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也被嚇得不輕,難道是皇帝真的因爲這件事發火了?不會啊, 難道御史臺的摺子他沒看到?
這個時候,出於擔心,他不自然地回過頭去,悄悄瞄了張捷一眼,張捷也明白他的意思,趕忙連連點頭,溫體仁這下放心了,但緊接着他更加疑惑起來,皇帝到底怎麼了。
而這個時候,丹墀上的朱大皇帝深吸口氣,好像在儘量平復情緒一樣,聲音也的確比剛剛柔和了不少,“不知道你們聽沒聽過一句話,給臉不要臉。朕今天什麼都不想說了,你們好自爲之,告訴你們聽明白了。”
說着,他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駱養性,“駱養性,你出來。”
“臣在!”
別看他是錦衣衛指揮使,知道很多內情,但此刻依然搞不明白皇帝的心思,只得小心翼翼地上前伺候。
“陛下有何吩咐?”
“你是錦衣衛指揮使,監管殿前司,朕問你,眼下你們錦衣衛三鎮撫司的大牢,可還都有地方?”朱由檢語氣中多了一抹漠然。
駱養性趕忙點頭,“陛下,錦衣衛三大監牢,眼下都有足夠的空地。”
“裝下百十來人不是問題吧?”
“當然可以。”
朱由檢點點頭,揮手示意他回去,又冷笑着衝着所有大臣點了點頭之後,一句話不說就這麼走下丹墀,離開了金殿。
王承恩趕忙宣佈退朝,快步跟了上去,到此刻爲止,他才搞明白,原來皇帝這一招叫做聲東擊西、打草驚蛇。
今天這一幕,周延儒不解其意,肯定要去查訪,這樣一來就不難發現到底是誰還沒有響應號召認籌,他會先入爲主地認爲,這是皇帝在對溫體仁發泄不滿,予以警告,這樣一來,他不說沒有提防,至少會有所鬆懈,那麼之後錦衣衛和內行廠要動手的時候就方便多了。
至於溫體仁,自己作過什麼他肯定清楚,所以也會考慮,是不是自己的行爲觸怒了皇帝,他的惴惴不安,正好可以把局面推到完美的層面上,以便於更好的迷惑周延儒。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條,那就是溫體仁絕對想不到,皇帝會在處理過周延儒後,衝他下手,而且還要把他當作接媒介,掀起一場巨大的浪潮。
到了那個時候,溫體仁就會成爲衆矢之的,這樣一來,他和周延儒的勢力就都得到了化解。
至於後面,皇帝會如何處置他們,王承恩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果不其然,正如王承恩猜想的一樣,方纔退出朝堂,周延儒就找上了畢自嚴,用自己首輔的身份,強行提走了認籌名單。
而這樣一來,他也徹底得罪了畢自嚴,原本這樣一來按照溫體仁的想法,畢自嚴就會和自己真正的同心同德,一起對付他。
但,他卻沒有想到,這位尚書大人,是個赤心肝膽,他後悔了自己萌動的心思,入夜時分,悄悄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把一封密信送到了御書房。
朱由檢仔細審閱着上面的內容,不覺露出幾分冷笑,“王大伴,這封信你看過了嗎?”
王承恩搖搖頭,今晚的夜風有點硬,他推手把一側的窗戶關上了,“主子爺,您沒看過的東西,老奴怎麼會看。”
“以後這些東西你也可以看,拿到手就看,反正朕也是要讓你知道的。”說着,朱由檢把信件遞給了他。
王承恩看過之後,心中赫然,信件上所寫的,正是當日溫體仁如何拉攏畢自嚴的事情,當然他也在上面說明了,自己的確動心,甚至在此之前就萌生了躋身內閣的想法。
放下書信,王承恩笑了,“主子爺,畢大人倒是足夠坦誠,但這不足以彌補他的過錯。他也在結黨。”
“是啊,但他能夠懸崖勒馬,雖然功不抵過,但是他這一回要是能幫着咱們把事情做好,朕就不罰他,讓他再做幾年官,不過內閣,永遠都和他無緣了。”
朱由檢說着,嘆了口氣,崇禎一朝,入閣的多達五十人,但沒有畢自嚴的份,原本自己還想着,要是他能不動嗔心,就把他給弄進來,反正自穿越後,一切的歷史,都將由自己書寫。
有他這麼一個理財能手跟着,自己不缺錢花啊!
但是現在看來,世上還真是沒有聖人了,他也有自己的嗔心。那沒辦法,這一筆也就只好按照歷史發展了。
朱由檢說着,把信件拿了起來,之後在一旁的燭火上引成灰燼,“這件事你不要說出去,就當不知道好了, 對了,今天送信進來的太監都是你的手下吧?”
王承恩點點頭,這回朱由檢放心了,那些太監只要是內行廠的人,他就能保證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溫體仁自上朝後,就一直心緒不寧,他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這一步棋走錯了,但想一想應該沒有問題,至少周延儒那邊出錢了,皇帝也就不該追的那麼急,莫非是自己判斷失誤?
溫體仁不知道,所以他眼下只能等待,改變現在的局面,不可能,他也不會去做,畢竟那些附屬他的官員,需要的不是一個朝令夕改的領袖。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溫體仁拖着疲憊的身體來到內閣,然而才落轎的他,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被一旁突然闖來的一羣錦衣衛懾住了。
他們來幹什麼!
溫體仁瞪着眼睛,緊張不到行,帽子下面頭皮上已經蒙了一層冷汗,恰巧在這個時候,從錦衣衛的人羣中,他看到錦衣衛副都指揮使吳孟明的身影。
飛魚服、繡春刀,頭戴官帽的吳孟明臉上看不到一點血色,他飛身下馬,快步急行,甚至在路過溫體仁面前時,都沒有說一句話,打個招呼,而是就那麼直挺挺地闖進了內閣。
但,雖然吳孟明沒有作聲,可是他在和溫體仁側面交錯的時候,深深的看了溫體仁一眼,就這一下,老頭子差點就沒站住,栽在地上。
因爲那個瞬間,他清楚地感受到吳孟明眼中的殺意。
溫體仁愣住了,他不敢進去,也不敢走,因爲無形之間他發現自己的儀仗,竟也被錦衣衛包圍,他們看似輕鬆,但很多雙眼睛似乎都在盯着自己。
這一點,他十分肯定!
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