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一聽這話,心下一喜,這不就代表着駱養性還是聽了自己的話,沒有把奏摺送上來嗎?
要是如此,就好辦多了,無憑無據的,自己怎麼搬弄,怎麼是!
溫體仁神情特別猶豫,低着頭,兩手相互搓動:“萬歲爺,這種事駱指揮使怎麼能自己說呢,那和監守自盜,有什麼區別?”
“他是不是還寫了一封奏摺,朕沒看到,被你扣下了?”
“沒有!臣不敢!”
溫體仁嘴角抽了抽,趕緊搖頭,差點跪在地上:“萬歲爺,臣在來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內閣,根本沒看到駱指揮使的奏摺。”
“哦?溫卿還真是爲國爲民啊!”
朱大皇帝諷刺道。
這傢伙大清早到這來,不僅是爲了邀功買好,還想借着這件事把駱養性往下踹,墊在自己腳底下當梯子。
他就是在誘導自己,對駱養性產生懷疑,如果他達成目標,那開復廠衛之後。
錦衣衛指揮使的人選,自己身爲皇帝能不向他這個內閣詢問一番?
到時候他一番推薦,再串聯幾個大臣,廠衛裡邊,還不得全是他的人了?
看來這老鬼還真是會抓時機,能把機會無限放大,竟然敢有往錦衣衛插手的心思!
當年閹黨不就是如此,魏忠就曾假借其黨羽,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徐顯純之手操縱錦衣衛。
這老鬼要瘋啊。
這纔過去幾年,前車之鑑都忘了?
喝紅牛,心飛翔?他怕不是喝了假的紅午,激素吃多了,大腦秀逗纔敢有這種心思!
然而,這一切,其實都是溫體仁臨時起意,他原本只想給駱養性找點麻煩,但是來到皇宮之後,他無意間看到了王承恩,就不由自主聯想到了魏忠賢。
爲什麼自己就不能和那個九千歲一樣,非得畏懼錦衣衛,而不是讓錦衣衛受到自己的操縱呢?
正是這個問題,改變了他的內心想法。
同時,也邁出了危險的一步。
然而,他忽略了一點。
朱大皇帝不是天啓,而他也不是魏忠賢……
朱由檢冷笑道:“溫卿,你說這廠衛之權,朕要是不給,會不會有人來搶啊?”
“這……”
溫體仁心下一驚,訕笑道:“陛下說笑了……”
“說笑?”
朱由檢眯眼道:“可是我看,有些人已經按耐不住了啊。”
“陛下,是誰?您知會臣一聲,臣立刻下奏摺參他一本!”
溫體仁眉頭橫豎,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朱由檢心下感嘆,真他娘牛逼,難怪連當年疑神疑鬼的崇禎都那麼信任他,看來這廝不僅是嘴巴厲害,這演技,也堪稱登峰造極啊!
不過既然你要演,老子不陪你演,豈不是過不去了?
朱由檢嘆了口氣,眼神灼灼地看着對方:“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什麼?!”
溫體仁嚇得險些跳起來,心臟在這一刻撲通撲通狂跳。
皇帝這說的不就是他嗎?!
難道皇帝已經知道了?
這會其實是在試探和警告自己?
“陛下,臣冤枉啊!臣……”
溫體仁噗通一聲跪下,不停磕頭。
朱由檢臉上,冷笑逐漸變得濃厚。
不知過了多久,朱由檢纔不經意地冷哼一聲,語氣變得溫和下來。
“現在從各個方面來看,重開廠衛已經是當務之急,明日有朝會,朕希望能夠看到溫卿站出來,爲朝廷發聲。一個王應熊,實在不夠。還有溫卿最近應該關注一下,看看朝廷裡面還有沒有人才可用,人才短缺啊!”
“臣,遵旨!”
溫體仁頓時躬身低頭,十分謙恭!
他低頭,實則是爲了避免天子看到自己嘴角上那一抹無法掩蓋的微笑。
天子爺說人才短缺,缺的是什麼?
還不是錦衣衛指揮使嗎!
這是一種暗示?
自己的構想成功了,已經讓萬歲爺對駱養性產生了懷疑?
這事情也太他麼順理了!
剛剛的驚嚇還未散去,溫體仁卻已經心中竊喜。
只等着排擠開駱養性,往裡插一腳了……
朱大皇帝看着他不說話,頓了一會,肅然的目光轉向王承恩:“王大伴,去,把早膳拿來,朕要和溫卿一起用。”
小樹苗需要澆水,老幫子也得灌溉,只要他能幫着自己順理推行廠衛一事,那還不得請人吃點飯?
不就是幾個包子半碗粥嗎,這個面,還是能給的。
……
當夜。
此時已是深夜十分,可是御書房中卻燈火通明,朱由檢袞袍在身,手裡掐着兩張憑票,正端詳着跪在龍案前的兩個人。
左邊穿着飛魚服那個,自然就是駱養性了。
在駱養性身旁,還跪着一個臉色發青,淨面無須之人,正是內宮十二監衙門中司禮監太監,張彝憲。
對於這個人,朱大皇帝還是十分了解的。
他在歷史上有着濃重一筆。
崇禎九年之後,還被派往應天府,守備南京,足見其人能耐、忠誠。
他和王承恩一樣,都在司禮監任職,不過王承恩是十二監衙門總管、兼司禮掌印太監,而他則是司禮監二把手。
其實二人已經在這裡跪了很久,只是天子不叫平身,誰也不敢起來。
又過了一會,天子方纔展顏,“你們兩個,平身吧,王大伴,除你之外,讓其他人,統統退去。”
“是。”
王承恩這邊屏退了所有太監之後,親自將御書房大門關閉。
朱由檢神情一肅,凜然的看着他們:“駱卿,張公公,朕今夜傳二位到此,是爲了一件事,灤州張浦一事,駱卿你已經把事情都告訴張公公了吧?”
“回陛下,臣已按王大人吩咐,將詳細事態、過程轉告張公公。”駱養性答道。
朱大皇帝頷首,讓王承恩把兩張憑票分別交給他們。
“此事關係重大。”
朱由檢頓了頓,輕輕敲打着龍書案,語調繼續往下沉:“對於張浦此人,若不扼殺在搖籃之中,恐怕還會鬧出更大的風波來!朕此次讓你們前往,就是處理這件事!憑票,都看到了吧?
二人點頭。
朱由檢令道:“你二人,持此憑票,聽旨!駱卿——”
“臣在!”
“你親自跑一趟,帶上精銳錦衣衛直撲灤州,控制住張浦之後,馬上帶回京師,下昭獄嚴審,不得有誤。”
“臣,遵旨!”
朱由檢又將目光投到張彝憲身上,鄭重無比:
“張公公,你拿着憑票,去三千營,調兩千精騎,以巡漕運爲由,沿密雲向下,抵達鮑丘河八里莊駐紮,嚴密監視黑山方向動靜,如有異常,即派斥候回京稟報,同時就地督師攔截。
“駱卿這邊將張浦押送返京之後,你再帶三千營,繼續向下巡查至於黑山地界,然後折返,記住了嗎?”
張彝憲跪地奉旨,鄭重無比道:“老奴遵旨。”
朱由檢點點頭,深吸口氣緩了一下。
“此事關係重大,你們馬上出發,從速辦理,朕在京師等候二位的好消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