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朱元璋看着眼前眉頭緊皺,一副頭疼樣子的李將軍,也是眉心微皺的同時,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
只因爲他在聽到老兵二字之後,當即就想到了他在【雁門養濟院】看到的一幕。
就那些‘各顯神通’的老兵,撂倒這些新兵娃子,還真就不是什麼難事。
他們不僅被雁門養濟院養得好,還有豐富的殺敵經驗與紮實的功夫底子,能在一邊抗元一邊相互攻伐的時代活下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知道,這所謂的老兵,不僅有他當年的紅巾軍將士,還有陳友諒的黃巾軍將士,更有張士誠等人的部下。
雁門養濟院規定,不管是不是當朝皇帝曾經的部下,只要殺過元兵,就有入住資格。
當年除了前元以外,中原割據勢力衆多,爲了在戰場上區分敵我,就在軍衣和頭巾上面下功夫。
元兵爲白衣配草色花紋,朱元璋的部隊則是紅衣配紅頭巾,陳友諒的部隊則是白衣配黃頭巾,張士誠的部隊則是白衣配藍頭巾。
雖然中原勢力互有徵伐,但打起元兵來,也都沒有一個孬的!
回憶至此,朱元璋也來到了面向城內的女牆邊上,同時集中注意力眺望大營門口。
果然,他看到了當年熟悉的敵我裝備!
這一千多老兵根本就不散亂,直接就以四路縱隊的隊形,堵了大營門口。
其中兩路縱隊都是他當年的紅巾軍裝備,一路縱隊爲陳友諒的黃巾軍裝備,還有一路縱隊則是張士誠的藍巾軍及其他勢力的裝備。
看着這些曾經的部下,朱元璋當真是既欣慰又感動。
可看着那些曾經你死我活的敵對將士,如今也要來爲他而戰,更是欣慰又感動的同時,還自慚形穢!
不錯,他在立國之後,在很多的民生福利待遇上,都選擇性的遺忘了這些雖爲敵對,但也抗元不孬的將士。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又不禁陷入了沉思。
此戰之後,他回去一定要儘量把國民養老政策落實下去,絕對不能在葉青這裡取了經之後,就只停留在口頭階段。
他可不是一個光說不做的人!
可也就在此刻,他又突然皺起了眉頭,因爲他意識到他剛纔有點自作多情了!
這些老兵當真是在爲他朱元璋而戰嗎?
很明顯,並不是!
這些老兵是在爲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而戰,是在爲自己子孫後代而戰,正如那些民夫所言,子侄要保家衛國,他們就保護子侄。
當然,他們更是在爲葉青而戰!
人都是會將心比心的,葉青怎麼對待他們,他們就怎麼對待葉青,這就是他們報答他們的縣尊大人葉青的方式!
說句難聽的,那就是他葉青收買人心的本事,已經到了細思極恐的地步。
如果有朝一日,他葉青要調轉矛頭的話,這些老兵估計也會跟着把刀刃瞄準他朱元璋。
想到這裡,朱元璋又再次用深邃且複雜的目光,看向縣衙的方向!
可緊接着,他又立馬舒展眉頭,還淡淡的自嘲一笑。
“大敵當前,咱都在想些什麼呀?”
“咱是一個心胸寬廣的皇帝,咱是一個肚子裡能撐船的皇帝!”
“他葉青能收買人心,咱比他更會收買人心,他葉青能給百姓好生活,咱讓百姓生活更好不就得了!”
“可是,錢呢?”
一想到‘錢’這個字,朱元璋就又開始頭大了起來。
搞建設給百姓好生活要錢,給符合規定的人提高福利待遇也要錢,沒有錢的話,一切都是空談。
如果是換做以前,要錢印寶鈔就好,可他聽了葉青的‘銅錢、白銀、黃金本位紙幣課程’之後,又明白了濫發紙幣的危害。
想到這裡,朱元璋又看向縣衙的方向,眼裡盡是無奈之色,這種‘搞錢不如他’的感覺,真就是讓他難受如便秘!
“所有弓弩牀,全力射擊!”
也就在朱元璋暗自難受之時,李將軍突然大聲下令道。
朱元璋趕忙回到面向城外的女牆邊上,真就是入目所見皆爲奔跑的黑色皮甲。
白雪皚皚的平原之上,這些身披黑色皮甲,手持彎刀,瘋狂衝鋒的北元步兵,可以說是非常明顯。
他們已經放棄了所謂的陣型,只是發出各種戰吼的同時,向雁門關城牆不要命的狂奔。
看得出來,這些信奉狼神的北元士兵,在糧食不足以支撐全軍撤退,且遠程兵器全無效的絕境之下,全部變成了跳牆的狗!
也可以說是讓他們唯一的遠程兵器無效的‘攔截巨箭’,讓他們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破釜沉舟’!
李將軍看着這一幕,也是手按刀柄,做好隨時拔刀的準備。
與此同時,他又放聲下令道:“他們已經放棄了弓箭和弓弩牀,我們改裝一箭槽的弓弩牀,抓緊時間改裝三箭槽,盡全力射擊,多殺一個是一個!”
“所有弓箭手,一刮北風就箭雨射擊!”
“所有大炮,超遠投石機,瞄準了有人的地方轟,轟到你們再也轟不到敵人爲止!”
“空中火海陣準備,一旦下令發射,我不叫停,就不許停止發射!”
“所有火銃手,三段射擊準備!”
“矛盾拒馬陣,刀盾阻擊陣,近戰準備!”
“.”
李將軍的命令其實就是一句話,集中所有力量往敵人的身上招呼!
朱元璋的眼裡,李將軍在下達他作爲雁門關中門防守總指揮的最後一道將令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下了城牆。
朱元璋知道他要幹什麼,他要做城門之下的最後一位近戰將士!
“老爺,您不能去!”
“將軍,您不能下去,我去,我替您去!”
毛驤見朱元璋也要跟着去做城門之下的最後一位近戰將士,直接就粗暴的上了手。
毛驤抓住朱元璋雙肩,也是直接豁出去了。
他用只有朱元璋可以聽到的音量說道:“陛下,這是將軍的該做的事情,不是你這個皇帝該做的事情。”
“我大明朝,還沒到皇帝拼命的時候。”
“臣知道你現在的心情,臣替你下去。”
話音一落,毛驤也是頭也不回的下了城牆,與李將軍一起,成爲了雁門關中門的‘左右門神’。
朱元璋目送毛驤離開之後,也是直接拿起強弓,就變成了一名普通的弓兵!
也就在此刻,大風又起,不過卻是自南向北而去!
朱元璋與其他弓箭手一起,拉弓如滿月,射出一網殺敵箭雨!
也就在朱元璋鬆開弓弦的同時,老兵請戰的消息,以及最新的戰況,便通過旗語傳達到了指揮室之內。
對於最新的戰況,葉青並不覺得多麼稀奇,因爲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只是老兵請戰這件事,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等葉青開口說話,其他人就爭相說了起來,就連沙盤操作兵也不例外,因爲他們家裡的長輩也是老兵。
“大人,不能讓他們參戰啊!”
“他們本就是九死一生才活下來的人,他們已經爲驅逐胡虜立了功!”
“我三叔腿上腰上都是刀傷,肩膀上還有箭傷,他們身上都有傷!”
“大人,我們還沒有到要他們去拼命的時候.”
整個指揮室內可以說都是反對之聲,就連吳用和馬皇后也不例外,反對的原因也都差不多。
唯有葉青遲遲沒有說話,還在所有人的眼裡,徑直走出指揮室,立於皚皚白雪之上,任由風吹雪打。
正當所有人都爲葉青的反應而感到納悶之時,心思細膩的馬皇后,卻是在屋檐下看到葉青眼裡那淡淡的追憶之色。
只是她不明白,葉青爲什麼會在聽到老兵請戰的消息之後,獨自跑出來感受風吹雪打,又爲什麼會眼裡突起追憶之色。
馬皇后的眼裡,葉青只是眺望北方的同時,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緊接着,他就看着這片逐漸被自己手心溫度融化的雪花,眼裡的追憶之色還愈加的濃郁。
時間回到大唐貞觀三年八月!
唐太宗李世民接受了代州都督張公瑾的建議,決定攻打東突厥,他拜兵部尚書李靖爲定襄道行軍大總管,命其統帥全軍,攻滅東突厥!
貞觀四年正月,朔風凜冽,塞外盡是一片雪白。
夜幕繁星的狼居胥山下,
李靖率領三千精騎兵,急行軍至此,他卻突然勒停了戰馬。
他的身後盡是飛馳而過的騎兵,唯有他與他的學生葉雲,以及近百頭髮花白的老兵,停留在這裡,仰望着白茫茫的狼居胥山。(葉雲:葉青大唐時候的姓名)
“小子,知道這是哪裡嗎?”
已經五十九歲的李靖騎在馬上,看着狼居胥山問旁邊的年輕小將道。
葉雲拱手行禮道:“回大將軍,這裡是狼居胥山,當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就是在這裡。”
說到這裡,葉雲不再嚴謹,只是笑着道:“師父,要上去一趟嗎?”
“看看這些跟隨您的老兄弟,他們可都是望眼欲穿啊!”
葉雲看着這些已經五六十歲,身體早已大不如前的老兵,他知道他們爲什麼願意強忍寒冬與顛簸追隨至此。
因爲李靖既是他們的元帥,也是他們心裡的大哥。
當然,他們也是爲了自己!
作爲一個兵,能活到這把歲數已屬幸運,如果能不死在病牀上,那就是人生之大幸了!
而他們現在望眼欲穿的看着狼居胥山,也只是想着如果能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跟隨大將軍上去一趟,那就真是戰死都要笑着閉眼了。
“哈哈哈!”
可也就在老兵們眼巴巴的看着狼居胥山之時,
李靖卻是笑着調轉馬頭,看着頡利可汗逃跑的方向,目光堅毅道:“何必執着於封狼居胥,抓到阿史那.咄苾(頡利可汗),纔是我們最大的功勳。”
“小子,你記住,世上只有一個霍去病,封狼居胥一回就夠了!”
“我等後世要做的事情,不是學着他封狼居胥,而是打到比狼居胥山更遠的地方去!”
老兵們聽到這話之後,也是不再看狼居胥山一眼,繼續追擊而去。
李靖見老兵們已經遠去,也不再嚴肅,只是笑着說起了大實話:“其實吧,你師父我的軍功已經多到不在乎軍功了。”
“這狼居胥山看一眼就行,不上也罷!”
話音一落,李靖便披風一揚,飛馬疾馳而去。
葉雲看着遠去的李靖,也是笑着自語道:“何問狼居胥,執戟夜急行您老纔是裝逼的高手啊!”
陰山戰場之上,
五十九歲的李靖,率領三千精騎,和他那近百頭髮花白的親兵,與頡利可汗的大軍殺做一團。
葉雲手持虎頭湛金槍,殺得突厥士兵抱頭鼠竄,但凡槍到之處,必是血灑滿天。
而那近百位頭髮花白的老兵,卻是先後力竭,身有負傷。
終於,他們先後戰死沙場!
可即便李靖沒有帶領他們登上狼居胥山,他們也都笑着閉上了眼睛,因爲他們如願以償了!
但他們無一例外,全部在氣絕之前,用盡全力面向長安的方向!
隨着記憶來到這裡的大明葉青之魂,看着這些當過自己陪練的大唐老兵,輕輕唱道:“帳外驟雨初歇,天涯一片虹!”
“秋鴻劃過遠空,束起長槊幾縷纓!”
“錯非錦書寄來,非問天幾重!”
“字句是盼重逢,揮斥班師赴歸程!”
“曾寒光照鐵衣關川裡,皆知我睥睨!”
“恰似浮生一夢,青萍下漣漪!”
“角聲遠征旗卷乘風去,歸家馬蹄疾!”
“塞北風沙苦,最苦是久別離.”
片刻之後,隨着記憶來到這裡的大明葉青之魂,又看着這些雖然已經氣絕身亡,但卻面向長安的老兵道:“你們已如願以償,該與你們的戰馬,魂歸故里了。”
指揮室門外空地上,
葉青只是閉上眼睛,長嘆一口氣,然後就猛然睜開雙眼,眼神還盡是堅毅與果決之色。
他果斷轉身對傳令兵下令道:“傳我命令,允許老兵參戰,把他們編入矛盾拒馬陣之後,第一梯隊近戰兵。”
“讓他們,爲年輕的將士們再上一課!”
話音一落,葉青就果斷回了指揮室。
只是已然眼睛溼紅,眼裡盡是不忍的傳令兵,卻有些挪不開腳了。
與此同時,馬皇后也是眼眶溼潤道:“葉大人,你怎麼能.”
不等馬皇后把話說完,葉青乾脆打斷道:“你個婦道人家懂個什麼?”
話音一落,他又看向所有人道:“你們知道他們爲了今天,吃了多少苦頭嗎?”
“且不說那些在家的老兵,就說那些住在雁門養濟院的老兵,他們一定是在看到首戰犧牲的將士之後,就開始控制養濟院的管理人員。”
“而這近一個月以來,他們一定在苦練丟了多年的殺敵本領。”“你們知道一個常年被傷病折磨的老兵,爲了重回戰場,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忍受多少疼痛嗎?”
“你們又知道他們是怎麼突然殺到雁門關軍營門口的嗎?”
“他們一定是走那早已沒人走過的林間小道,他們一路披荊斬棘,這才花了這麼久的時間。”
“他們處心積慮的瞞着本官,又是爲了什麼?”
“他們是爲了不死在病牀上,是爲了再給他們的子侄上一課!”
“我成全他們!”
說着,葉青又看向那名傳令兵道:“本官知道,這些老兵之中,或許有你的父親或者伯父等長輩,你願意成全他們嗎?”
傳令兵雖然痛心,但也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傳令兵行禮一拜之後,便用最快的速度傳令去!
而此刻,
被葉青說是‘婦道人家’的馬皇后,不僅不記他的大不敬之罪,反而還覺得他說得很對。
如果這時候把那些老兵攆回去的話,雖然可以讓他們安享晚年,但也會讓他們終身遺憾。
在病牀上奄奄一息之時,會因爲沒有轟轟烈烈的死在戰場上而遺憾。
看着那麼多後生子侄的屍體,更會因爲沒有盡到父輩之責而自責!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笑着戰死沙場,笑着魂歸故里!
可馬皇后也覺得很奇怪,她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跟隨朱元璋南征北戰,就差親自上戰場了。
她之所以想不到那麼多,是因爲沒有親眼見證過渴望戰場的老兵,沒有親眼見證過‘老驥伏櫪’這個成語照進現實。
而眼前這位年輕的葉大人,卻有如此深刻的認識,簡直就像他也是這麼一位渴望戰場的老兵一樣。
想到這裡,馬皇后只是嘴角淡笑的同時,還用似有審視的目光看向葉青道:“葉大人所言極是,我只是個狹隘的婦道人家,沒什麼見識。”
“可葉大人年紀輕輕,就如此熟知老兵的心中所想,簡直就像是親眼見證過一樣!”
說到這裡,馬皇后就不再說話了,只是用那溫柔和善又似有審視的目光看着葉青。
葉青用餘光看着這位郭夫人,只覺得自己被這女人將了一軍!
“這娘們兒可以啊!”
“馬皇后的族妹都有這樣的道行,那馬皇后本人得有多厲害?”
“.”
想到這裡,葉青還真有了點和馬皇后過招的想法,只不過這想法一瞬間就沒了。
相比之下,他還是想盡快結束古人生活,回到燈紅酒綠的大都市去。
“我的師父們教我的呀!”
馬皇后看着葉青正經的表情,聽着這認真負責的語氣,瞬間就柳眉微微皺起。
她知道葉青口中的‘師父們’都是哪些人。
也正因如此,馬皇后在一笑而過之後,直接就坐回了她的文書紀要位置,不再搭理葉青一句。
葉青看着有點小生氣的郭夫人,眼裡反而還露出了一絲玩味之色。
“說大實話你不聽,怪我咯?”
葉青暗自調侃這麼一句之後,眼裡的玩味之色便當即消失不見。
因爲他的這道命令,差不多該傳達到戰場了。
葉青再次起身來到門外,仰望雁門關中門方向的同時,眼裡還有了一絲明顯的敬意。
與此同時,馬皇后也看着雁門關中門的方向心中暗道:“重八,你曾經的部下回來了。”
“不過,他們卻不是因爲你回來的!”
想到這裡,馬皇后又把目光集中在了葉青的背影之上,同時也再次加強了把葉青弄回京城的想法。
也就在此刻,
葉青的這道命令,傳達到了雁門關中門城牆之上,也傳達到了正在當門神的李將軍和毛驤耳朵裡。
身爲士兵出身的他們,在短暫的驚訝之後,便眼裡盡是釋然之色。
他們明白了葉青的用意,因爲如果是他們的話,也會做出和這些老兵一樣的瘋狂事來。
“傳令,讓他們領頭的來見本將軍!”
片刻之後,帶頭在養濟院造反的李大爺,穿着一身紅巾軍總旗官的裝備,就一路跑到了李將軍的面前。
“大爺,本將軍任命你爲雁門老兵營千戶。”
“率領你的人,快速越過刀盾兵軍陣,在矛盾拒馬陣後方列陣。”
“你們該怎麼打,就不需要本將軍說了吧!”
李大爺抱拳行禮:“末將領命!”
城牆之上,
剛剛得知葉青命令的朱元璋,看着意氣風發出關去的老兵們,也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可也就在這位一身紅巾軍總旗官裝備的李大爺,快要進入門洞之時,他卻突然擡頭看向正在看着他們的,所謂的郭將軍。
朱元璋的眼裡,這位大爺向他拱了拱手之後,就笑着出關了。
也正因爲這個小小的細節,讓朱元璋突然就眼前一亮!
城牆之上所有人的眼裡,
這些綁着各色頭巾,裝備盡是歲月痕跡的老兵軍陣,站在裝備嶄新又統一的新兵軍陣之中,是那麼的惹眼。
他們雖然裝備各異,看着五花八門,但列隊整齊,各個精神抖擻,風采一點也不輸給新兵。
看着這一幕,城牆上的年輕守軍們,幾乎全部淚目。
因爲就算他們的家裡父輩不在其中,也代表着他們的父伯長輩。
“將士們!”
“這些人或許是你們的父親,也或許是看着你們長大的鄰家大叔,他們在爲你們而戰!”
“你們也給咱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
朱元璋近乎於嘶吼的吼了一句之後,便當即眼睛一眯,那如刀鋒般的殺意,隨着他射出去的箭矢,射向了衝鋒而來的敵軍。
下一瞬,這些年輕的守軍將士,只是狠狠的眨了眨眼之後,就更加的賣力了。
又是一輪箭雨騎射,又是一輪弩箭齊發,又是一輪百炮齊鳴,又是一輪空中火海陣。
總之就是一句話,只要戰事不結束,就集中全力把所有遠程兵器都往衝鋒而來的北元步兵身上招呼!
可再多的遠程兵器,也做不到絕對的完全覆蓋,更做不到完全消耗,能讓百分之八十的北元步兵死在衝鋒的路上,已經算是奇蹟了。
終於,火銃兵在完成三段射擊之後,退了回來。
這也標誌迫不得已的近戰開始了!
“兒郎們,給我殺!”
狼狽不堪的北元將領,撕心裂肺的下令之後,就手持刀盾,直直的撞向了矛盾拒馬陣。
緊接着,接連好幾百個北元步兵,把自己當戰馬一樣,猛然撞了上去。
雖然他們不是戰馬,不至於把盾牌兵撞飛,也不能一次撞擊就撞散矛盾拒馬陣,但他們的表現卻讓人意想不到。
這些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自己的身體被長矛刺穿之後,就死死地抱住長矛,哪怕咬牙切齒還喋血,哪怕痛得快要鼓出來的眼睛裡盡是紅血絲,也死不放鬆。
很快,又是近千個北元步兵撞了上來。
他們不僅撞盾牌,連自己人的後背也撞,一副權當被刺死就當是疊羅漢的樣子。
後方老兵們的眼裡,矛盾拒馬陣小夥子們那用於支撐的後腿已經開始發抖了,而且還發抖的人越來越多。
經驗豐富的他們,一眼就看出來了其中的門道。
“這些北元蠻子也是夠狠的,在被長矛刺死之後,又是緊抓長矛又是緊靠盾牌的,再這麼下去,壓都能把這些盾牌兵壓垮!”
“不好,下一批衝過來的北元步兵,就可以踏着這些屍體過來了!”
“.”
不僅他們看出來了,他們身後的年輕盾牌兵也看出來了。
可就在他們準備出其不意的衝到老兵們前面之時,老兵們就在李大爺的命令下,猛的衝了出去。
“搭天梯!”
隨着李大爺的一聲令下,三百老兵就快速與矛盾拒馬陣將士背靠背,還弓步下潛,雙手成掌向上,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下一瞬,
三百老兵就在拔刀的同時,腳踏戰友的手掌借力。
他們配合得相當默契,腳踏的人用力跳躍,手撐的人同時用力往上送,直接就讓三百老兵騰空而出,再腳踏北元步兵的屍體,來到了最前方。
繼續衝鋒而來的北元步兵,也在那麼一瞬間看傻了眼!
他們只看見一批又一批的將士,從後方整齊的竄了出來,氣勢猶如神兵天降!
終於,最後一批當‘天梯’的老兵,也同時把手搭在盾牌頂邊之上,一下子就翻了出去,他們踩着北元步兵的屍體,就來到了軍陣最前方。
霎時之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不論是城牆上的年輕將士,還是身後的將士們,都面露驚駭之色。
這還是家裡那位,只要一下雨就喊舊傷痛的老父親?
這還是養濟院門口那些,喜歡端着鐵飯碗蹲在路口吃飯,順便還看着夕陽西下的老大爺?
不僅他們看傻了眼,就連衝鋒而來的北元步兵,在看到這一排頭巾顏色各異的老兵之後,也是看傻了眼。
除了因爲他們的本事,和眼裡那新兵不可能有的殺氣而感到震撼之外,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在這些人看來,就是這些頭巾顏色各異的傢伙,滅了他們的大元,把他們趕出了關外。
尤其是這半數的紅巾軍!
“殺!”
雙方只是一聲怒吼,就持刀對衝,隨着刀兵相撞,便是火花四濺。
“孩子們,你們看好咯!”
“這才叫殺敵!”
距離最近的老兵,正是剛剛被任命爲雁門老兵營千戶的李大爺。
李大爺一招滑擋閃身,便巧妙的繞到北元大個子步兵的身側,緊接着就是自下而上的一招撩砍。
只看見皮甲裂開的同時,肚皮也連帶面門同時飆血。
“硬抗不過,就用身法和腦子去打,個子大不一定就會贏!”
“想要在戰場上活下來,就得看着敵人衝過去,絕對不能把後背留給敵人!”
話音一落,他迎着衝過來的北元步兵而去,一招纏頭裹腦,打掉敵人的彎刀的同時,劃破了敵人的咽喉。
像這樣的現場教學,不止李大爺一個,可以說這個戰場到處都是。
也不管身後的將士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見,反正就是一邊酣暢淋漓的殺敵,一邊大聲教學。
稱呼都是一樣的,就‘孩子’兩個字!
這一刻,不論是別人的孩子,還是自己的孩子,都是他們的孩子!
“孩子,這是最後一招。”
一名已經渾身刀傷,口吐鮮血的老兵,狠狠的一刀刺進自己的腹腔,同時也刺穿了後面的北元步兵。
“這一招叫做,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話音一落,這位教完最後一招的老兵,便如葉青記憶中的大唐老兵一樣,用盡全力面向關門的方向,然後笑着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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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刻,李將軍和毛驤也已經拔出腰間戰刀,並來到了早已淚目,只待出擊軍令的刀盾兵軍陣面前。
“都隨本將軍殺出去!”
“殺!”
下一瞬,在李將軍和毛驤以及刀盾兵千戶的帶領下,年輕的刀盾兵將士們,也用‘搭天梯’之法衝了出去。
到底是年輕人,還是一腔熱血燃燒到極致的年輕將士。
他們和老兵們一起互相配合殺敵,互爲對方的後背,直接就擋住了一批又一批的北元步兵。
片刻之後,已經重傷的李大爺和其他重傷將士,被送回了關內。
“郭將軍,”
“李大爺想見你一面,他說他和你一起打過仗!”
城牆之上,
朱元璋聽到這麼一句話之後,當即就跑下了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