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
朱由檢看着以御史臺名義送上來的彈劾摺子,他真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哭,爲什麼這些事情自己就猜得那麼準呢!
他麼的在來到這裡之前,要是自己買彩票也有這個能耐,何必落得一個屌絲的命?
不過事情按照預料發展,他還是很高興的,仔仔細細地把摺子看了幾遍,他用手指甲在封面的臘皮上劃了一下。
這是個記號,證明他已經看過了,卻沒有給出一個字的硃批。
這讓王承恩有點不理解,“主子爺,您不打算給御史臺回一個批覆嗎,這讓他們如何出處置?”
“不打算。”朱由檢搖搖頭,“這件事他們處置不了,發回去了還能怎麼樣,就連溫體仁都不敢直面周延儒的威風,張捷他們能幹點啥?”
說着,朱由檢頓了一下,“把這個摺子留中,傳下去明天一早,朕要叫大起,所有在京文武官員必須到場。但凡是告假的,就讓錦衣衛直接帶走。”
“老奴遵旨。”
他這回的行爲,連王承恩都有點迷,他不知道皇帝搞出這麼大動靜要幹什麼,但是隱約之間,他能感受到一股浪潮在醞釀。
翌日,朝會如期開啓,因爲皇帝的旨意,所以今天參與的人,出奇得多,大小文武官員從未見識過這種陣仗。
平日裡雖然有時候皇帝也不准他們告假,但從未說過要押送錦衣衛的話,今天這是怎麼了?
大家不由得人心惶惶,你看看我,再瞅瞅他,卻沒有一個敢說話的,誰都害怕萬一要是自己說錯幾個字,到時候被收拾掉,那多冤枉?
皇帝這一定是心情不好,不然他怎麼可能這麼下令呢?
幾分鐘之後,在衆臣的朝賀中,朱大皇帝穿着肩挑日月的華服登上丹墀,王承恩拂塵一甩,邁步上前高宣:“陛下早朝,駕臨寶殿,衆大臣,朝賀天子!”
“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按照常理,皇帝這時候叫平身,然後再開始討論事情,然而今天他們朝拜之後,皇帝卻沒了動靜,這樣的反常,更是讓大家心中不安。
溫體仁和周延儒並肩而跪,兩個人默默交換眼神,周延儒心中疑惑,卻沒有多少擔憂,“溫相,這是怎麼了?”
溫體仁搖搖頭,也用目光回答他,“不知道,但今天的氣氛很不好。”
他們兩個都這樣,至於其他大臣更不必說,朱由檢閉口不言,這一沉默竟足有五分多鐘,對於大臣們來說,多跪一會無所謂,就是這個氣氛實在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到最後還是溫體仁冒着膽子,又向他朝賀,“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萬歲!”
百官剛忙跟着又賀了一遍,朱由檢這時候才裝作剛回過神來的樣子,吭了吭嗓子,但還沒讓他們平身,只是大發雷霆。
“你們跪在這,是不是都在想今天怎麼了。爲何朕不讓你們平身?哼,明話說了,爲什麼不要問朕,問你們自己!”
有膽小的官員,差點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給嚇尿褲子了,這他麼怎麼回事,皇帝抽了什麼邪瘋,還是有那個不長眼的惹到他了?
有些心裡腌臢得甚至已經想到,會不會是昨天晚上皇帝去後宮睡覺的時候,來了熟大蔥配死油條,弄得心裡有火沒地方發?
所有人不敢吭聲,因爲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而朱由檢坐在龍椅上,瞧着他們的樣子,心中竊喜,混蛋東西,現在都傻眼了吧?老子就是不說,先好好嚇唬嚇唬你們,讓你們他麼和老子玩手段,結黨營私,姥姥!
心裡罵街,臉上,朱由檢卻像一塊寒冰,大家又跪了一會,終於有人受不了了,溫體仁都多大歲數了,朝廷上雖然還有人比他年紀更大,但那些人都不如他官大。
這一陣跪,弄得他兩個膝蓋都想好不是自己的了,他怕下半輩子殘疾,只能冒着膽子開口了,“陛下,臣有話說。”
“哦?溫相?你要說什麼。”
“啓奏陛下,方纔陛下要臣等自問,臣已問過了。”
這老傢伙狡猾得很,朱由檢知道他這麼說就是爲了給自己找時間,好往下現編詞,不過無所謂,今天的目的,就是嚇唬他們,把他們都嚇得心中不平就成。
“問過了,那你就說吧。”
朱大皇帝挪了挪身子,歪着頭看他,溫體仁趕忙道:“陛下,臣知道哪裡錯了。”
“說。”
“臣不該站在這!”
他此言一出,全場譁然,沒有人想到他竟然敢這麼和皇帝說話,這他麼不是找死嗎?包括朱由檢在內,也被他弄得一下摸不到頭腦。
但溫體仁接下去的話,則把這個唐突化解,並且滴水不漏地狠狠拍了皇帝一個馬屁,“陛下,眼下朝廷兩線開戰,戰戰得捷,這都是我天子神威庇佑所至,眼下戰爭尚未結束,臣應該多做準備,以便於兩線戰事結束後,收押戰犯、撫慰百姓所用,按照現在的情況看,只怕兩線戰爭會比預期提前結束!”
牛批!
不怪他能做到這麼大的官,看看人家這隨機應變的本事,還有這拍馬屁的等級,絕對是站在馬屁頂峰的人物。
溫體仁也的確吃準了這一點,不管你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反正我把你捧起來,就不信還會自己往下跳。
而結果,讓溫體仁也是比較滿意的,雖然朱大皇帝還冷着臉,卻已經讓他們平身起來了。
大臣們跪得久了,兩膝麻木痠痛,彼此攙扶着方纔站起身子來,可還不等他們站穩,朱由檢又狠狠地摔了一下桌子上的龍膽,咣噹一聲,嚇得羣臣一個激靈。
龍膽,說白了就是皇帝金殿公案上的鎮紙,因爲是皇帝實用的東西,所以纔有這樣一個雅號。
咣!
就這一聲,所有人都不由一個激靈,朱由檢見火候差不多了,抽了抽嘴角,睥睨他們的同時,冷笑起來,“溫相爺剛纔的話,很好聽,但今天朕不想再聽。你們是不是還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那好,朕就給你們一些提示,前幾日朕曾下了聖旨,要求你們各衙門拿出一些錢來,替國庫補貼匠人,這個政令,你們是怎麼執行的。”
天,原來是爲了這個事!
一聽這話,周延儒那羣小弟們頓時鬆了口氣,反正他們錢交完了,不過這麼一看,應該是還有人沒交錢的緣故。
沒交錢的膽子不小啊,這羣人已經做好了看熱鬧的準備,皇帝逼着內閣給你們打樣,瞎了狗眼地竟置若罔聞,你這不是找死嗎?
有人喜,就有人憂,溫體仁派別內的官員們,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誰沒交錢誰知道,雖說溫體仁提前都給他們吃過定心丸了,可那個東西畢竟不是皇帝出品,吃了沒效果的事也不是沒有。
難道今天就該輪到自己倒黴不成?
這一下,因爲很多大臣心中惴惴不安,朝堂上的氣氛再度陷入新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