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浦一事,讓朱由檢意識到,最近朝廷上需要一起開展的事情太多,牽扯甚廣,之前自己是不想妄動殺機。
但現在看來行不通啊,個個蹬鼻子上臉。
帝王權術,不沾血玩不轉啊。
他們覺得皮一下很開心,但你得讓給他明白,什麼叫黑哥一笑,生死難料,棺材一擡,世間白來!
因爲歷史上對這個張浦實在沒什麼記載,所以朱大皇帝不得不小心起來。
讓駱養性帶領錦衣衛抓捕無所謂,關鍵是張彝憲這邊,包括用兵路線、人數都是朱大皇帝親自核算之後擬定的。
鮑丘河,處於京師和灤州之間,但是更加靠近京師方向。
在鮑丘河邊,八里莊正好是一個屯兵地,有天然屏障,還有水源,最重要從有兩條能進京小道,分佈在八里莊前後。
讓張彝憲帶兵駐紮八里莊,一旦有變,他就能直接幹他狗兒子。
關於黑山方面,那個地方是灤州衛所附近,直隸唐山縣衛所的咽喉要道。
朱由檢擔心,張浦已經先和唐山縣衛所溝通聯絡,如果不做準備,麻煩會非常之大。
這邊一切事情安排好,駱養性和張彝憲各自分頭辦差,朱大皇帝深吸一口氣,略輕鬆幾分。
有他們兩個人出馬,按照自己親自制定的計劃密捕張浦,保證萬無一失。
眼下關鍵就在於,明日朝會,溫體仁、王應熊到底能不能真正出力,現在橄欖枝給了,肉包子扔過去了,就是不到時候還,拿捏不準這兩條魚會不會脫鉤。
其次還要找一個理由,想辦法把駱養性離朝這件事遮過去。
張浦之事,在沒拿到他之前,不能公之於衆。
夜風涼,燈火昏。
朱大皇帝就這麼半躺在龍椅上,想着這些事,睡着了……
…………
翌日,朝堂大殿。
王承恩一甩拂塵,高聲宣道:“陛下臨朝,百官朝拜!”
在文武百官的朝拜聲中,朱由檢着大紅袞龍,登上王座,揉了揉眼屎,睥睨百官:“諸位愛卿,平身。”
“謝,陛下!”
按照朝堂慣例,在說正事之前,總要找一些沒啥用的話活躍一下氣氛。
朱大皇帝先是和他們說起了三大營操練一事,又點了點漕運擁塞的問題。
這樣一來,等於直接把駱養性不在朝中和三千營出兵一事解釋開了。
好一番迂迴週轉之後,朱大皇帝終於提到了復開廠衛之事。
“王應熊在不在?”
“臣在。”
王應熊應聲出班,恭敬肅立。
朱由檢喝了口茶,略有期待的看着他:“前幾日你說陳說重開廠衛之事,你的摺子,朕看到了,寫的還不錯,有禮有節,只是縱觀我朝歷史,復開廠衛只怕是……”
話說一半,站在內閣班隊中的溫體仁忽然上前,冷眼掃過羣臣後,乾脆發言,“啓奏陛下,臣溫體仁,有本上奏!”
“你放肆!”
首輔成基命見他出班,狠狠捩了他一眼,直言申斥:“你敢打斷陛下說話?莫非不知這是大不敬之罪?!”
要是放在平時,成基命才懶得理他。
今天反常行爲,只爲上一次百官上奏,要不是他溫體仁從中作梗,哪裡會有半數官員,支持重開廠衛呢?
溫體仁嘴角一挑,都不看他,桀驁得很:“成相,你說下官打斷陛下是大不敬,那相爺又在幹什麼?當着陛下面前,就申斥大臣,這也不合法理吧?你就不是大不敬嗎?況且,下官這麼講,是因爲有一件急事必須向陛下稟告,等一會挨板子、打廷杖下官也願意!”
他此言一出,不僅是成基命,在場百官皆驚訝無比。
他們基本上都知道,溫體仁在暗中找各種機會,希望把成基命從首輔位置上擠下去。
可是溫體仁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當面駁斥,而且言辭激烈。
他敢這麼做,只說明一點,今天覆開廠衛一事,怕是就要敲定了。
溫體仁有這麼大底氣,敢如此強硬,顯然背後找着靠山了啊。
至於能夠讓他輔臣當作靠山的,呵呵,除了皇帝陛下外,誰還有這個資格和能力?
這一下,很多原本還反對這件事的臣子,也在心裡重新盤算權衡起來,天子態度堅定,自己是不是要因爲這件事,自討苦吃。
而這,也是溫體仁御前失儀的真正目的!
讓這些大臣們,好好想想,到底該倒往哪邊!
不得不說,皇帝這一手,真是嚇人的很,偏偏把你逼到懸崖邊上,又給留下一條救命繩索綁着。
不過這個東西,只能算是一招牽引,真想解套的話,還得去想絞盤的操控者投降。
狼虎之計,而且皇帝下手又是如此快準,看來還真是變了天!
被溫體仁這麼一駁斥,成基命哪怕心下憤怒,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溫體仁哼了一聲也不理他,繼續剛纔的話茬往下說。
“陛下,臣不請求您饒恕失儀不敬之罪,如臣所言,就是您要打廷杖,也請您在臣把這番話說完之後,再動手。”
溫體仁說着,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他這般樣子,簡直戲精一個!
朱由檢藉着撓鼻子的功夫,遮住微微上揚的嘴角,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溫卿,你一向不是這種莽撞性格,這一次朝堂失儀,可見你是真有要事,朕恕你無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陛下。”
溫體仁又磕了個頭,義正言辭地面對君王:“陛下,臣溫體仁請陛下以天下蒼生,大明國運爲計,重新開復廠衛,監督各方來敵!只有這樣做,才能爲我朝廷,爭取足夠多的時間,保證安穩!”
此言一出,哪怕所有人都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被驚到了。
所有人都在和身旁官員悄聲議論,沒有一個不擔心的。
“我說劉大人,你瞧今天這個事,是不是沒有緩了?”
“還緩兒什麼啊,王侍郎,我說你還看不明白?”
又有一個武官,皺着眉頭把硅板都攥出時聲了,歪着頭向後嘀咕,“老兄啊,這架勢咱們是誰也跑不了了,以後的日子又要難了!”
他身後人也是不滿的哼了一聲,卻只能無奈嘆息,“算了吧,之前軍隊不也被他們監視過嗎?胳膊擰不過大腿,大勢已成咯……”
大臣們的聲音雖然都很小,可是人一多就變的鬧人了。
朱大皇帝也不說話,等到那些大臣們嗡嗡完了,這才裝出一副凝重模樣,悄然間一個眼神飛向溫體仁,示意他趕緊趁熱打鐵。
只要他今天把話給到了,廠衛這邊,自己就能安排上。
一見這目光,溫體仁心裡明白,底氣更足了。
挑釁的目光瞥了一眼成基命,才繼續道:“陛下,關於重開廠衛一事,您已下詔通傳各行省官員表明態度,所以臣以爲此事不需繼續討論,當從速決斷,臣以爲,只要有半數以上官員贊成,就可執行。咳咳!”
他最後這一聲咳嗽,是早就和黨羽、門生們做好的信號,與此同時朱大皇帝便看見,朝堂上有一半左右官員直接跪地俯請。
還有一些原本在猶豫中的大臣,看到這一幕之後,最終也只能跪倒在地。
站着的人越來越少,成基命看到這一幕,心中慨然感嘆,狠狠瞪了一眼溫體仁,緊攥着拳頭邁步出班,他要做殊死一拼,決不能讓廠衛重開!
“啓奏陛下,臣首輔成基命,有本啓奏!”
“成相,有何事上奏?”
成基命咬了咬牙,藏在袍袖下的手,都快掐出血來。
“陛下,臣要彈劾內閣大臣溫體仁,枉權亂政,攪擾朝堂,企圖矇蔽天子,重開舊疾罪!陛下,此人之心,和該當誅!”
話音落,成基命才跪倒在地,一把摘下紗帽,臉憋得通紅,激動非常。
“陛下,臣知道今日這番話也許會觸怒天威,可是作爲首輔大臣,臣不得不說!
“溫體仁、王應熊,主張陛下重開廠衛 ,實是用心歹毒!
“關於廠衛,我大明曆代先帝都有公斷,而陛下在登基大寶之後也主張以信治官,他們兩個這麼說,可以認爲是在爲自己集中權力,乃竊國之舉!
“臣請陛下,詳查嚴懲!”
這一番慷慨激昂,令朝堂內外,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