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孤注一擲
歐陽倫能考上進士，自然不是全無腦子。先前是被眼前之利矇蔽了雙眼，又見陸仲亨唐勝宗等人說的信誓旦旦，再加上連沈家都做這門生意，他便也忽視了其中暗藏的風險。
現在聽朱肅朱棣朱樉輪番轟炸，他也算是回過了幾分味兒來。只是仍不相信的道：“即……即便如此，該也不至於到死到臨頭的地步……”
“你真以爲父皇會對你網開一面？”朱樉道。“呵呵，看來你還是不瞭解我們的這位父皇。”
“他老人家是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人。莫說是伱，便是我們這些當兒子的，若是做了錯事，不一樣是要往死裡去打？”
“昔日老四他不願娶親，爹又是拿腰帶抽，又是讓他跪祠堂，即便是抽的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也要逼他整宿整宿的在祠堂裡熬着……老四自幼打熬筋骨，才能勉強不死，饒是如此還是大病了半月，你覺得若是你受了這刑可能熬的過去？”
歐陽倫聽着，豆大的汗珠開始滾落下來。
朱棣橫了朱樉一眼，似是在責怪朱樉用他的悲慘過去來嚇唬歐陽倫。想了一瞬接過話頭道：“可不是？昔日二哥只是因爲讀道德經不夠用功，便被父皇天天吊在皇子寮舍的柱子上打……僅僅只是擔憂子侄輩的日後學壞便要如此，你今日竟敢參和這等大事，父皇震怒之下，你猜他會不會殺了你以警後世的駙馬皇親？”
歐陽倫聽着，已是身如篩糠、汗如漿下。朱樉白了朱棣一眼，繼續開言道：“父皇雖素來看中親族，然而私聚降兵，毫無疑問已是涉及一國君主之底線……你也是當進士的，可曾聽說過古往今來帝王之家，有誰能容忍親族暗中囤積私兵？更遑論你只是一介駙馬！”
歐陽倫啊的一聲，終於徹底軟倒了下來，他的腦海之中，終於回憶起了昔日寒窗苦讀時讀到的史書裡，所看到的那些血腥的宮廷事變的記載。
古往今來，即便是太子做了威脅皇權的事情，往往也要被徹底肅清……他這一介駙馬又如何？公主又不是不能改嫁！
爲何之前從未想過……利慾薰心，利慾薰心啊！
“爲了一些銀兩竟敢反覆去叨擾大哥，你可知是大哥特意爲你壓下了此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匿如此醉心商賈之事，只怕你早已受了掛落……”朱棣接着道。
歐陽倫聽在耳中，心裡更怕，想起先前對朱標阻擾自己參和海貿勘合之事，自己私底下還頗有怨言，更是悔恨的無地自容。
歐陽倫終於徹底慫了。
“兄長……三位兄長救我！我，我還不想死……”歐陽倫哭嚎出聲，渾身戰慄。
見此人心防已徹底崩落，朱肅與朱棣、朱樉二人對視一眼，皆閃過幾抹狡黠之色。兩位兄長輪流當這黑臉，這時候該朱肅出來唱個白臉了。於是朱肅站起身來將歐陽倫扶起，溫聲道：“你且放心，若是要棄你不顧，我兄弟三人今日也不會到你府上來。”
“安慶是我等胞妹，我等自然不會放任他的夫婿不管。只是茲事體大，父皇的錦衣衛有多神通廣大，你也不是不知道。陸仲亨、唐勝宗等仗着昔日故舊幫扶橫行不法，你真當父皇不知道？”
“無非是效仿鄭伯克段於鄢，暫作縱容罷了。”
歐陽倫更害怕了，急切的拽住朱肅的衣襬道：“兄長何以救我？”
“救？”朱肅歪了歪腦袋。“因何言救？妹婿你不是千方百計得了他們的信任，混入其中，爲父皇蒐集了他們不法的證據，準備將我大明的這些禍患都消滅在萌芽之中麼？” “……啊？”歐陽倫有些反應不過來。
“身爲皇親，你與大明自是休慼與共。無意之間發覺了唐勝宗陸仲亨等人買賣異族奴人，或有不法之舉。可苦於並無實證，無法立功於國，於是你臥薪嚐膽，自污名聲，扮做一副醉心利益的模樣以取得他們信任……本王說的可對麼？”
“對，啊對！”歐陽倫終於反應了過來，眼神之中綻出神光。“正是這樣！此獠欲危害我大明江山社稷，身爲大明駙馬，我雖文弱卑微之身，亦是義不容辭，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去了六神無主的模樣，大驚大喜之下，此刻竟憋出了幾分傲骨文人一般正氣凜然的感覺。
“此刻你成功打入人市，自該是建功之時……這吉安侯府和延安侯府兩家要如何一網打盡，還需要你來指引……本王說的可對麼？”朱肅繼續道。
歐陽倫本來挺起的胸膛再次癟了下來，頹喪道：“可，可是兄長，兩位侯爺都是百戰的武勳，若是知道了我要對他們不利，保不齊就要滅口……”
“你若是此時退縮了，本王可以保證，你歐陽家全家一個明正典刑，定然是少不了的。”
此時唱黑臉的朱棣悠悠然的道。歐陽倫嚇得渾身抖了一抖，朱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怕，只要你立下功勳，父皇自然就會相信你的初衷是爲大明建功……”
“太子何以讓我等前來，不就是想要給你這個機會，讓你保全性命？安慶是我們兄弟的胞妹，我等斷然不會害你……”
“……是。”歐陽倫最終還是被說服了。
與其全家受難，不如豁出了一切，孤注一擲一番。或許還能立下功勳，搏出一個前程……
……
之所以非要歐陽倫協助，理由之一自然是要分潤歐陽倫一份功勞，好洗脫他的罪責，全朱標一片苦心。而另一個理由，也是因爲陸仲亨和唐勝宗兩人十分小心，雖拉了沈家入夥，但卻並沒有完全信任沈家這個商人。
在人市之中，沈家只是負責“銷貨”而已，說白了就是隻負責賣出這些俘虜，而“進貨”的渠道卻是靠的唐勝宗和陸仲亨他們。畢竟從邊關買回這些俘虜的能耐，只有他們這些武勳方纔擁有，沈家雖自認是朱肅門下，但若是貿貿然拿着這身份去北疆招搖，那些軍中的宿將卻是不會認的。
這也是沈嚴聽說朱肅是“來自平涼侯府的外戚”時，十分激動親往接洽的原因。費聚如今在武勳將門之中的威望遠勝已經過氣的唐勝宗等人，如果平涼侯府也願意在這人市生意中摻上一腳，毫無疑問，接洽他們的沈家也將掌握“進貨”的渠道，成爲人市的真正大佬之一。
說白了，大明近些年來發展的太快，諸多產業事業在勞動力大量缺口的環境下，這些商人們已經開始想鋌而走險的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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