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隨着閣老從內宮裡出來,今日內宮裡發生的事情就逐漸擴散。

就算閣老們不想說,但在場人那麼多,不可能保住密的。

外朝官員眼睜睜看完林泰來張揚外放的表演後,終於獲知了今日內宮之事的大量細節。

如果不是消息來源或許靠譜,那感覺就是聽說書似的.

開篇因爲結怨國舅國丈遭受奸妃記恨,入宮被數十爪牙埋伏圍攻,然後又被奸臣陷害,如果再加一個推出午門斬首,妥妥的就是話本主角之爹模板了!

接下來的劇情大概就是真正主角十八年後長大成人,幾經曲折報仇雪恨——這個老套路大家都熟,類似的有《呼家將》。

就是今天這個本該開局祭天的主角之爹不按套路演,不肯老老實實去死,導致劇情線徹底走歪變形了。

他不但一個人追着幾十個奸妃爪牙暴打,還把奸臣集體反殺了,比奸臣還奸臣。在話本故事裡,這就屬於劇情崩了。

林泰來還是很簡潔的說:“都安排好了。”

申首輔:“.”

但最後結果是,申時行繼續逍遙,而自己快踏馬的成奸臣了!

王衡答話說:“若說這個問題,兒子我卻有些心得。

林泰來就回答了兩個字:“沒有。”

“你在國子監也聽到風聲了?”王錫爵詫異的對兒子問道。

林泰來無禮的打斷了說:“我不要你認爲,我只要我認爲!”

你要是都能安排了,那還要他這個首輔有何用?

申首輔又威嚴的問道:“今天出了這樣的大事,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話要與我說麼?”

信息的流動是雙向的,從內宮出來的大學士們也獲知了外面所發生的事情。

而申時行卻特立獨行,置身事外,自絕於同僚,成爲少數派。

申時行:“?”

這是什麼昏了頭的話?難道這林九元真瘋了?這還是一出事就找自己來求助的林泰來嗎?

而山陰的優勢,就在於他是目前內閣唯一的北人。

申用懋答道:“沒有。”

申首輔便輕笑道:“今晚林九元必定會來拜見我。”用過晚膳後,申首輔便在外書房等候。

回想起來,今天從頭到尾,林泰來都沒有對自己提出過任何請求?

但是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眼看着快要到睡覺時間,還是不見林泰來的影子。

若許二罷官,吏部左侍郎趙志皋遞補入閣,左僉都御史趙煥升爲吏部左侍郎!

若許二、王四一起罷官,那就天官楊巍增補入閣,趙志皋接替吏部天官!

申吳門今天不賣林泰來,最差結果也就是被罷掉首輔,回蘇州逍遙養老。

新安乃是林泰來的座師,雖然今日在御前已經恩斷義絕,但如果新安厚顏無賴起來,重新認回師生,那林泰來也不好拒絕。

比起王老師的心理健康,方從哲更關注王老師還能不能保住相位。

王錫爵並沒有指責方從哲的大實話,若有所思的說:“新安、山陰這二人,其實也各有優勢。

三輔王錫爵回到家中,發現兒子王衡從國子監回來了,而且還有個門生方從哲也在。

申首輔回到家中,向好大兒問道:“林九元可曾來了?”

申首輔忍無可忍的糾正說:“是三個,不是三四個!”

林泰來又打了個呵欠,預言說:“天不滅我林,一個月後就官復原職了,不用麻煩首輔幫忙了。”

早有腹案的方從哲答道:“內閣出了這樣的事故,肯定該有閣老引咎辭官了。

林泰來又道:“但是我已經和三四個閣老捆綁在一起了,天子應該也不想一下子清空內閣啊。”

“這是爲何?”方從哲下意識的說。

申首輔這才鬆了口氣,恢復了自信說:“果然不出我所料,林九元果然登門了。”

聽完兒子的解釋和開解,已經抑鬱了一下午的王錫爵頓時寬心不少。

方從哲看了眼王衡,分析說:“老師最大的優勢就是,與林泰來並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時代慣於用籍貫地名指代大佬,吳門就是首輔申時行,新安就是次輔許國,山陰就是四輔王家屏。

旁觀的王三隻覺得,今晚真是大開眼界,不虛此行。

申時行恐嚇說:“雷霆之怒恐怖如斯,只要天子下定決心,再抗疏也不可能免罪!

還真都安排好了?那他這個首輔還有何用?

申首輔的心裡就像是日了狗,爲何每次與林泰來會面,都成了一種拉扯和博弈?你林泰來累不累?

今晚對於所有閣老,只怕都是不眠之夜。

而且綁定的程度非常深,範圍也非常廣,已經很難切割開了。

林泰來也沒在這個數字上面較真,繼續說:“所以誰也輸不起,最後君臣一定會在我的罪罰問題上妥協,要相信官僚們的智慧。

因爲王錫爵閣老是他的座師,也是目前最賞識他的大佬,他這個編修就是王錫爵閣老提拔的。

方從哲立刻答道:“我願替老師跑腿遊說。”

申時行怒道:“我是首輔!”

不但沒等來林泰來,反而等來了向自己低頭的王錫爵。

但也不是沒好消息,從林泰來話裡的次序來看,他心裡最優先罷免的閣老是許二,其次優先的是王四,王三被罷的優先級在最後!

一切安排的真是明明白白,讓申首輔愕然無語片刻。

如果涉及的三位閣老一起辭官,未免震動太大,所以大有可能是一到兩位閣老辭官.”

但如果申吳門和你們一起賣了林泰來,只怕他以後連回蘇州安穩養老也不可得了。

這就讓王錫爵莫名其妙了,有種賣自己還賣不出去的不爽感覺。

不過還是不服,爲什麼申時行一直比自己運氣好?

從當年金榜題名說起,申時行就是狀元,而自己差了一點只是榜眼.

這時候方從哲趕緊問道:“後面老師有何打算?”

你以爲天子治罪就這麼簡單?在罷官、削籍、廷杖之後,往往還搭配着發配或者充軍!

難道你也想去貴州當驛丞,或者去謫戍陝甘?”

林泰來忽然來了精神,有點亢奮的說:“你也想罷官?那計劃就要微調了。”

王三的小聰明及時上線,禮貌的笑了笑,沒說話。

“有話但講。”林泰來情緒有點不耐煩的對申時行說。

這樣各方面都能有個臺階下,可謂皆大歡喜,我甚至連京城都不用離開。

王錫爵:“???”

這就是林泰來私底下對待首輔的態度嗎?外界一直傳說,林泰來是申首輔黨羽和申府門客啊。

王衡便繼續說:“都知道林泰來與申吳門綁定很深,但這種利益綁定的大部分並不是在京師,而是在蘇州。

原來不是申時行比自己聰明,同樣也是利益驅動的選擇結果,只不過申時行這次運氣好罷了。

國子監在北城,物理上距離朝廷核心區很遠,政治上又是偏僻冷衙門,消息傳播有這麼快嗎?

方從哲有點無奈的說:“當然不完全是這樣.因爲還得看首輔臉色。”

在自己人面前,王錫爵也不裝了,又問道:“如何略勝一籌?”

王衡忍無可忍,對方從哲憤然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家父想要留任,必須看林泰來的臉色?”

所以並非是父親不如申吳門,而是申吳門和林泰來利益捆綁太深,實在賣不動,纔會與父親做出不同選擇。”

申首輔:“.”

王衡所說的方編修就是翰林院編修方從哲,他今天在翰林院圍觀了被擡進來的林泰來,然後就迅速來到王錫爵府邸等候。

方從哲歎服道:“老師高見。”

許國後面是徽商鹽商,王家屏後面是清流勢力,和林泰來之間稱不上仇深似海,也就是不共戴天吧。

王錫爵嘆道:“事態緊迫,事不宜遲,我這便去拜訪申吳門。”

大學士們在內宮沒出來,未能第一時間撲滅負面輿情。

申吳門這邊我願賭服輸,親自向他低頭就是。但林泰來那邊.”

申首輔登時感覺像是失去了什麼,林泰來真不需要自己了?

王錫爵聽到這裡,忽然插話說:“不是一到兩位閣老,就是兩位,至少林泰來會要求兩位辭官。”

畢竟今天消耗的體力和精力都極大,縱然是林泰來,也有點扛不住了。

故而吾輩不可大意失荊州,仍然要心懷謹慎。

所以又換了個方向質問道:“你就沒想過,你自身難保?

並非是父親不如申吳門,而是因爲父親身居高位,又數年未曾回鄉,可能對下面一些情況缺乏詳細認知。”

申時行:“.”

方從哲不能不緊張啊,他的前途全在王錫爵閣老身上。

比如今天在宮裡,他選擇了一個非常穩健的站位,與多數同僚閣臣同進同退,怎麼看怎麼穩妥。

申首輔又質疑說:“充軍就是充軍!你以爲這樣罪罰是玩笑麼!

即便你不離京,那你身份仍是一個最卑微的罪犯小卒!”

不過我和吏部、兵部都打過招呼了,他們一定會抗疏的!

再說,我在外朝的輿情聲勢還能都白造了?誰敢不幫我說話?”

只要王公子大度些,四捨五入相當於矛盾已經解決了!

再就是王錫爵與文壇王老盟主乃是同姓同鄉,兩家交情很好。

導致林泰來那高調囂張的大巡遊極其順利,將輿情優勢發揮到了極致,製造出了泰山一樣的巨大壓力。

可是如果按這安排,他申時行什麼好處也撈不着啊,今天不就白“置身事外”了嗎!

回過神來後,申首輔又道:“我認爲”

王錫爵提醒說:“你沒聽過林泰來在吏部的宣言嗎?他對左侍郎趙志皋說,汝當自勉!

歷代那些被髮配的大臣,哪個沒有被論疏救過?”

但現在林泰來已然是文壇第一副盟主,成爲王老盟主的法定接班人了,所以這方面的矛盾也可以約等於不存在了!

最後方從哲說:“相比之下,新安、山陰二相與林泰來之間,那就是不可化解的矛盾了。”

隨後就見林泰來被擡了進來,不停打着呵欠,精神萎靡不振。

如果只罷掉一位閣臣,那內閣裡還有三人,足夠用了,未必需要補充,畢竟大部分時候內閣都是三人。

王錫爵不禁恍恍惚惚,王三是誰?好像似乎彷彿指的是自己?

不先和林泰來講好數,怎麼和王錫爵談?

所以面對王錫爵,申時行只能顧左右而言它,不敢進入正題。

林泰來只想回去休息,更煩躁的說:“我也沒有開玩笑!

忽然申用懋在書房門口說:“林九元來了!”

申首輔看了眼似乎在憋笑的王錫爵,對林泰來怒道:“你難道就沒有考慮過,該怎樣善後?”

申首輔感覺自己沒有得到尊重,尤其是還有外人在場,非常不滿的說:“伱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老前輩?”

林泰來詫異的說:“不是吧?搭上一兩個閣老還不夠,還真想搭上三四個閣老來搞我?

比如說,發配就是發配到西直門啊朝陽門啊崇文門啊,充軍就是充軍到京營京衛效力。

申首輔的潛臺詞是,沒我幫你,你就一直以罪犯身份在底層混吧!

這不是威脅,這是對年輕人的提醒!世界很大,未來很長,不要因爲一時囂張而葬送終身!

林泰來握住拳頭,非常熱血的說:“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瘋了!瘋了!這個世界都瘋了!

“你說他這話有多狂妄!”申時行又想找旁邊王錫爵幫腔。

林泰來和王三閣老最大沖突就是,前年王衡王公子來蘇州府學搶鄉試資源,被林泰來趕跑了。

申時行:“.”

正所謂,宰相肚裡能撐船,申時行認爲自己身爲宰相,要有肚量,沒必要和林泰來翻臉。

可能是今天說話說的太多,林泰來現在已經對說話失去興趣了,所以回答都很簡潔。

王錫爵反問道:“你認爲後面形勢如何?”

“老夫沒有與你說笑!”申首輔說,“你以爲廟堂之事是兒戲麼!”

申用懋卻答道:“其實是我剛纔親自跑了一趟林府,把林泰來請來的,免得父親空等一晚。”

若許二、王三、王四一起罷官,那就天官楊巍、少冢宰趙志皋增補入閣,大司徒王之垣接替吏部天官!”

不管你王公子服氣不服氣,這就是現實。

如果這時沒了王錫爵,才進官場沒幾年的方從哲的前途就非常渺茫了。

王錫爵有點不明白的問道:“你這話作何解?”

王衡苦笑道:“兒子我只是今天碰巧回家,然後遇到了方編修,才聽說了一些消息。”

然後繼續說着自己的想法:“若老師想要繼續爲社稷效力,只需要勝過新安、山陰二相一籌,就足夠安全保身了。”

所以林泰來肯定想着,力爭罷免兩閣臣,然後纔好順水推舟的補人!”

而且遭受發配充軍這種級別的天罰,又能填補一項名臣履歷的空白,想起來我還挺期待的。”

林泰來輕輕的點了一下頭,補充說:“老前輩。”

但是如果罷掉兩位閣臣,內閣就只剩兩人了,按道理就應該補充一人。

面對自家兒子和一個親近門生,王錫爵也就不掩飾心情了,長嘆一聲,頹然道:“我當真不如申吳門乎?”

更難的是,近距離觀摩了與林泰來打交道的現場直播,獲得了寶貴經驗。

而且可以看出,林泰來已經不滿足於六部的部權,開始侵犯閣權甚至首輔的權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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