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階梯之上,朱元璋正快速下城而去。
與此同時,他的腦子裡也盡是李大爺出關之前,向他拱手一拜的一幕。
其實早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有了一個發生的機率不大,但也合情合理的猜想。
直到來人傳話之時,他就完全肯定了這個猜想。
想到這裡,朱元璋便加快了往戰地急救醫院而去的腳步!
他想知道他曾經的部下,曾經的紅巾軍總旗官,想在這個時候對他說什麼。
在戰地急救醫院護工的帶領下,朱元璋很快就找到了李大爺。
此刻的李大爺,已經完成了包紮,只是靜靜的躺在重症觀察病房裡。
入目所見,三十張板牀之上,全是才下手術檯的重傷將士,儘管都蓋着被子,但也能看得出來,有近半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了腿。
就算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有不少人包紮了大半個腦袋。
看着從眼眶位置滲出來的血跡,朱元璋知道,這些將士就算挺了過去,將來也只有一隻眼睛了。
有一隻眼睛的還算幸運,兩隻眼睛都沒的才讓人揪心難受!
看着這些重傷的將士,饒是殺伐果斷的朱元璋,饒是見貫生死的朱大帥,也不禁溼紅了眼睛。
朱元璋雖然殺伐果斷,雖然對官員嚴苛,但他面對這些卸甲就是普通百姓的將士之時,就只是一個尋常的農家大叔。
朱元璋走得很慢,因爲他看見誰被子沒蓋好,就輕輕的爲他蓋好被子,然後只是憋着嘴點點頭。
一句‘你是好樣的’只在心中道出,因爲他不想打擾他們休息。
終於,朱元璋來到李大爺的病牀前!
朱元璋的眼裡,這位曾經的紅巾軍總旗官,既沒有斷手斷腳,也沒有少個眼珠子,只是他的嘴脣白得已經和死人沒什麼兩樣了。
能證明他還活着的生命體徵,也就是那還稍有起伏的胸膛!
“他還能活多久?”
朱元璋見慣各種傷兵,自然一看就知道傷兵是否能存活下去。
就這方面的本事,他不亞於專業的軍醫!
也因此,他不會問根本就不靠譜的問題!
負責這裡的大夫回道:“將軍一看就是行家,老李要是再年輕十歲,或許還能有希望挺過去。”
“他全身上下一共十六處刀傷,刀刀不致命,但刀刀都流血,換做常人早就失血而亡了。”
“但他一直在重複說‘我要見城牆上的郭將軍,我和他一起打過仗’,興許就是這個念頭,讓他堅持了下來。”
“我佩服這老傢伙,明明吃上了鐵飯碗,卻非要上戰場,我用一片長白山人蔘,吊他一口氣,然後讓人去請郭將軍你。”
“話說,郭將軍你認識他嗎?”
朱元璋看了看這張蒼白的臉,完全沒有一點印象,他只是語氣凝重道:“認識也不認識!”
大夫聽着這麼個回答只覺得很奇怪,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怎麼就能有‘認識也不認識’這種回答呢?
不等大夫想明白,李大爺就甦醒了過來。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眼神複雜閃爍,還嘴角顫抖。
終於,他艱難的對大夫說道:“大夫,你迴避一下,我和將軍說兩句話。”
大夫聽到這裡,只覺得這二人的關係很特殊,以至於他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了頭。
但他還是強忍好奇,直接就徑直走了出去,只是在出門之前,還是忍不住回頭瞄上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他看見附耳到李大爺嘴邊的郭將軍,突然就似有驚訝的瞪了一下眼,但也只是一瞬間就恢復了平靜與嚴謹。
不消片刻,只是站在門口的大夫,就看見這郭將軍快步走出來,招呼來一輛剛剛卸貨的馬拉板車之後,就趕緊又走了進去。
很快,他又看見這郭將軍竟然揹着奄奄一息的李大爺,抱着被子就快步走了出來。
“將軍,他快不行了呀!”
大夫的眼裡,郭將軍只是扭頭嚴肅道:“咱去替他完成最後一件事。”
大夫聽後只是一愣,緊接着就釋然的嘆了口氣,然後就果斷回重症病房去了。
院子外所有人的眼裡,一位將軍把奄奄一息的老兵,放在鋪滿稻草的馬拉板車之上,然後又用那強有力的大手,溫柔且嚴實的爲老兵蓋上被子。
緊接着,他就駕着馬拉板車遠去了。
他們沒有走大道,走的只是僅夠兩輛馬拉板車錯車的田間道路,也是戰爭期間幾乎沒人走的道路。
兩邊的稻田已經收割完畢,只剩下些零星的草料,而草料之上也蓋有厚厚的雪花,一句類似於‘瑞雪兆豐年’的話語,瞬間就出現在了朱元璋的腦子裡!
與此同時,他拉着的這位老兵在病房裡對他說的悄悄話,也出現在了他的腦子裡。
“陛下,草民有話對您說,能帶草民去稻田嗎?”
片刻之後,
朱元璋駕着馬車,在一處又能看見稻田,又有山壁擋風的路段停了下來。
這鋪滿稻草的馬拉板車靠着山壁靠穩之後,朱元璋也坐了上去,然後讓這位把他認出來的李大爺,和自己一起靠着山壁坐在一起。
朱元璋再次爲他整理好蓋在身上的被子之後,就輕聲問道:“老哥哥,你要對咱說什麼?”
“咳咳!”
這位被皇帝陛下稱爲老哥哥的李大爺,因爲太過激動,以至於哭得咳嗽了起來。
“別哭,你要聽咱的話,要謹遵朕的旨意,別哭!”
李大爺抽泣兩聲之後,就強忍身體上的傷痛,笑着說道:“草民何德何能,敢當陛下的老哥哥呀?”
朱元璋只是鼻子那麼一酸,然後又當即笑着說道:“凡我大明百姓,尤其是你這樣的農民,只要比咱年齡大,就是咱的老哥哥。”
“更何況,你曾經還是咱的紅巾軍,老哥哥,咱對不起你啊!”
“咱當了皇帝,卻沒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李大爺的眼裡,朱元璋表情凝重,眼裡盡是自責之色。
李大爺是一個曾經見過朱元璋好幾面,但從沒單獨說上話的基層將官,但他卻聽自己的上將說起過朱元璋。
他們說朱元璋善於心計,把李善長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
但他也知道,朱元璋的心計只是針對那些個大人物,不會針對他們這種穿上甲冑是士兵,脫下甲冑就是普通百姓的人。
也因此,他可以肯定,面前的皇帝陛下是真的在自責。
“陛下,草民能再叫您一聲大帥嗎?”
朱元璋只是笑了笑道:“咱又是揹你出來,又是爲你駕車的,還不能叫一聲大帥?”
“叫重八都成,夠你下去吹一陣子的了,閻王爺都得羨慕嫉妒你!”
李大爺虛弱的笑道:“確實夠閻王爺羨慕的了。”
“大帥,其實在養濟院之時,我就把你和娘娘認出來了,娘娘還是那麼面善,還是那麼漂亮,您還是那麼一副誰都欠您錢的樣子。”
朱元璋點了點道:“當年,你爲什麼不跑過來這麼對咱說?”
“當年,我還想活着回家,現在,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朱元璋先是一愣,然後就非常認可的點了點頭,緊接着二人同時就釋然的笑了。
這種擯棄身份與顧忌說大實話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只是不到這種時候,又怎麼會擯棄身份與顧忌呢?
下一瞬,李大爺突然咳嗽加劇,整個人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知道他不能再耽誤了,他必須把不說完就死不瞑目的話,全部說出來。
“陛,陛下呀!”
“草民在紅巾軍裡,一路幹到總旗官,不然也不能好幾次都可以近距離的看一眼,你這個朱大帥。”
“陛下別說話,聽,聽草民說。”
李大爺重重的出了好幾口氣之後,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他繼續抓緊時間說道:“至正二十七(1367年)十月甲子日,您拜徐達爲徵虜大將軍,常遇春爲副將軍,率軍二十五萬北進中原。”
“您發佈《諭中原檄》,文中提出‘驅逐胡虜,恢復華夏,立綱陳紀,救濟斯民’,以感召北方人民反元。”
“草民追隨大軍取山東,進河南,奪潼關,攻大都,最後再西進山西。”
“攻打雁門關之時,草民重傷,就留在了這裡,沒能參加之後的陝北、關中、甘肅之戰。”
“如果能走完這北伐全線,草民也能趕上洪武元年(1368年)的開國大典,最起碼也能撈個副千戶幹了。”
朱元璋聽到這裡,也是鼻子酸到了不行!
他知道,李大爺只是這種情況的一個縮影,像他這種因爲重傷留在當地,然後就不了了之的人太多了。
這是大明朝廷欠他們,更是他朱元璋欠他們的。
但他也沒辦法,那個時候太亂了,根本就顧不過來。
等能顧得過來的時候,皇權與相權之爭,就又成了令人頭大的問題。
他雖然有心尋找,但下面的人卻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一想起那些忙着在老家霸佔田土,以及在軍中廣收義子的傢伙,朱元璋就殺意再起!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恢復了平和。
因爲他面前的人不是那幫傢伙,而是他朱元璋的‘債主’。
“老哥哥,你還有什麼願望,咱一定滿足你。”
李大爺聽到這麼一句話,那煞白的嘴脣當即揚起一抹‘得逞’之笑。
李大爺滿眼期待道:“陛下此話當真?”
“咱,不,朕乃天子,天子當一言九鼎!”
李大爺立即說道:“那就請陛下答應草民,不要殺葉大人!”
朱元璋聽後瞬間一愣,一種上了大當的感覺,直接就衝上了天靈蓋。
他現在算是明白這老哥的全部‘陰謀’了!
他可以保證,這老哥在出關之前對自己的那一拜,絕對是毫無‘陰謀’的單純致敬,是紅巾軍總旗官對朱大帥行禮。因爲他就沒想過自己還能活着入關!
可他活着入關之後,立馬就有了一個天大的‘陰謀’,自從來人通知他朱元璋過去之時,陰謀就開始了。
想見他一面,還說曾經和自己一起打過仗?
這差不多就等於是‘我知道你是朱元璋’!
不僅如此,還可以理解爲‘你不來見我,我就到處說郭將軍就是朱元璋’!
也正是因爲好奇和擔心,朱元璋才放棄觀戰,鉚足了勁往戰地急救醫院跑。
當然,他願意放棄觀戰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爲他已經見識了他想見識的一切,而且還肯定城關不會丟。
等他跑到醫院之後,李大爺直接就是一聲‘陛下’,說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然後就提出把他弄到這無人之地的要求。
來到這裡之後,又在敘舊的同時,還把他朱元璋欠下的‘債務’給說了出來。
等的就是他這句‘天子一言九鼎’!
目的就是要用他過往的戰功,換他們葉大人一條命!
其實,早在李大爺認出朱元璋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朱元璋必定是出於什麼原因,來微服私訪考察他們葉大人的。
只是到底出於什麼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可以肯定一點,這位視貪如仇的皇帝陛下,絕對接受不了他們葉大人的治世方式。
那段時間,李大爺長期外出打聽,這才知道這變身‘郭老爺’的皇帝陛下,竟然和他們葉大人做起了生意。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他就知道肯定是馬皇后的功勞。
如果不是馬皇后,以朱元璋的脾氣,早就掀桌子了!
當年他可是親眼見識過朱元璋懲治貪腐的,那時候的朱元璋還只是朱大帥,他發現他的義子進城之後,仗着軍功吃飯不給錢,還強要飯館老闆的女兒陪喝酒。
朱元璋得知此事之後,直接就把那幾個義子,當着全城百姓的面賜死了。
與此同時,還發布榜文‘凡我部將士,貪拿一文,欺凌一女,不論戰功,皆爲死罪’!
倒不是說朱元璋視貪如仇不好,只是他們葉大人的貪,和其他人的貪,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只是朱元璋在這方面的思想太過固執,屬於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還會一杆子全部打死的那種。
但他想着有馬皇后在身邊,也就不那麼擔心了。
要不是這次出關作戰,再次看到身披甲冑,已經變成‘郭將軍’的朱元璋,他都忘記這件事情了。
也就是在自己重傷歸來之後,他纔有了見朱元璋一面,並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爲他們葉大人美言幾句的想法。
朱元璋看着眼裡盡是期盼之色的李大爺,也是一時之間想法良多。
他是真的很想答應這位活不久的老部下,但是他又真的不能答應!
原因無他,
且不說他葉青越來越重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之罪,且不說他葉青犯下的那麼多大不敬之罪,就憑他李大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不忘‘陰謀’他朱元璋,爲他葉青說好話這件事,他就不能答應。
他們是爲大明重披戰甲,是爲家園與子侄重披戰甲,也算是爲他朱元璋重披戰甲,更是爲他葉青重披戰甲。
這樣的民心與軍心,已經很讓皇帝后背發涼了。
不說他朱元璋,哪怕是以‘仁’字著稱的宋仁宗,也會感到後背發涼。
而一個爲葉青戰到最後一刻的老兵,還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不惜用過往戰功,換他朱元璋一個‘不殺葉青’的承諾。
這簡直就是讓他朱元璋的後背涼上加涼啊!
“老哥哥,”
“咱頂多只能答應你,就算要殺他,也得是他罪有應得!”
說到這裡,朱元璋緊握李大爺的手道:“老哥哥,你得理解皇帝的苦心啊!”
李大爺只是失落的嘆了口氣之後,僅剩下的一口氣,直接就掉了一半。
但緊接着,他又當即想通了。
是啊!
一個人當了皇帝之後,本就是如坐鍼氈的存在!
他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道皇帝丟了龍椅的下場!
富商沒了家業就只是沒了家業,皇帝丟了龍椅,一百個有九十九個都會丟了性命不說,還兒孫被人殺光,妻女淪爲別人的玩物!
也因此,所有皇帝都會或多或少的多疑,也可以說不多長個心眼的皇帝就活不長!
想到這裡,李大爺也是釋然的點了點頭道:“好,那就他罪有應得再殺。”
“陛下,其實草民當年也和您一樣,看不慣他的行事作風,畢竟是跟您混過的人,但三年時間就完全變了。”
“草民只求陛下可以不要因爲一時氣惱,就錯殺忠良!”
朱元璋聽到這裡,當即打斷道:“賢良還差不多,忠良他差很多!”
李大爺看着又固執上頭的朱元璋,實在是沒力氣和他多說了。
在他看來,皇帝陛下只是和他們葉大人相處時間不夠,以至於瞭解不夠,纔會說出這種錯誤的言論。
他也不怪朱元璋,他們這些老傢伙其實也和朱元璋一樣,也是經過一兩年的時間,才完全轉變了思想。
不過朱元璋可比他們固執得多,估計一兩年的時間都有點懸!
再者說了,他們還有本質上的身份之別!
如果他是皇帝的話,或許他也會和朱元璋一樣多疑!
這就和突然發財的暴發戶一個道理,總會覺得有人想謀他財害他命,而這個道理用在皇帝身上就是一句‘總有刁民奸臣想害朕’!
況且他朱元璋的皇位,本就是通過謀害小明王而得來的!
也因此,他朱元璋再怎麼多疑都正常!
想到這裡,李大爺也不再難爲朱元璋了,他只是艱難的說道:“好,那就等他罪有應得再殺他!”
“可李善長,胡惟庸之流的人信不過,甚至還會謀害葉大人。”
“葉大人不懼權貴,他真的,真的可以成爲陛下的得力臂膀啊!”
朱元璋的眼裡,已經痛得流淚,已經呼吸急促,已經胸前起伏劇烈的李大爺,只是握住他的手臂,眼裡盡是祈求之色。
朱元璋用溫暖的手掌心,蓋住李大爺緊握自己手臂的手背道:“咱也想他成爲咱的得力臂膀,只是.”
李大爺用最後的力氣道:“草民最後只求陛下,就算以後覺得葉大人犯了事,要調查取證之時,一定用自己最信得過的人。”
“譬如,此刻正在戰場之上的毛將軍!”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咱答應你,朕,答應你!”
得到這個滿意的答案之後,李大爺就不再看朱元璋一眼,只是看向面前的稻田,眼裡還盡是期待之色。
“好想,看到明年的豐收啊!”
下一瞬,本就強撐一口氣的李大爺,連靠着坐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他只能看着那依舊飄雪的天空,唯有胸腔的起伏更加劇烈。
朱元璋知道,他的這位老哥哥,要不了半盞茶的功夫,就會徹底離開人世。
“老哥哥,你還有什麼遺願?”
“你告訴咱,你告訴朕啊!”
李大爺只是任由雪花飄在自己那盡全力瞪大的眼睛上,也就在雪花在黑色眼仁上融化,使得他視線模糊的同時,他想到了離家抗元之時。
也就在此刻,朱元璋突然聽到了極其虛弱的聲音,還是重慶方言。
“草民是重慶府的人,祖籍合州縣,我的祖上就參加過釣魚城保衛戰,好像弄死蒙哥大汗的那一仗,就是我家祖上他們乾的。”
“我爺爺說元軍進重慶城的時候,遭遇激烈抵抗,進城之後他們就大肆屠殺報復。”
“他們對我們的統治也很殘暴,所以我們從小就恨他們恨得要死!”
“曉得各地抗元之後,我們就出來投奔,我現在還記得,從朝天門碼頭上船的時候,好多老人家,好多婆娘在岸上揮手。”
“只是我這個爹孃和婆娘,都死在前元手裡的人,沒得人送。”
“洪武四年,湯和大將軍滅夏,收復重慶府,可是等我曉得的時候,都是去年咯!”
“我還想着明年這裡豐收之後,扛着這裡的大米,回老家去過個年!”
“現在不用了,我馬上就可以到家咯!”
話音一落,李大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面向重慶府的方向,然後就笑着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緊接着,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之後,連胸腔都沒了起伏。
良久之後,也跟着看着重慶府方向的朱元璋,這才緩過了勁來。
他只是拔出佩刀,割下一縷李大爺那早已白了一半的頭髮,然後緩緩的收入懷中。
“老哥哥,”
“朕答應你的事情,朕會做到!”
“朕會摘下你那刻有姓名的胸甲,讓它和你這附有英魂的頭髮一起回家!”
“等朕對重慶府官員下達聖旨之時,就讓欽差送你回家,就從朝天門碼頭上岸,然後葬回合州釣魚城!”
“身體留在這個家,附有英魂的頭髮回老家,你看要不要得?”
“你在笑,那就是要得!”
“李將軍,朕現在追封你爲,正四品指揮僉事”
小半個時辰之後,
朱元璋又駕着馬拉板車,把這位他才追封的李將軍送到雁門山下,和那些因爲死得太慘害怕家人受不了,準備埋葬於此的將士們,放在了一起。
他們將留在雁門山長城南面,和歷代先烈一起,永駐雁門!
也就在此刻,三名傳令兵,接連跑進了指揮室。
“報,三萬朝廷大軍,出現在西門敵軍後方,是傅字將旗!”
“報,三萬朝廷大軍,出現在東門敵軍後方,是藍字將旗!”
“報,大批朝廷人馬出現在中門北元主力大軍後方,是徐字帥旗,還有李字將旗和湯字將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