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真廢物啊!

林泰來又感到,此時此刻的劉公公特別像是向皇帝騙廷杖的大臣。

擡起頭來,環視四周後,林泰來吩咐家丁們稍微散開,讓龐把總和門卒們也能看到熱鬧。

然後林泰來大聲的對劉公公說:“你的心思我已經知道了!不是我林泰來爲人殘暴,打你確實爲了你好!

今天就當是合作了,只要你捱了我的打,在鄭貴妃面前就有面子了,鄭貴妃一定會重用你!

我儘量下手適度,不會造成永久性損傷!將來你在宮裡飛黃騰達的時候,可別忘了我今日的大恩大德啊!”

本來悍不畏死、強硬到底的劉公公聽了林泰來這些話,臉色瞬間無比驚恐,厲聲尖叫道:“不!不要說了!”

他不怕被打,不怕被羞辱,哪怕是被林泰來扒光了吊在城頭也無所謂!

唯獨不想聽到林泰來當衆說出剛纔那樣的話!

一旦那樣的話傳出去,自己捱打也白挨!

本來是自己賣慘求前程,被林泰來這麼一說,就疑似成了目的不純的合作“雙簧”。

甚至還可能被懷疑,林泰來想送自己到鄭貴妃身邊當臥底!

一邊想着,早被林府家丁按住的劉公公劇烈掙扎起來,與剛纔視死如歸的模樣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沒有收益,誰願意捱打受辱?

林泰來對着家丁打了個手勢,獰笑道:“我更欣賞你剛纔強硬不屈的樣子。”

得到了明確指令,林府家丁們朝着劉公公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訓練有素非常嫺熟。

龐把總焦急的站在旁邊,欲言又止。

如果自己不相救,以後被劉公公算賬又該如何是好?

林泰來這種人隨時可能被赦免,拍拍屁股走了,而劉公公可一直會是自己的上司和監軍啊!

這官場,也太難混了!

正當這時候,忽然外圍又有人大喝道:“住手!”

林泰來轉頭看去,卻見從西直門內大街又來了七八十人,當中簇擁着一個頭戴三山帽、面白無鬚、身穿粉色內襯的人物。

不用想,一看這就是內監,而且是地位不低的內監。

龐把總對林泰來提醒道:“此乃提督二十城門的內書房少監孫永孫公!”

在這時代,提督京城城門的太監地位不低,在司禮監內書房諸太監之上,秉筆太監之下,與南京守備太監、天壽山守備太監等職務相當。

所以在龐把總嘴裡,纔會敬稱提督城門太監孫永一個“公”字。

介紹完了後,龐把總又來到孫太監的馬前,趕緊行禮。

今天司禮監秉筆太監陳矩提醒孫永說,西直門可能會出狀況,讓孫永去看看。

孫太監對此莫名其妙的,西直門又能出哪門子狀況?

不過陳矩發了話,他還是過來看了,沒想到果然出了狀況.

被打到裝死的劉公公忽然又活過來了,用盡最後的力氣叫道:“孫公救我!”

孫太監連馬都沒下,質問道:“林泰來你一個罪卒膽敢毆打門官,不怕罪加一等麼!”

當初他在內書堂值班時,親眼見過在文華殿上躥下跳的林泰來,故而認識。

林泰來答道:“我林泰來充軍到此,這劉門官卻說要先打一百殺威棒!

我就想問問孫公公,在伱治下的城門有這種規矩嗎?”

孫太監皺了皺眉頭,這姓劉的門官真是沒事找事!

你惹他幹什麼,不怕被瘋狗文官們咬死麼?

“所以這就引起了公憤,自有義士出手匡扶正義!”林泰來又輕描淡寫的說。

孫太監斥道:“無論如何,毆打門官也是破壞城防的大罪。”

林泰來連忙又解釋說:“孫公公放心,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我與劉公公有默契,打了他後,他就能去鄭貴妃那裡邀功請賞了!”

孫太監:“.”

真踏馬的!這事不能摻乎了!

皇帝最近正心煩,特別討厭新增麻煩,無論誰是誰非,鬧大了就一起倒黴!

想明白後,孫太監轉頭就對龐把總厲聲訓斥說:“門官違規重責充軍門卒一百殺威棒,你身爲守門把總,爲何不盡責阻止?”

龐把總:“?”

孫公公你說這話虧不虧心?他一個把總阻止得了劉門官嗎?

他又沒有二百家丁,也沒有大靠山!

然後孫太監抽了龐把總一馬鞭,劈頭蓋臉的繼續訓斥:“其後有人毆打門官時,你身爲把總,又爲何不帶兵保護門官?

你這是尸位素餐、畏難怕事,嚴重瀆職!朝廷要你這守門把總何用?”

龐把總:“.”

劉門官還在那邊被打呢,孫公公你怎麼不去阻止?

在孫太監的眼神逼視下,龐把總一個土下座,謝罪道:“未能阻止門官和充軍門卒的衝突,都是下官的錯!”

二十門提督孫太監嚴厲的處分說:“龐把總你辦事不力,罰你三月祿米,留職察看,以觀後效!”

處置完了後,孫太監就帶着隨從和軍兵,呼嘯着走了。

賊配軍林泰來目送孫太監遠去後,轉頭看向門官劉公公,“你怎麼不叫了?繼續叫啊!”

門官劉公公:“.”

輸了,在城門這一畝三分地的職場江湖中,徹底輸了。

左護法張文來請示:“還要繼續打麼?”

林泰來嘆道:“劉公公的心已經死了,再打他還有什麼意義?

將他送回城門樓吧,沒有我的命令,就不要下來了。”

龐把總不得不又小心翼翼的提醒說:“劉公公這傷勢.還是該請個醫士過來。”

林泰來自信的說:“不必擔心!在治療皮肉傷這方面,我的家丁比大部分醫士還專業!”

於是只用了半天時間,林泰來就讓所有官軍明白了,誰纔是這裡的新話事人。

次日又是一個晴朗的春日,林泰來坐在城牆底下,一邊喝着茶,一邊看着穿過城門的車馬。

隨口道:“這從西直門進出的人數,比我想的更多啊。”

龐把總在旁邊解釋說:“因爲三四月是高峰期,人數比其他月份都多。

京城各城門,只有西直門外風景好,而且還是有大片大片的水景,更是獨一無二。

所以京城有個習俗,春季肯定要去西直門外踏青遊玩的,文人和官員郊遊雅集也首選西直門外。”

林泰來憤憤不平的罵道:“這什麼世道!我這樣的忠良被髮配到這裡守城門,而且不得擅離!

而朝廷那些混日子的官員,反倒可以隨意出城春遊!

我身爲天下文壇第一副盟主,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這些三四流文人賣弄風騷,豈不可氣!” 龐把總心裡吃了一驚,你這模樣還是文壇副盟主?

正說着話,又看到幾輛華麗馬車從西直門內大街方向行駛了過來,肯定又是出城春遊的富貴人家。

林泰來彷彿心裡不平衡,對龐把總喝道:“去!攔住盤問一下!”

“沒必要吧?”龐把總爲難的說。沒事騷擾和刁難達官貴人的車隊,那不是自找麻煩麼?

林泰來冷哼一聲,指着城門樓道:“你也想上去,陪着劉公公?”

龐把總萬般無奈的叫道:“我去!我去!”

然後他像是一個被逼良爲娼的小娘子,委屈的朝着城門洞走去。

林泰來又吩咐左右說:“去幾個人盯着他!免得出工不出力!”

龐把總攔在了車隊前方,喝道:“盤查!”

那車隊前面導路的騎士們揮了幾鞭子,破口大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少司馬的車駕你也敢攔!”

少司馬,兵部侍郎龐把總雙腿一軟,又是一個標準的土下座!

對方一個軍法從事,說不定就能砍了自己!

但是車隊卻沒有繼續前進,卑微到塵埃裡的周把總心裡慌了,難道這位侍郎還不肯善罷甘休?

他戰戰兢兢的偷偷擡起頭,卻見馬車簾幕張開,一位威嚴的老大人正坐在車中,眼神卻朝着自己身後看。

在自己的身後,是林府幾個家丁,還有一個號稱右護法的頭領。

難道車中的老大人認識這幾位林府家丁和右護法?

龐把總心裡亂成一團時,忽然聽到老大人對前導騎士喝道:“不得無禮!城門重地關防緊要,接受盤問也是應該的。”

隨即龐把總又看到老大人對着自己,和藹的說:“本官兵部左侍郎石星,從西直門出城辦事,絕無不當之處。”

龐把總:“.”

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是繼續土下座吧。

只聽到身後的那什麼右護法開口道:“是我等唐突了,恭送少司馬石公出城!”

石侍郎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車轔轔馬蕭蕭,一行車隊就出城而去。

被捲起的塵埃落盡,龐把總渾渾噩噩的站了起來,又渾渾噩噩的回到林泰來身邊。

林泰來罵道:“真廢物啊,連本職工作都做不好,你這守門武官有何用哉?”

龐把總又是一個嫺熟的土下座,撲倒在塵埃裡:“林爺爺!下官想去崇文門!”

林泰來冷笑道:“去崇文門容易,但你要拿出表現打動我啊。”

龐把總苦澀的說:“在西直門這裡,又能有什麼表現?”

“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林泰來說,“下個月就能讓你去崇文門!”

此後又過了數日,兵部員外郎申用懋跋涉十幾里路,來到西直門探視林泰來。

此時林泰來正坐在城門上,用心指導某位教坊司西院美人寫詩詞。

他一邊上下其手摸着美人,一邊諄諄教導說:“你身在京城這地方,寫詩作詞要弘揚正能量。

不妨多學學一百多年前的館閣體,一定能讓你從諸多同行中脫穎而出。”

見到申大爺上來,林泰來淡淡的問道:“近幾日朝廷裡局勢如何?”

申用懋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泰來拍了拍美人,囑咐說:“你先下去吧!免得聽到不該聽的,遭了殺身之禍!”

送申用懋上來的龐把總聽到這句話,頓時也想溜下去。

在那些巨佬眼裡,自己比教坊司美人又能強多少?

林泰來卻叫住了龐把總,“你留下聽着,也好開開眼界,增長一下見識!”

申用懋便道:“情況與預期有點不同,許國、王錫爵、王家屏三位閣老裡,如今處境最艱難的反而是王錫爵,不是預想中的許國。”

“真廢物啊。”林泰來忍不住罵罵咧咧。

被林泰來罵過好幾次廢物的龐把總忽然感覺心裡平衡了,原來自己和閣老是一個待遇。

要說三位“奸臣閣老”裡,林泰來最想讓誰下臺,那肯定是最親愛的老座師許國了。

一方面,林泰來和許老師利益衝突巨大而又不可調和,反正林泰來不可能把鹽業利益讓出去。

另一方面,許老師這個座師身份對林泰來而言,就是一個強大的制約,也是潛在的不可控威脅。

林泰來並不希望,在朝堂中還存在這樣能制約自己的因素,所以肯定希望許老師趕緊走人。

只有離開官場的老師,纔是最好的老師。

但欺師滅祖還能平安無事的機會實在可遇不可求,正好這次出現了,怎能輕易放過?

林泰來又問道:“王錫爵怎麼就爭不過許國?”

論上層關係,王錫爵向申首輔低頭了,獲得了首輔撐腰,又有大部分蘇州鄉黨的支持,而許國背後的鄉黨明顯不如王錫爵。

論門生故舊,王錫爵是萬曆十一年的會試主考官,門生弟子現在也都是小有成就了。

而許國只是去年的會試主考官,門生弟子現在還都是菜雞。

所以在類似“大逃殺”的背景下,正常來說,許國處境肯定要比王錫爵差。

申用懋答道:“有人抨擊王錫爵也是蘇州府人,說內閣有兩個蘇州府人本就不妥。

同時又有很多清流勢力的人跳出來支持許國,這就導致王錫爵處於下風了。”

只能說,誰也不是傻子。

前些年許國爲了維護內閣權力,一直和清流勢力大戰,甚至許國還想請求皇帝下旨,禁止言官任意非議閣老。

而現在,清流勢力除了穩住王家屏之外,居然開始暗保許國了。

林泰來又忍不住指責說:“令尊還行不行啊?不會連王錫爵都保不住吧?”

被強行留下的龐把總聽到這裡,不禁心驚肉跳!

當着首輔兒子指責首輔不中用,這不是要打起來的節奏嗎,自己不會被滅口吧?

但首輔兒子卻彷彿習以爲常的不以爲意,迴應說:“大概在我爹內心深處,誰留下都無所謂,不可能盡全力保人的,不划算!”

林泰來嘆道:“不想我才遠戍西直門數日,朝堂局勢又要失控了。

你把這幾日攻訐王錫爵的人物列個名單給我,大部分應該是清流勢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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