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告示上,寫着的是奇趣閣玻璃技術的轉讓方法。
一共有四條。
第一條,說的是因爲想要購買的商家衆多,但是爲了維護玻璃生產行業的穩定,所以決定只向十家商行出讓此技術,其中包括沈家。也就是說,真正能夠購買到的,只有九家。
第二條,轉讓的對象,不看實力,不論背景,而是採取競價的方式進行,價高者得。
第三條,最後得到玻璃生產技術的商家,必須要簽署協議,不得惡性競爭,十年之內,不得擅自泄露玻璃生產的秘密。
第四條,以後奇趣閣再受到其他商家的逼迫時,這些個玻璃聯盟的成員必須要施以援手。
第五條,寫着滋事體大,所以必須要請知州劉大人主持。當然了,因爲勞煩了公僕大人,自然得要給點辛苦費,明天參加競價的大會的商家,一律要繳納一百兩銀子的入場費。
最後,佈告下面寫着,這場競買大會,定在明天中午在明月樓舉行。如果想要參加的話,就到州衙報名。
“嗡嗡嗡!”頓時,州衙門口發出了一陣陣的議論之聲,隨後,很快就有人飛奔而去,估計是去找主事之人拿主意去了。一刻鐘之後,終於有人走出來,對站在門口的衙丁拱手行禮說道:“小爺,我乃是寶鑑堂的管事,想要報名!”
衙丁樂呵呵的對那人示意道:“好嘞,您這邊請!”
這有人開了頭,自然很快就有人跟風,立馬就有十多家商行進去報名。一看報名的人越來越多,那些處在觀望中的商家們,也一個個都動搖了,紛紛報名去了。
場外,一棵大樹下,馮雪晴站在那裡,面若冰霜,一雙小手緊緊地攥着拳頭,指甲都快要摳到肉裡去了。她想過李峰會有各種應對方法,但是就是沒有想到他會直接將這方法拿出來賣,而且是一賣就是十家。若是真的讓李峰弄出了那個什麼玻璃銷售的聯盟,馮家根本就無法和那十大商家抗衡。
“小姐,怎麼辦?”站在她旁邊的,是馮家產業的掌櫃馮保。馮保已經將近五十歲的年紀,看上去頗有些城府的樣子,不過現在他的臉上卻是隱隱有些擔憂。
“這個李峰,倒有些手腕,竟然用這一招,將我的進攻全數化解!”馮雪晴無力的笑了一聲,接着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們馮家也只好去報名競買了!”
李峰和劉安撫兩人在屋子裡正聊天打屁,天南海北聊得熱鬧,一個書吏走過來稟報:“啓稟大人,現在報名的人已經超過五十家了,看情形,能夠超過一百家!”
劉安撫滿意地笑了笑,捋着鬍子笑着對李峰說道:“看來這些奸商如你所說,當真是搜刮了老百姓銀子無數啊!”
李峰心中那個瀑布汗啊,心道你讀書人當了官,那才叫搜刮呢,人家商人不也是掙的血汗錢嗎?而且劉安撫看上去很正直,但是遇到這種撈錢有沒有風險的事情,這位老兄還是毅然決然的挺身而出了。只是,你當婊子可以,不要立牌坊啊!
不過李峰是不敢說什麼話的,只是笑了笑,說道:“這些奸商,當真是有錢。不過劉大人,只一會兒的功夫,就爲州衙籌集了幾千兩銀子,真是可喜可賀啊!”
劉安撫搖頭晃腦一番,說道:“虧得你這小子頭腦活絡,竟然想出這麼一個法子,以後若是從商,定然也是奸商一枚!”
李峰一聽,滿頭大汗,連忙說道:“大人,小子可是正在苦讀聖賢書,準備搏一搏功名呢!”
劉安撫摸着鬍子,微微點頭,說道:“正當如此,讀書明理,爲君分憂,爲國盡忠,纔是大道!否則的話,誤入商道,爲人所不齒!”
李峰心中暗自腹誹,這天下讀書人,又有幾個是好鳥。別的不說,你劉大人見了我幫你搜刮上萬兩銀子,還不是一樣眉開眼笑。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那些圍在衙門口的商人們漸漸散去,書吏也進來,稟報了一下報名的情況。一共有一百二十五家商家報名參加,沒有參加的,大概是考慮到自身的實力,實在是沒有希望的,也就罷了。
“不錯不錯,又是一場盛況啊!”劉安撫看着上面的數字,樂不可支,不知道是說商家多,還是在說受的銀子多。
從府衙出來,李峰迴到奇趣閣,吩咐王寶準備好明天競價大會的事情。
正說着的時候,就聽見門外傳來邦邦的砸門聲,王寶前去查看,卻見一個白面無鬚,臉色微胖的中年男子在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陪伴下走了進來。
“誰是李峰呀!”那男子問道,說話間,帶着一股陰柔之氣。
李峰心中一凜,連忙上前行禮道:“小子就是李峰,不知道閣下是……”
男子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有些詫異地說道:“原來你這麼年輕,早上聽得坊間傳聞,雜家還以爲你是個老師傅,沒想到還是一個毛頭小子!雜家王應朝,乃是內廷御用監典簿!”
李峰一聽此人的自稱“雜家”,再看他那陰不陰,陽不陽的模樣,便明白過來,這貨定然是屬於下面沒有的那一羣。本着寧願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的原則,李峰趕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道:“原來是王大人,小民李峰有禮了!”
王應朝一看李峰如此懂事,而且一聲“王大人”叫得他很有些受用。
爲啥,他們是太監,這年頭,雖然魏忠賢領導衆位太監正在逆襲,可是卻還沒有最終成功。而且,這年頭不管是士大夫還是尋常百姓,一說起太監,說起他們下面沒有,自然都是滿臉的鄙視。要不然怎麼民間罵人沒出息的時候,常常說“這個沒有卵子的玩意兒”,雖然是罵人話,可是這些太監們可是全體躺槍啊。所以,一說起下面沒有,這些太監們不管位置有多高,那都是眼淚嘩嘩的。至於被尊稱爲“大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爲下面都木有了,談何“大”呀。
“嗯,李掌櫃客氣了!”王應朝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揮了揮手,算是應答了。
李峰不知道這個御用監典簿是做什麼的,只知道馬上魏忠賢就要成九千歲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他們,可不是什麼明智之事。至於劉安撫嘴裡的節操……命都沒有了,要節操何用?
王寶連忙安排夥計端茶送水,雙方坐定,李峰這才小心地問道:“王大人前來,不知道有何貴幹!”
王應朝喝了一口水,這才淡淡地說道:“今天雜家才聽說,你們奇趣閣會生產玻璃。而且,你們有意將這套技術進行轉讓出賣?”
李峰心道,原來你們這些死太監,不光是下面沒有,就連耳目都這麼慢。人家別家早早都來了,你們纔剛剛趕到。
李峰點了點頭,對王應朝道:“王大人消息真是靈通,竟然這麼早就知道了?情況是這樣的!”
說罷,李峰便將奇趣閣的裝讓玻璃生產技術的事情,以及條件說了一遍。
“啊呀,原來是這樣子的呀!”王應朝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說道:“李峰你們的方法倒是不錯,只不過,雜家所處的御用監,乃是替皇上辦事,他老人家要是不開口,我們御用監可是沒有辦法拿出銀子來買你這個技術的呀!”
草,李峰不由得在肚子裡罵了一聲。你們想要技術也就罷了,還他孃的想要百得,這也太欺負人了。不過罵歸罵,李峰的臉上卻是一點都不能表現出來。既然對方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惹不起的人物,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種劣勢轉化成自己的助力。
“王大人,您此話當真?如果當真能夠給皇上製作玻璃器皿,小民當真是不勝榮幸!”李峰的臉上,露出了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似乎恨不得自己變身少女,能夠讓皇帝臨幸臨幸。
李峰的這個態度,果然讓王應朝很吃驚,當然也很高興。被御用監的掌印太監派來的時候,他還心中很擔心,生怕自己辦不好這件事情,回去受到責罰。可是現在看看李峰的這個態度,似乎這件事情也不難辦。
“李掌櫃,難得你對皇上如此忠心,你放心,只要你願意將這項技術裝讓給我們御用監,我們是不會讓你們吃虧的!”王應朝一高興,連對李峰的稱呼都變了。
李峰見此,哈哈一笑,連忙叫王寶在鴻運樓去開個雅間,便邀請王應朝去喝酒。
王應朝一看李峰如此熱情,對他又很尊重,便答應了。
一行人到了鴻運樓,叫了幾個酒菜,便開始推杯換盞,不多時候,兩人便熟絡起來,連稱呼都變了。
“李老弟,雜家真想不到,這一趟出來,竟然遇到你,痛快啊!”十多杯酒水下肚,就連王應朝這個下面木有的貨,都開始變得豪爽起來。
一聽被王應朝這個死太監叫老弟,李峰不由得渾身雞皮疙瘩,不過還是硬着頭皮舉杯道:“王老哥,老弟也是很榮幸啊,想不到和您也是很投緣啊!”
又是幾杯酒下肚,王應朝終於是談到了這次來的目的了:“老弟,你放心,這次雜家絕不難爲你,我們御用監已經是準備好用一萬兩銀子,買你的技術!”
李峰一聽,這傢伙竟然連談判的底線都透露了,不由得大喜。但是他卻拍了拍王應朝的肩膀,低聲的對他耳語了一番,聽了此話,王應朝更是喜出望外,連連說李峰夠意思。
“王老哥,這件事情,老弟我也有難處,到時候,還請你老人家幫襯一二!”李峰說道。
王應朝尖聲一笑,說道:“李老弟,你就放心吧,雜家到時候絕對不給你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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