊、醫術板塊,都是您擅長的。”

胡濙眼睛一亮,這個想法好呀。

他認識很多老朋友,都可以拉進來,一起辦一份報紙。

之前鑽進牛角尖了,想一個人辦一份報紙,殊不知人多力量大,報紙才能辦得長久。

“謝陛下指點!”胡濙恭恭敬敬行禮。

進了幹清宮。

“皇爺,鄭王已經到了,您看……”馮孝進言。

“暫請老太傅去偏殿等候片刻,馮孝上茶、把朕最近看的書給老太傅看看解悶。”

朱祁鈺安撫胡濙。

胡濙皺眉,究竟是何事?

“老臣遵旨。”

朱祁鈺進殿,看向馮孝:“把他宣進來,宮門關上,朕要密談。”

“皇爺,未必安全呀。”馮孝擔心。

“還怕朕打不過個老頭?把天子劍拿來,他敢有異動,朕就殺了他。”

朱祁鈺面容陰沉,毫不在意。

畢竟是天家秘事,被外人聽去可不好。

鄭王進殿,剛進來,幹清宮宮門陡然關閉,擡頭看見皇帝拄劍坐在軟塌上。

他心裡一突,難道要殺我?

“微臣恭問聖上貴安?”鄭王叩拜行禮。

“朕安。”

朱祁鈺俯視他,半晌不說話。

鄭王滿頭大汗,神情驚懼。

“鄭王,伱今年多大歲數了?”朱祁鈺問。

鄭王都懵了。

“回、回陛下,微臣今年五十有三。”

“那你可知道仁宗皇帝駕崩時何齡?宣宗皇帝駕崩時何齡?”朱祁鈺問。

這我哪記得呀?

不過,鄭王卻打了個激靈,好似大明兩代君主,都英年早逝。

皇帝爲什麼這麼問?

他看見書案上,那本仁宗實錄,心裡咯噔一下。

“你是仁宗皇帝親子,是宣宗皇帝親弟,他們爲何英年早逝,而你卻還活着呢?”

“還有襄王,若無朕殺他,他不也活着嘛?”

“宗室諸王,活到七八十歲的比比皆是,都活着呢!”

啊?

鄭王汗如雨下,明白了,皇帝疑心病犯了。

“陛下,生死乃天命也……”鄭王小心翼翼道。

噠!

冰冷的劍鋒搭在鄭王的脖子上。

“那你說,你的天命,是今天死呢?還是能活到一百歲呢?”朱祁鈺語氣森森地問。

鄭王腦子懵懵的,這我哪知道啊?

但我不想死是真的!

“微臣想活着。”鄭王實話實說。

“可朕不敢閉上眼睛啊,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仁宣二帝的英靈,向朕哭訴呢!”

朱祁鈺貼着他的耳朵:“你也是仁宗皇帝的兒子,宣宗皇帝的弟弟,你聽聽,能聽見什麼?”

皇帝瘋了?

鄭王十分確定,皇帝瘋了!

完了,他走不出幹清宮了。

“微、微臣聽見了!”鄭王順嘴胡說。

“是誰害死任宣二帝的?”朱祁鈺問他。

“啊?”鄭王渾身一抖,被嚇傻了。

仁宗、宣宗皇帝不是正常死亡嗎?

“仁宗皇帝駕崩時,你在京中,難道就一點都沒懷疑過嗎?”

朱祁鈺盯着他:“仁宗皇帝雖然肥胖,但身體還算康健,忽然就病了,兩天後就暴斃身亡,爲何沒人查?”

“鄭王,你告訴朕,是誰幹的?”

鄭王被朱祁鈺的語氣嚇到了。

“微、微臣不知道!”鄭王哆哆嗦嗦回稟。

“你是仁宗的親兒子,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宣宗皇帝呢?”

“宣宗皇帝你最清楚了,他體壯如牛,隨太宗皇帝上陣殺敵,也是一員猛將。”

“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呢?”

“他才三十七歲呀,只比現在的朕,大了七歲。”

“你們說說,七年後,朕是不是也會死呢?”

“朕是不是也活不過四十歲呢?”

轟!

鄭王如遭雷擊,皇帝絕對瘋了!

您富有四海,乃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誰會害您呢?咱正常點行不行?

“請陛下切勿胡思亂想,仁廟、宣廟乃壽終正寢……不要啊!”鄭王話沒說完,脖子上帶起一道血線。

“是壽終正寢嗎?”

“三十七歲的壽終正寢,你糊弄朕呢?”

“朕看今天你也該壽終正寢了!”

朱祁鈺劍鋒壓着他的脖子:“你若死在幹清宮,你兒子別想繼承鄭王爵,朕把他們全都殺光!”

“微臣真的不知道啊!”鄭王嚎啕大哭。

看樣子不像假的。

“當時你就一點都沒懷疑過?”朱祁鈺問。

“仁廟駕崩時,微臣懷疑過……”鄭王支支吾吾,有點不太敢說。

“說出來,你懷疑是誰?”

朱祁鈺眼睛亮起,他們果然是有蹤跡的!

鄭王滿臉絕望:“微臣懷疑是先帝乾的!”

“什麼?”

朱祁鈺大吃一驚。

“仁廟駕崩後,宣宗皇帝返回京師的路上,對左右說:‘我來南京的時候就料到我會馬上回北京了,早就有安排’。”鄭王豁出去了。

沒錯。

明宣宗實錄上,確實有這句話:君父在上,天下歸心,豈有他心,且予始至遽還,非衆所測況。君父召豈可稍違,遂由馹道馳還北京。

“不可能!”

“先帝已經是皇太孫了,爲何非要着急坐那個位子?”

“鄭王,你信嗎?”

朱祁鈺不信,在他記憶裡,父皇仁慈有趣,對他們兄弟極爲寵愛,不可能弒殺親父的!不可能是那種禽獸之事的!不可能!

但是,鄭王顯然是信的。

“這是謠言!”

朱祁鈺咆哮大怒:“你在胡說!”

“謠言,是謠言,微臣信口胡說!”鄭王不停磕頭。

他忽然明白了,皇帝是在懷疑張太皇太后。

“十年後,宣宗皇帝殞命。”

朱祁鈺不願相信先帝弒父,岔開話題:“你可知道,皇位差點從朕這一支,轉移到襄王一脈?”

“張太皇太后有意迎立襄王承繼大統。”

“是楊士奇帶着閣部重臣,對着漠北王山呼萬歲,才阻止了張太皇太后換太子的心思,九歲的漠北王才順利登基。”

“但張太皇太后卻垂簾聽政。”

“她成了呂武似的女皇帝!”

朱祁鈺問他:“朕說的對不對?”

鄭王從小就生活在張太皇太后的陰影下,對她應該知之甚祥。

最瞭解一個人的,往往不是自己人,而是她的敵人。

“陛下,太皇太后乃仁宗皇帝嫡妻,宣宗皇帝親母。”

“怎麼會做出滅絕人倫的事情呢?”

“而且,太皇太后爲了江山鞠躬盡瘁,絕對沒有貪戀權位之意呀!”

鄭王竟爲張太皇太后開脫。

難道朕想錯了?

“可最大的受益者,是她!”

朱祁鈺盯着他們兄弟:“仁宗皇帝忽然駕崩,你們沒懷疑,說得過去。”

“但宣宗皇帝,忽然就死了,你們還沒懷疑?”

“爲什麼?”

“你來告訴朕!”

皇帝瘋了!

鄭王百口莫辯,您連自己的親奶奶都不信,我說什麼,您才能信呢?

“朕猶然記得,年幼時承歡於太皇太后膝下。”

“是她,令朝野上下承認朕這個私生子。”

“也是她,護佑朕母子。”

“年幼時,朕對她極爲依戀。”

“朕也不想懷疑她呀,她是朕的親奶奶呀。”

“可朕閉不上眼睛啊,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仁宣二帝,向朕訴苦。”

“你告訴朕,朕該怎麼辦?”

鄭王不停磕頭:“請陛下寬心……”

嘭!

朱祁鈺一腳踹在他身上。

鄭王被踹翻在地。

“再寬心,下一個死的就是朕了!”

“年初時,朕是怎麼病的?”

“你心裡沒數嗎?”

“鄭王,朕已經死過一次了,你千萬別逼朕!”

“朕能打死荊王,也能打死你!”

“朕能給你富貴,也能收回來!”

“今天你不給朕一個滿意的交代,朕就送你下去,伺候仁宗皇帝去!”

“送你滿門都去!鄭王!”

“不要逼朕!不顧親戚情誼!”

朱祁鈺目光兇厲,狀若瘋狂。

鄭王被嚇到了,皇帝絕對是瘋了。

他死定了,皇帝不是第一次殺叔了,已經輕車熟路。

皇帝的疑心病無限擴大,他最先懷疑的就是威脅他皇位的人,那就是近支諸王,殺光了近支諸王,就要殺遠支諸王。

他又沒兒子,根本不必擔心皇位存續,在他瘋到極致的時候,會拉着大明陪葬的!

鄭王驚恐萬分。

可是,他根本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因爲不知道啊。

“滾出去,跪着!”

朱祁鈺厲吼:“滾!”

鄭王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出殿。

朱祁鈺長舒口氣,揉了揉臉,收了天子劍:“請老太傅進來。”

很快,胡濙進來,叩拜行禮。

他注意到,皇帝的書案上,擺着仁宗實錄。

“老太傅,朕請你來此,是有貼心話跟你說。”

朱祁鈺請他落座:“朕希望,你能跟朕說實話,行嗎?”

胡濙目光一閃,隱隱猜到皇帝要問什麼,苦笑道:“老臣自然知無不言。”

“老太傅,仁宗皇帝是怎麼駕崩的?”朱祁鈺直截了當。

“陛下,仁宗實錄中有記載:仁宗皇帝即位之後,便盡情地追求享樂,發泄青.魚,沉於酒瑟。”

朱祁鈺卻臉色陰沉:“老太傅,別拿套話糊弄朕,朕要聽實話。”

胡濙苦笑:“陛下,老臣雖然歲數大,但在洪熙朝,只是禮部左侍郎罷了,太高層面的事情,並不知曉。”

言下之意,就是另有隱情了?

“實錄裡記載,仁宗皇帝寵幸蹇義、楊士奇等人,奈何他們都死了,朕沒法去問了。”

朱祁鈺嘆了口氣:“仁宗皇帝,實無疾驟崩,對不對?”

“宣宗皇帝也是,忽然就病重不能臨朝,同月就死了。”

“太快了!”

“老太傅,你不覺得可疑嗎?”

“仁宗皇帝在永樂朝,處置朝政二十餘年,雖然肥胖,卻並無大病,剛即位第十個月,便忽然崩殂;”

“宣宗皇帝也是,他能上陣殺敵,體壯如牛。朕猶然記得,小時候父皇抱着朕,毫不費力,他又不沉溺於女瑟,如何說沒就沒了?他才三十七歲呀!”

“朕呢?”

“年初時,朕說病就病了,病來得極爲突然,差一點就要了朕的命。”

“大明的皇帝,都活不過四十歲。”

“老太傅,您能告訴朕原因嗎?”

朱祁鈺目光灼灼地盯着胡濙。

噗通!

胡濙撲倒在地上。

皇帝疑心病犯了,他懷疑仁宣二帝,非正常死亡,自己也會步入後塵!

他在害怕死亡,那麼這個皇帝就會變成令人恐懼的殺戮機器!

太祖、太宗的晚年,就是純粹的殺戮機器。

景泰帝又沒有兒子,他殺起人來,毫不忌諱,哪怕把大明殺崩了,他也不會在乎,大不了爲他陪葬。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胡濙身體開始顫抖,那晚家宴發生了什麼,誰把皇帝的疑心病放出來了?

她要幹什麼?要讓大明給皇帝陪葬嗎?

“老太傅,告訴朕,仁宣二帝,是怎麼沒的?告訴朕!”朱祁鈺雙手按住胡濙的肩膀,銳利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胡濙。

“陛下……”

胡濙吞了吞口水,讓自己冷靜下來:“陛下您想多了……”

“朕沒想多。”

“仁宗皇帝在死前,意圖遷都回南京,他一定察覺到了什麼?所以要逃離北京。”

“你不會以爲,仁宗皇帝是傻子吧?”

“他能在政斗極爲激烈的永樂朝,監國二十年,他的政治能力,要比朕強百倍。”

“可他令先帝去南京考察時,忽然就死了,從‘不豫’到‘崩於欽安殿’,不過兩天時間,這是暴死啊!”

“老太傅,楊士奇何其精明,他就沒查過此事?”

“張太皇太后,被稱爲女中諸葛,難道就一點都沒懷疑?”

“先帝英明神武,竟連查都沒查?”

“怎麼可能呢?”

“朕把仁宗實錄翻爛了,都沒找到原因。”

“剛纔問了鄭王、張昶、張升,他們也不知道。”

“老太傅,您一定知道,對嗎?”

朱祁鈺一定要搞清楚。

一定要把所有潛伏起來的敵人挖出來,殺光!

他才能安枕,才能睡得着覺!

死亡的感覺,無比之近,令他無可適從,毫無安全感,他不敢閉上眼睛。

不殺光一切敵人,他就睡不着覺了。

胡濙卻被嚇到了。

皇帝瘋了!

真的瘋了!

那個把皇帝疑心病放出來的人,難道就沒考慮過,一旦皇帝瘋了,所有人都得死嗎?她會首當其衝!

“陛下,請您萬勿多想。”胡濙想給皇帝請脈,看看皇帝的吃食是不是有問題?

他知道,談選侍在給皇帝調養身體,是不是用錯了藥?

導致皇帝精神恍惚?

朱祁鈺拂開手,語氣陰鷙:

“好,洪熙朝,你官職低。”

“那宣德朝呢?”

“你是禮部尚書,兼任戶部尚書,宣德十年,先帝病逝時,你爲託孤五大重臣之一。”

“這次你該知道了吧?”

“宣宗皇帝的身體如此康健,也就十幾天,人就沒了!”

“朕當時歲數小,但也依稀記得,父皇走得太快了,過年時還去宮外看朕,抱着朕陪朕玩呢,年後就病重了,忽然就沒了。”

“這些年,朕從未懷疑過。”

“但當這等事情發生在朕的身上時,朕才知道,仁宣二帝,都不是正常死亡。”

“朕也不會正常死亡的。”

“也許朕閉上眼睛,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哪怕太子登基,哪怕漠北王復辟,他們也都活不過四十歲的。”

“這大明,有毒。”

朱祁鈺慢慢退後數步,坐在案几上,語氣愈發森然:“若朕知道,過幾年就會死,你說朕會怎麼做?”

“老太傅,你是瞭解朕的。”

“今天不把這件事說明白,朕就要大開殺戒了。”

“不管是誰,會危及朕的生命,朕就會先除之後快!”

“朕沒兒子,無所顧忌。”

胡濙如遭雷擊。

果然,皇帝要發瘋了。

永樂朝的恐怖,終於要降臨了!

皇帝一旦祭起屠刀,他就會放棄擴張,放棄邊防,放棄理想,一心對內,大肆重用廠衛,大搞恐怖。

哪怕皇帝做個夢,都會殺個血流成河。

直到他死爲止。

“陛下,若老臣說,宣宗皇帝是壽終正寢,您會信嗎?”胡濙苦笑道。

“不信。”

看吧,無論我說什麼,您認定的事,都不會改變的。

所以我說不說,還有什麼意義?

回家寫好遺書,引頸就戮吧。

“因爲一個身體健碩的人,不可能在三十七歲,正值壯年的時候,忽然崩逝的。”

朱祁鈺盯着胡濙:“除非你能給朕,一個非常確定的理由。”

胡濙長嘆口氣。

他活得夠久,知道的秘密也足夠多。

但他不想說出來。

臣子誹謗君上,尤其是誹謗逝去的先皇,是大不敬。

皇帝現在不在乎,總有一天會找他算賬的。

可不說,皇帝又鑽進牛角尖裡了。

“陛下,老臣本不該說出先帝的醜事,尤其當着您的面。”

胡濙跪在地上,咬牙道:“老臣說完,請陛下賜老臣死節。”

真有隱情?

“先帝元陽開得過早,導致陽氣外泄,年輕時又不善加保養,又流連酒瑟,老臣等朝臣屢勸不止。”

“奈何先帝一意孤行,時常用大補之藥。”

“一次兩次還行,但先帝極能逞強,在外面裝作龍驚虎猛的樣子,久而久之,就留下了暗病。”

“宣德十年正月,先帝偶得風寒。”

“確實是小病。”

“但先帝身體嚴重虧空,又在人前逞能,不加節制,導致病情迅速惡化。”

“這纔在數日內病重,進而龍馭賓天。”

胡濙絕望地說出事實。

就是說,先帝兒時傷了元氣,成年後不加節制,才導致病來如山倒。

照這麼說,原主不也是嗎?

可真有這麼簡單嗎?

幹清宮內靜得嚇人。

“老太傅,朕會嗎?”朱祁鈺盯着胡濙。

胡濙身體一抖,皇帝終究不信他說的。

“老臣請陛下脈!”胡濙膝行幾步,靠近皇帝。

朱祁鈺伸出手腕,胡濙是很厲害的醫者,搭脈半晌,道:“陛下龍體康健,必不會早夭!”

“萬一呢?”朱祁鈺盯着他。

胡濙明白了,皇帝想從他嘴裡,得到一個保證。

他想說,請陛下處死他。

寧願死,他也不想給皇帝什麼保證,萬一皇帝哪天身體不虞,即便他沒了,皇帝也會責罰他的兒子。

皇帝一直以爲,他是文官集團的魁首,所以想從他嘴裡得到保證。

這纔是皇帝找他密談的原因。

皇帝在懷疑文官集團,進而在懷疑天下士紳,是他們共同作用下,害死了仁宣二帝,也認爲自己逃不過暴斃而亡的命運。

所以要他一個保證。

“胡濙!”

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胡濙的迴應,朱祁鈺面容猙獰起來:“仁宣二帝的死,朕可以不追究!”

“但正月裡,朕是怎麼病的?”

“朱見濟是怎麼死的?”

“想必你心中有數!”

“朕是孤家寡人,沒什麼不能失去的了。”

“你們千萬不要逼朕。”

“朕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胡濙聽明白了,得不到保證,他就要拿朝臣開刀了!

皇帝的疑心病無可控制了。

胡濙滿臉絕望,賭上家族全部,來保障皇帝的命,說來也可笑,他區區臣子,卻要用自己的命,保皇帝的命。

“老臣可以向陛下保證,老臣在一日,陛下便無虞一日!”胡濙閉上眼睛。

朱祁鈺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若你死了呢?”

我死了,我怎麼保證你呀?

胡濙哽咽道:“陛下,老臣八十了,耄耋之年啊,老臣再如何保養,也活不過一百多歲呀,如何保證陛下平安呀?”

“若你死了,誰可繼任文官之首?”朱祁鈺盯着他。

胡濙卻想說,您一直都不明白,老臣根本就不是文官之首,那些文官根本就不聽老臣的。

“李賢!”胡濙不得不給出一個名字。

“好!”

朱祁鈺站起來,目光陰沉:“朕要建西廠,萬一朕有不虞,便殺光朝臣!給朕陪葬!”

“胡濙,千萬別怪朕無情。”

“昨天一夜,朕都閉不上眼睛,彷彿看見了奄奄一息的父皇,也看到在病牀上充滿無奈的仁宗皇帝。”

“朕想到了那次突如其來的病,當時,朕也是那般無力地躺在牀上,有心無力啊。”

“朕怕了,朕怕了!”

“胡濙,你保着朕,朕保你胡氏幾百年富貴;李賢保着朕,朕讓他李氏滿門,與國同休。”

“你放心,朕會有兒子的,他會完成朕的遺願。”

“只要你們讓朕活着,朕就給你們天底下一等一的富貴,朕做皇帝,你們才能位極人臣。”

“若朕早夭,所有人都要給朕陪葬!”

“所有人,是所有人!哪怕大明給朕陪葬,也在所不惜。”

“胡濙,你該理解朕,對嗎?”

皇帝瘋了!

胡濙身體發軟,皇帝瘋了。

一定是孫太后、漠北王,把皇帝的疑心病放出來了!

皇帝爲了自己的命,什麼理想抱負,什麼家國天下,他都不要了,他懷疑所有人,所有人都可能殺了他。

胡濙想到了太宗皇帝,太宗皇帝晚年,就是這般懷疑,他懷疑自己的兒子,懷疑朝臣,甚至懷疑崩逝幾十年的太祖皇帝找他報仇來了……

皇帝年紀輕輕,就變成了太宗皇帝啊!

孫太后、漠北王以爲自己很聰明,卻不知道,皇帝一定會第一個殺掉放出他疑心病的人,因爲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孫太后、漠北王母子。

胡濙忽然不想活了,想快些去死。

他不敢想象,再過幾年,皇帝會變成什麼模樣?

“老臣在一日,便護佑陛下一日,請陛下安心,天下無人可害陛下,更不該害陛下!”

胡濙想解他心疑,緩緩道:“陛下,老臣是懂醫術的,看得出來,陛下體壯如牛,近來又遠離女瑟,控制慾.望,纔是長壽的秘訣。”

“請陛下安心,老臣日日爲陛下請脈,爲陛下提出調理方案。”

“您再將方案給談選侍看,再由太醫院爲您會診。”

“陛下,心情愉悅纔是身體康健的秘訣。”

“請陛下切勿胡思亂想,老臣在一日,陛下便一日無憂,老臣豁出性命,也要保陛下無虞!”

胡濙恭恭敬敬磕頭。

朱祁鈺神色微緩,親手扶起胡濙:“老太傅,您說朕這個皇帝,當得如何?”

“的確,朕強遷孔氏,遭遇罵名;朕不吝惜士紳,導致士紳不滿;朕對諸王不友,導致諸王怨朕。”

“但是!”

“您看看這大明,是不是在恢復強盛。”

“朕是暴戾,朕是斂財。”

“但可有一分是花在朕自己身上的?”

“朕是想做千古帝王的,是想和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成吉思汗、國朝太祖並列的皇帝。”

“朕不貪圖享受,也不沉浸於女瑟,對自己更是苛責至極。”

“朕圖什麼?”

“圖的是這江山,圖的是百姓萬安,圖的是大明國祚延續!”

“朕自己能受苦,能剋制,能忍。”

“但朕不允許有人害朕。”

“朕做這些,是福澤萬民,遺澤萬世的大好事啊。”

“老太傅,您是才能卓越的大才,在洪熙、宣德朝、正統朝,您施展過您的抱負嗎?”

“如於謙、李賢、林聰、王文、王復、張鳳、耿九疇、白圭、王越、年富、朱英、項忠、韓雍、寇深、原傑、楊信、李瑾、方瑛、樑珤等等人。”

“若無朕,他們會得到重用嗎?”

“就算重用,不過尸位素餐罷了。”

“朕能給他們一省之地,隨便他們折騰,試問別的帝王,能做到嗎?敢做嗎?”

“老太傅,朕不是自誇。”

“朕是真心爲大明好,真心想讓能臣幹吏一個施展才華的舞臺,讓他們名垂青史。”

“那些無才能的、蠅營狗苟的人才該恨朕。”

“但你們這些才能卓越的人,應該感謝朕。”

“只有朕,才能放你們如雄鷹般入九天翱翔;只有朕,才能令你們入文廟,入武廟,受萬世景仰。”

“老太傅,您歷經五朝,比誰看得都透,您說說,朕說的對嗎?”

真別說。

皇帝毛病非常多,但他確實尊重人才,肯給所有朝臣一個施展才華的舞臺,而且他從不橫加干預,最大限度幫忙,絕不外行指導內行。

做事雖莽撞,卻聽得進去勸,哪怕朝臣吐沫星子噴他臉上,只要是正確的事,他都會認錯。

他能給朱英、韓雍、年富一省之地,隨便折騰,足見其自信和胸懷。

“老臣歷經五朝,歷經五位君主。”

“建文朝,建庶人一心削藩,無心朝政。”

“永樂朝,太宗皇帝心思在漠北,懶得處置朝政,由太子建國,太子雖然仁義有爲,卻處處受制,又身處奪嫡風波,導致很多事想做不敢做。”

“洪熙朝短暫,承上啓下。”

“宣德朝,宣宗皇帝才華卓越,奈何他的心思撲在玩樂上面,三楊主政,內閣終非皇帝,還是處處掣肘。”

“正統朝,前七年張太皇太后垂簾聽政,後七年漠北王親政,但朝臣只知道爭權奪利,無心實事。”

“景泰朝,前些年雖然一如正統朝,但從奪門之後,陛下展現出勇敢果決。”

“陛下懂得放權,重視人才,珍愛民力,善於納諫,不啻於聖君臨朝。”

“老臣能在風燭殘年之時,爲陛下效勞,乃是三生有幸。”

“陛下說得對,老臣等人想名垂青史,只有在聖上座下做事,方有機會。”

胡濙極力化解皇帝心中的疑心病。

“老太傅,您是懂朕的。”

朱祁鈺扶起他:“所以,需要朕與你君臣勠力同心,你保朕無虞,朕便給你胡氏幾百年富貴!”

“朕必定讓你成爲和霍伊諸葛並列的重臣!”

“朕助你入文廟,被萬世景仰!”

“老太傅,當初你扶着朕走向皇位。”

“朕也希望,有一日朕親自爲你扶靈。”

“朕與你君臣相得益彰,有始有終,成爲一段佳話。”

胡濙長舒口氣。

終於算暫時壓住了皇帝的疑心病。

“老臣與有榮焉!”胡濙恭恭敬敬磕頭謝恩。

“老太傅,胡長寧在錦衣衛屈才了,去地方吧,歷練一番,未來也好回中樞。”

朱祁鈺說到做到,給胡家富貴。

“老臣謝陛下天恩!”

胡濙不敢拒絕,好不容易解除了皇帝心疑,萬一他拒絕,讓皇帝以爲自己在騙他,可就麻煩了。

“去湖南吧,湖南困難,卻容易出人頭地。”

朱祁鈺斟酌道:“朕打算派金忠,坐鎮江西。”

“江西向來是鍾靈毓秀之地,有明以來,半個朝堂都出自江西人。”

“所以朕想着,請江西士紳,填充湖廣、雲貴。”

“朕知道,國人向來落葉歸根,對家鄉極爲看重,但江西土地緊缺,士族越來越多,隨着人丁繁茂,江西早晚會被壓垮。”

“不如趁着湖廣、雲貴、兩廣空虛,遷出部分支脈出來,填充這些地方。”

“將文風,推去各地,也能讓江西大族不斷壯大,更好的爲朝堂效命。”

“過幾日,朕會在朝堂上提出來,朝堂上的江西黨,要起帶頭作用,朕優先給他們分地建宅,允許他們辦報開書院。”

朱祁鈺要爭取胡濙的同意。

“陛下聖明!”

胡濙見皇帝恢復正常,笑道:“江西人多地少,士族中嫡脈壓庶脈,比比皆是。”

“若陛下只遷庶脈,不動嫡脈,想必江西士紳是樂見其成的。”

就是說,分家可以,別帶錢走。

至於重建家業的錢,自然得皇帝出嘍。

“老太傅有個心理準備就好。”

朱祁鈺道:“所以,胡長寧去了湖南,可主持重建湖南文脈。”

他借用胡濙的影響力,壓制江西士紳。

韓雍、年富是有能力,終究年輕,影響力不足。

胡長寧雖然年輕,卻有個爹屹立中樞。

“老臣遵旨!”胡濙心知肚明。

但這也是胡長寧躥升的機會。

又聊了幾句,朱祁鈺親自送胡濙離開。

看着火辣的陽光,朱祁鈺的心思豁然開朗,臉上恢復了笑容:“讓鄭王在宮裡用了膳食再回府,告訴他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他可以不再追查仁宣二帝的死亡真相。

但朝臣必須告訴他,他不會死!

一旦他哪天生了病,他就開始動刀子,先殺朝堂,再殺地方官員,殺光!

至於士紳,在他沒病的時候,就該拆分、清理。

朕絕對不能死!

“晚間讓談氏過來請脈。”朱祁鈺交代一句。

“皇爺,舒公公回來了。”馮孝小心回稟。

“快宣!”

朱祁鈺皺眉,舒良坐鎮山西,突然回來,一定是有大事稟報。

他活動活動身體,讓尚食局準備飯菜。

舒良不急不緩入宮,但眼中閃爍着急意,進殿叩拜行禮。

小心地看了眼乾清宮伺候的人。

“都下去吧,舒良,你伺候朕用膳。”

“奴婢遵旨!”

舒良爬起來,給皇帝佈菜。

待幹清宮所有人退出去,舒良才壓低聲音道:“皇爺,查出大事了。”

“細說。”

朱祁鈺瞥了眼外面:“外面熱得慌,把殿門關上。”

舒良放下公筷,從袖兜裡拿出一本奏章,放在桌上:“皇爺,請您細看。”

舒良坐鎮山西,一是清查晉商家底;二是查處驛遞系統。

“皇爺,奴婢回京的路上,遭遇七撥暗殺,奴婢都害怕,無法活着見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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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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