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朱標出手
朱肅帶着歐陽倫來到太子府“舉報”時,朱標剛剛纔從內閣裡回來,在前廳接待了兩人。
“你們是說,以吉安侯、延安侯爲首的勳貴藉着軍中關係,大肆採買北面俘虜,牟取私利?”朱標的面色本有些疲憊的樣子,在聽到這些話時,又重新強打起了精神。
“是。”歐陽倫耷眉順目,一派受氣模樣,幾乎是有問必答道:“吉安侯與延安侯攛掇臣,言道北面販奴,其利更比在鳳鳴洲採礦豐厚。且又不必組織船隊,無須遠離家鄉,只要疏通了軍中關係便好。且此事並無明法禁止,在北邊素來也是約定俗成,並無任何禍患等語。”
“臣覺得不妥,故而前時先與其虛與委蛇,今日特來將此事報知太子殿下……”
朱標略略看了那邊正眼觀鼻、鼻觀心的朱肅一眼,已經知曉這是這位五弟的手段,於是溫言對歐陽倫道:“妹婿所言,我已知曉了。”
“北面販奴,有損朝廷威嚴,如何處置,孤之後會有決斷……你曉得不去參和此事,這很好。孤與五弟還有些事務相商,你先往偏廳休憩稍許……”
說罷,不等歐陽倫迴應,便直接喚過一名內侍:“來啊,領歐陽駙馬往偏廳看茶!”
歐陽倫不敢多言,唯唯諾諾,領命而去。屋內唯餘下朱肅與朱標二人,朱標臉上方纔的溫和之色這才褪了下來,換上了一副凝重之色。
“五弟,此事可嚴重嗎?”
武勳販奴,這事說來可大可小。往大了論,涉及到囤聚私兵,圖謀不軌。往小了說,不過也就是這些年新興起的營生的一種,在邊關,也算得上是一種默契性的生意。
如今,大明九邊之外已經沒有了成建制的敵人。在魏公徐家的努力下,草原上已經圈起了無數的牧場,通過羊毛、牛乳等產出和收益,潛移默化的清洗着千年以來遊牧民族身體裡的兇蠻血脈。
不過,仍然有一二頑固不化的部落,化身爲草原馬賊,不斷襲擾着漢人的邊關、牧場和榷場。
對付這些人的唯一手段就是剿滅,好在他們不成氣候,也得不到已經有了牧場這個穩定收入來源的親大明派牧民們的支持,因此與他們作戰並不困難。就是擒下來的俘虜有些難辦,殺了吧有礙朝廷聲名,放了吧回頭或許又來襲擾,若是養着……那也嫌他們浪費糧食不是?
奴隸商人的出現,正好解決了邊關將士們的這一大難題:如今大明處處缺人,這些俘虜正好作爲奴隸賣了,既不會爲禍北疆,也能給這些駐守苦寒之地的將士們一份額外的收入。
朱標並不是不知道有商人買俘……朝廷對於這種事,只是故意視之不見罷了。非常之時行非常之策,這些奴隸商人,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減輕了大明剿除草原匪患的花銷,是以整個朝廷上下都是樂見其成的。
但事情牽涉到了武勳,又不一樣了。
朝廷可以組織俘虜修橋鋪路,商人可以採買俘虜種地畜牧,唯有武勳……他們不應該採買俘虜,尤其還是那些曾經是精銳士兵的俘虜。他們有帶兵之能,有些還能弄到甲兵。他們聚集俘虜,誰知道他們是想用來養牛種地,還是想推翻朝廷?
特別是唐勝宗陸仲亨等人,當年他們自棄兵權,再無立軍功之機,而後又看到徐達、藍玉、費聚等人因軍功而飛黃騰達,甚至海外封疆,心中早就多有怨言……
這些心存怨望的武勳們開始參和奴隸生意,他們想幹什麼?
“大哥,具體細節,我也暫還不知。”朱肅回答朱標道。“聽歐陽倫所言,這唐勝宗、陸仲亨似乎也只是經手,是通過昔日在軍中的關係,採買俘虜,過一手之後立刻賣給了各地開辦農場牧場、亦或是在海外有營生的地主、商人們。” “但他們是否存有異心,我不敢保證。”
“不過我以爲,此事還是該加以束縛纔是,若是聽之任之,有此先例在……日後還不知要釀出怎樣的大禍來。”
大明這幾年下來,商人、武勳,許多方面都是在野蠻生長,都是在摸着石頭過河,也就是因爲老朱乃開國之君,威望隆著,朱標仁德之主,人望了得,才能讓大明始終保持蒸蒸日上的態勢,不曾露出頹態。
否則,說不準就要如隋煬帝那般浪的翻車了。
但饒是如此,諸般新興的事物還是該立即定下規矩來。若是繼續任其野蠻生長,沒有個規矩約束,以後指不定就要鬧出什麼大患。而且老朱在時,其實是最容易做成事的,有他這位開國之君鎮着,大明諸般事務都可以因時制宜,要如何做只在老朱一念之間,不會掀起什麼大浪。
但若是傳到了後世之君時,想要給這些野蠻生長的事物上個枷鎖,指不定就要鬧的沸反盈天了。
“嗯,伱說的對。”朱標思忖了一會,點點頭,肯定了朱肅的意見。“本只是想讓你勸誡歐陽倫莫要利慾薰心,誰知竟挖出了這樁事來。”
“朝廷因見販奴之事有些益處,因而聽之任之了許久……然如今已事涉武勳,甚至險些涉及到皇親,可見此事終究不可放任。”
“是該想辦法規制一番了。”
“歐陽倫說,他們將買來的奴人囚於城西莊子裡?”
“不錯。”朱肅點點頭。他們隱藏奴人的地點其實頗爲隱秘,連同爲人市東家的沈家人也不知曉。不過爲了取信於歐陽倫,倒是對歐陽倫和盤托出了。
“好,此事不容緩,我等當即刻行事。”朱標長身立起,身上已泛起一國儲君、監國太子的那股威嚴風範。“城中其他武勳多爲二侯鄉黨親眷,未必可信,在京的領兵將領之中,孤只信你與二弟、四弟二人。”
“你持孤之手令,與二弟、四弟一同去禁軍之中調五千兵馬,着歐陽倫引路,封鎖二侯囚奴所用的那處莊子。”
“記住,萬不能打草驚蛇,使這些奴人爲禍京畿!可懂了麼?”
這還是朱標第一次對朱肅自稱爲“孤”,朱肅渾身一凜,單膝跪下道:“是,臣弟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