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圓月猶如玉盤一般,秋風略帶蕭瑟。夏府的僕役睡的是大通鋪,一間房裡面睡十二個人。江夏和海大有都是睡在這個房間裡的,爲了照顧海大有年紀老邁,所以房裡的僕役特地把最靠裡的牀位讓給了海大有。
寒冷的夜風從破了口的窗戶裡面吹進屋中,江夏有真氣護體所以並不是很怕冷。但他身旁的兩名家丁卻是死死地拽着被子,身體簌簌發抖。
江夏被他們兩人抖的睡不着,乾脆從牀上起來,穿好衣服抱着被子走到了海大有所睡的地方。江夏小心翼翼的把被子蓋在海大有身上,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間,開始在屋外的院子裡跑圈圈。
剛開始跑沒幾圈,突然江夏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去,藉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見,一身錦袍的夏霖正站在那裡。
“少爺?”江夏有些意外。
夏霖點了點頭,“這麼晚了不睡覺,在這裡跑什麼?”
“天氣轉涼了,王管家還沒派人加棉被,所以冷得睡不着乾脆起來跑步熱熱身子。”江夏道。
“哼!”夏霖輕哼一聲,道:“賬房早在一月前就支了銀子給王全,讓他買棉被給府裡的下人。可是王全卻拿着銀子在賭檔輸了個精光,若非因爲他是許鳳仙從孃家帶過來的人,恐怕早就被趕出夏府了。再忍忍吧,這個月府裡發了月例,王全會給你們加棉被的。”
“嗯。”江夏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少爺這麼晚來這雜役院是有什麼事嗎?”
夏霖微微頷首,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白天我曾經跟你說過,會讓你來給我做伴讀書童。可是許鳳仙推薦了王全的侄兒,梅韻雲推薦了馬通的侄兒。我爹對那兩人的印象都還算不錯,原本準備從他們二人之中挑選一個。
我今天黃昏的時候特地找到我爹說了一下,最終我爹決定舉行一場比試。讓你們三個人一起比一比,勝的人就做我的書童。這件事關係到少爺我的顏面,所以何安你可一定要努力啊。只能贏,不能輸!”
府裡大管家只有一位,那就韓伯。另外管家則有兩位,分別是王全和馬通。此二人分別是二夫人許鳳仙、三夫人梅韻雲的心腹。
夏霖身爲夏家倫與大夫人的兒子,在夏府自然地位尊貴。但大夫人在生下夏霖不久就病死了,再加上夏霖一向都耽於逸樂荒廢學業,所以夏家倫對他既是寵溺照顧又是怒其不爭。
而恰好許鳳仙和梅韻雲兩人也各自爲夏家倫生有一個兒子,年紀和夏霖出入不大,且在一個書院讀書。這兩位公子的表現則比夏霖要好上許多,所以夏家倫對這夏家接班人的位置有些猶豫。許鳳仙和梅韻雲眼見有機會,一直都在暗中出力幫助自己的兒子。
當然,二人雖然是競爭對手,卻沒有忘記自己和對方還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夏霖,只有夏霖這個名正言順的接班人被夏家倫踢出局,她們兩人的兒子纔會有機會坐上那接班人的位置。
只有成爲了夏家接班人,夏家倫纔會把所有的資源、人脈關係用在接班人的身上,以便接班人能進入朝堂謀得一官半職,然後帶領夏家繼續榮華富貴下去。
夏府裡面的明爭暗鬥,江夏即便纔來夏府七天,卻已經看得清清楚楚。想當年他所在的千門,不也是如此嗎。
雖然不明白自己腦子裡那些殘存的記憶究竟是真是假,但江夏本能的對這種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有些排斥。不過表面上他卻不得不表現出一幅興奮激動,感激涕零的模樣。他握着拳頭在空氣中揮了揮,拍着胸脯對夏霖說道:“少爺你放心,江夏一定全力以赴。”
“嗯。”夏霖點點頭,“那你早些休息,養足精神。明日正午我爹從縣衙回府以後,就會召集你們三人進行比試。據我打聽所得,那王全的侄子只不過是讀過兩年私塾,並不可懼。倒是那馬通那侄子你要小心一點,他可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若非是家境貧寒,纔不會來給本少爺做伴讀書童。”
呵,誰說夏家大少爺是一個草包?這不挺聰明的嗎,竟然在這短短時間裡面,把對手的資料都弄到手了。
江夏再次點了點頭,表示一定竭盡全力。夏霖再三囑咐江夏一定要贏以後,這才說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本少爺走了。”說完,夏霖離去。
江夏目送夏霖離開以後,擡頭看了看夜空。雖然此時的江夏不懂得如何從夜色分辨時辰,但估算着眼下應當已經是後半夜了。反正去牀上睡覺也睡不着,不如再繼續跑一跑步。
初一開始跑步時,江夏沒覺得有任何異樣。可是跑了一個時辰左右後,江夏開始感受到自己小腹處好像有一股暖暖的氣流在四處竄動。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腹部有一隻小老鼠一般,江夏嘗試着用意志控制着它在身體裡轉動,那氣流每經過一處,江夏就感覺身體那個地方就會變得很暖和。
一晚上,江夏和那氣流玩兒的不亦樂乎。突然,一聲高亢嘹亮的公雞打鳴聲響起,江夏這才停下奔跑的腳步,駐足看向東方。他赫然發現,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跑了一夜。
呼……江夏脫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外套,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上半身。他用力扭了一下衣服,汗水嘩啦啦的從衣服裡面滲出來掉在地上。
江夏搖了搖頭,搞不懂自己爲什麼會跑了一夜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反而越跑越精神。
雞鳴時刻,整個夏府的下人都必須開始起牀做事。江夏用水桶拎了一桶冷水,在洗澡房裡胡亂洗了個澡後,換身衣服便去了中院。按照僕役的工作分配,他今天應該是負責打掃中院的大院子,然後再給廚房劈一百斤柴禾就行了。
整個夏府僕役有二十五人,家丁有十七人。即便夏府很大,但活兒分在四十多人頭上,基本也就沒多少事了。
江夏到了中院,拿起大掃把剛剛開始掃地就聽見身後有人在衝着自己嚷嚷:“誒誒誒,何安是吧。手裡的活兒先放下,給我過來!”
江夏轉身一看,只見挺着個大肚子,留着兩撇八字鬍的王全正一臉不爽地看着他。江夏自然明白王全這是爲正午那比試來的,他心中暗道了一聲:“倒黴。”然後人便朝着王全走了過去,“王管家,請問有何吩咐?”
王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江夏一眼,眼神中濃郁的敵意讓江夏忍不住回憶自己有沒有偷看過他老婆洗澡。回憶老半天江夏纔想起來,王全這肥胖子三十好幾歲了卻還沒討着老婆的。
王全道:“小子,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賤骨頭,本本分分做個低賤的下人還湊合。要是心存妄想,想要攀個高枝一步登天,那恐怕最後高枝沒有攀到,最後還把自己弄的從樹上摔下來,連賤命都沒咯。”
江夏原本還不想和王全把矛盾弄的太尖銳,畢竟他和王全都只是夏霖與許鳳仙、梅韻雲之間爭鬥的棋子而已。可是王全這出口就傷人,這讓江夏這以往倍享尊崇之人如何忍他?
江夏身材高挑,足足比王全高出了一整個頭。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王全,淡淡地說道:“王管家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很可憐。你說你生性小氣、刻薄也就算了,關鍵你還長得醜。更加過分的是,你不僅長得醜,你還很賤。
也許對於你來說,做你家夫人的管家,當一條聽話的狗,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就已經夠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當狗,你的兒子也會跟着當狗。你的孫子、曾孫子……只要他們都接受你這天生賤命的想法,那他們都得當狗。
你說你可憐不可憐?明明是個人,卻得從自己開始,一直讓自己的子子孫孫都當狗。我實話告訴你吧,你不用來威脅我,或者對我使什麼手段。大少爺的伴讀書童,我當定了!”
“小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王全被江夏一番話氣得險些沒有吐出血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大氣,模樣好像下一秒就會一口氣接不上,就此一命嗚呼一般。
王全擡起右手就對江夏的臉煽過去,江夏準備無誤地抓住王全的手,微微笑着對其說道:“在我比試沒有落敗之前,你若是敢動我,那就是打大小爺的臉。以大少爺的脾氣,你這樣損他顏面,恐怕你主子也保不住你。所以我勸你動手之前,還是先考慮清楚的好。”
說完,江夏放開了王全的手。王全的手懸在空中,當真沒敢真的對江夏煽下去。江夏看着王全不屑地輕哼了一聲,突然擡腿就是一記猛烈的膝頂對其腹部頂上去。
王全慘叫一聲,抱着肚子便蜷縮在了地上。江夏蹲在地上拍了拍王全的臉道:“你要是敢到處嚷嚷我打你。我就告訴大少爺,說你笑他傻,居然讓一個僕役去跟人比試文采。你猜他會不會相信?”
說完,江夏扔掉手中的掃帚便大笑着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