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轉眼結陣成功,緊張的準備迎擊可能出現的敵人進攻。但煙塵之中,閃現的是大明的軍旗,當先一杆認旗上書:薊遼督師,孫。
來的不是去而復返的建奴,是關寧孫師傅親自帶着五萬鐵騎救援來了。
看到豪豬一樣的東江鎮復遼軍大陣,孫承宗立刻在陣前駐馬,奔馳中的關寧立刻停住腳步,動作整齊劃一,沒有喧譁混亂,看來,孫承宗調教關寧鐵騎還是有成績的。
大軍對峙,孫承宗饒有興趣看着這個大陣,竟然仔細的研究了起來。
毛文龍沒有見過孫承宗,當然不知道這個乾瘦的老頭兒是誰,於是在陣中對着對方大喊:“窺視本陣者,殺。”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配屬大陣的3000弓箭手,立刻呼喊一聲,拉動的弓箭,吱吱呀呀開弓的聲音,讓所有的人面色大變。
當時信王立刻阻止了毛文龍的衝動:“那是孫師傅,不要輕舉妄動,孤王去見他。”
結果毛文龍並沒有下令弓箭手放鬆,反倒一把拉住了想要前去見面的朱由檢:“信王不可。”
“爲什麼?”
“建奴突然間出現在大明京畿之地,我們判斷他們是從遵化來的,但更可能是直接從遼西來的。”
就這一句話,讓圍在朱由檢身邊的勳貴子弟,和那些趕來增援的文臣們面色大變。
毛文龍說的對,如果敵人從遼西過來,那麼就說明,孫師傅和袁崇煥已經賣了國。即便是從遵化過來,那麼也說明,國家花費幾百萬每年的軍餉,養的這關寧鐵騎就是一個廢物,連壓迫一下建奴的作用都沒有,這其實大家還是往好處裡想,其實更多的人已經想到,在這樣強大軍隊的壓迫下,爲什麼後金女真人還敢突襲京畿?
剩下的就不敢想了。
毛文龍死死地盯着對面的軍隊,手卻死死地,攥住朱由檢的手:“不管怎麼樣,我絕對不能讓你離開我的大陣一步。”
毛文龍堅定的眼神,讓朱由檢感覺到無比的安全,心中更是感動他的真誠。但對孫承宗的信任,讓他輕輕的推開了毛文龍的手:“如果這個世界上,我連你都不信任,我連孫師傅都不信任,那麼這個世界上,還讓我信任誰?”
但是毛文龍依舊死死地拉着他的手:“我寧可錯殺1萬,絕不讓你冒險。”
這句話一出,更讓朱由檢感覺到毛文龍的忠誠和對自己的在乎關心,在他認爲,爲了自己的安全,現在毛文龍已經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
毛文龍不管朱由檢怎麼想,但在這個關鍵的非常時期,他的確不敢將這個信王交給別人,最終想了一下,對着陣外的孫承宗大聲的叫道:“若想證明你的清白,丟掉你腰間的寶劍,一個人進來。”
這絕對是對當今大明真正的官員第一人的侮辱,在毛文龍身邊的那羣認識孫承宗的文人,都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毛文龍了。
毛文龍和所有的大臣們鬥,憑着他的伶牙利嘴,憑着他的胡攪蠻纏,都可能斗的勝利。但是和這個人鬥,失敗是註定的,絕對沒有第二個選項,因爲皇帝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孫師傅的身後,而絕對不會站在毛文龍的立場,而皇帝的走狗魏忠賢,也絕對立刻和毛文龍翻臉而絕對不會幫助他。
並且所有的人都樂於看到,毛文龍這次徹底得罪孫師傅,現在得罪了他,本來就是一個小小的總兵官,而且因爲不管在哪一方面來看,督師薊遼的孫承宗,都管着這個小小的總兵官,大家已經看到,無數雙小鞋正在天邊歡天喜地的趕來。
對於這種幾近羞辱的要求,孫承宗竟然沒有大家想象的那樣,當場惱羞成怒,不但如此,而且在馬上點頭:“果然是忠君報國,很好,我很欣慰。”然後就將腰間的寶劍摘下來,丟到地上,翻身下了馬,昂然的走向了毛文龍的軍陣。
在沒有得到毛文龍的命令之前,一排排如森林般的扎槍直接指着孫承宗,在這些將士的眼裡,他們只認得大帥,其他都是狗屁。
“讓開通道。”就在孫承宗的鼻子快頂上扎槍的槍尖時候,毛文龍的軍令及時下達了,要不一面是倔強的老頭,一面是執行軍令不疑的將士,那將是一個難堪的結局。
將士們立刻散開了一條通道,孫承宗腳步不停的進來,不看任何人,直接走到信王面前,按照臣子之禮轟然跪倒:“臣薊遼督師孫承宗,救援來遲,死罪死罪。”
朱由檢趕緊一把拉住孫承宗:“孫師傅多心了,小王怎麼敢當孫師傅大禮?快快起來。”
但一拉沒有拉動,只好看向了張之及,張之及可不敢上前,於是看向了毛文龍,毛文龍根本就不想拉他,在他的心中,今日之事,孫承宗脫不了干係,自己不能動他,也不想動他,但讓他跪一會也是應當的懲罰。
似乎感覺到了毛文龍的不平與戾氣,孫承宗羞愧的嘆息一聲,按照規矩行了全禮之後站起來,和信王一番交談問答之後,轉過身對着毛文龍道:“毛帥是吧,老夫有罪,當然會自請聖上責罰,不過這裡先向毛帥請罪。”
這樣的態度,出乎了毛文龍的意料,當時就手足無措了。
若論罪,孫承宗當然有,因爲按照規劃轄區,豐潤在薊遼督師管轄範圍之內,而信王在這裡遇襲,孫承宗當然要擔責任。
然而要是說沒罪業可以,因爲建奴是繞道朵彥蒙古,從北面長城過來的,九邊薊州鎮當是大罪,所以,孫承宗只要推脫一下,也就沒有他的責任了。而這樣的藉口,不管是東林還是內閣,最主要的是皇上和信王,一定樂於認同,畢竟,孫承宗算是半個東林,內閣公認的能臣正臣,皇帝第一信賴的老師,遼東無人能代替的存在,就連毛文龍其實在知道這不是孫承宗故意放縱之後,也不想動這個唯一能擔當遼東的軍事家而不是書呆子。
但他實在沒想到孫承宗會這麼說,會向自己請罪,準備向朝廷自請有罪。這是一個勇於擔當的人啊。
信王這一刻哈哈一笑:“將帥之間應該多溝通,但現在誤會應該沒了,毛帥,解除戒備吧。”
尷尬就這樣揭開了,毛文龍一聲令下,一萬大軍轉眼之間便迴歸正常,這樣的動作速度,也不得不讓孫承宗感嘆,東江鎮復遼軍所以能和建奴叫板,真的是有他的資本啊,關寧軍,不如也。”
毛文龍這時候不依不饒的盯着孫承宗嚴肅的問道:“孫師傅,建奴突襲京畿,您事先知道不知道?”
孫承宗就鄭重回答:“我帶大軍趕赴寧遠準備閱兵,面對遼河東岸的建奴,我也加緊防備,不斷的派出刺探探查動靜,以免在我閱兵時候他們出來搗亂。結果回報都是一切如常,並沒有獲得建奴有窺視之動靜,然而卻沒想到,他們竟然繞道蒙古,蒙古朵彥部,真真可惡。”
毛文龍就冷笑道:“蒙古人不可惡,可惡的是那些刺探的人,遼東多大個地方,屁大的地方,幾萬大軍調度,還是兩白旗主力的調度,難道竟然沒有一點風吹草動?這絕無可能,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有人刻意隱瞞刺探結果?”
被這麼一說,孫承宗不由得低聲沉吟不語,毛文龍懷疑的不是沒有道理,這麼大的軍事調度,自己還刻意針對他們進行刺探,結果竟然毫無徵兆消息,這絕無可能,唯一的解釋,正如毛文龍所說,那就是有人刻意的隱瞞,爲什麼隱瞞?還不是放任建奴主力繞道東去,希望自己的面前的壓力減小?
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一顫。
但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毛文龍,最終只能痛苦的道:“老夫整日奔忙,可能是將這些事情忽略了,我將上摺子自請自罪。”
既然孫承宗將這事情攬在了自己身上,毛文龍就無話可說了,不過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孫承宗不會再無原則的信任那個袁崇煥了,他們之間的裂痕就因爲自己一句話就出現了,希望從此之後,孫承宗能好好的看住那個爲功績而肆意妄爲,專好投機的傢伙。
帶着這樣陰暗的心理,毛文龍然後就退一步,閉上了嘴。
孫承宗也放下這個話題,徵求了信王繼續閱兵的意見之後,和毛文龍交接了信王的護衛,收回了自己兩千信王隨扈,於是兩人分道揚鑣,如果這時候毛文龍依舊派兩千復遼軍跟隨,那就真的是明目張膽的不信任孫承宗了,那後果絕對是嚴重的,會得罪上到皇帝,下到整個關寧,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爲人要知進退,忠心表完了,那就沒有必要再過,再過了就適得其反了。
信王帶着小胖子在孫承宗的護衛下,繼續前線閱兵,毛文龍帶着大隊兵分兩路,一路由趕來的陳忠帶着毛仲明帶領水師,拿着信王的手諭去天津接防,一路自己親自帶領一萬五千援軍,其中兩千從火器營調來的二人擡搶手趕奔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