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長索鎖江
現場變成了一場屠殺,或者說是狩獵的盛宴,天時地利人和,川軍全部佔據,不斷收割四處潰逃大西軍的性命。
“別殺我,我投降。”逃亡中,有人實在承受不了那種如山的壓力、也克服不了對死亡的恐懼,大叫着下馬,把手裡的武器扔在地上,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頭頂,大聲叫道。”
“我投降”
“不要殺我,我也降了。”
榜樣的作用是無窮的,一看到有人投降,馬上有人跟風,一時間地上跪了一片,看到大西軍投降,李定國馬上大聲說:“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一衆將士得到命令,一邊追殺那些還在逃的大西軍,一邊大聲地把這個命令大聲宣揚,這樣一來,走投中無路的大西軍一下子黑壓壓跪了一地,就是一些跑遠騎兵也紛紛下馬投降。
川軍馬快、火槍犀利,又熟悉地形,跑掉的機率不大,還有一點,這麼大的失利,估計張獻忠肯定心情不好,他心情一不好,就會找藉口殺人,就是逃得掉也怕回營後被虐殺,還不如投降算了。
跪下投降的人自然有人看管、接收,李定國馬不停蹄,率部追了上百里,把逃竄的大西軍屠了十之七八,直到天快黑了這才率部回望江關。
在回去的路上,孫熊有些不解地說:“哥,那些大西軍死了就死了,幹嘛留着浪費糧食,一刀宰了多痛快。”
李定國呵呵一笑,然後搖搖頭說:“殺了可惜,留着怎麼也有作用。”
“這是大人的命令?”
“嗯,是的”李定國簡單直接地回答。
孫熊撇撇嘴說:“我們四川,要多少人沒有?要這些傢伙幹什麼,就怕是養虎爲患。”
“這你就不懂了吧”李定國有些驕傲地說:“這些人是俘虜,我們怎麼處置他們都行。你看這一個個身強力壯的,做苦力最合適了,大人說過,一個地區的繁榮昌盛。首先就要工業發展、經濟繁榮,而工業發展、經濟繁榮的前提就是有大量廉價的勞動力,給他們吃一點東西不用工錢就能讓他們幹活,像開荒山、種糧食、修路補橋等,去哪找這樣的好事?”
頓了一下 。李定國冷笑地說:“再不濟,到時把他們編入軍隊當炮灰,要不賣給川中的豪門大族做家奴什麼的,怎樣做也不會吃虧。”
“還是大哥想得周到,不對,是大人想得周到。”孫熊一臉敬佩地說。
李定國擺擺手說:“好了,說這些沒用,快,幫忙收押俘虜,這下正好。讓他們打掃戰場,這樣就不用我們出手了,這麼多東西要清理,斷手斷腳什麼的散了一地,想想都覺得噁心。”
“可不是,遠遠聞到那股味兒都想吐的感覺。”
兩人一邊回一邊收攏部隊、押解俘虜,面帶着勝利的笑容,從部下反饋回來的信息看,張獻忠是坐船逃的,由於他逃得快。就是想追都追不上,不過也有好消息,參與攻城的十多萬大西軍被殲被俘的佔十之八九,逃跑也就一二成。
這是一極爲漂亮戰鬥。估計就是傳出去也沒多少人相信。
“真是可惡,竟然讓張獻忠這條大魚跑掉,要是把他抓了,那可就省功夫了。”孫熊有些不甘的地說。
李定國的內心反而有些放鬆,拍拍他的肩膀說:“不錯了,我們找到孫可望的屍首。這也是大功一件,至於張獻忠,不用怕,大山和張銳等着他們呢。”
這樣的結果,對李定國來說無疑是最好的了,人非草木,豈能無情,雖說和張獻忠有了一個了斷,但是心底還有一點情份沒法割捨,畢竟最初那幾年,張獻忠也是真心侍李定國好,不僅言傳身教,還給他很多鍛鍊的機會,如果真的對上,李定國也不能肯定自己會毫不猶豫對他出手,現在張獻忠逃脫,由其它兄弟去面對,這樣就不用那麼尷尬。
“那也是,大山和張銳這兩個傢伙都是抽冷刀子的高手,碰上他們,夠他們喝一壺的。”
世事有正反兩個方面,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李定國和孫熊說得眉飛色舞的時候,張獻忠正一臉落寞地站在船頭,劉文秀和受了傷的艾能奇跟在他身後,兩邊站滿警戒的心腹親衛,雖說張獻忠的臉陰沉得可以滴水,可是沒人敢上前勸他。
正在氣頭上,誰敢上前就是誰倒黴。
“大,大王”這時一個船工戰戰兢兢地走近張獻忠,小心翼翼地說:“天快黑了,江水急暗礁多,夜航只怕,只怕…….”
船工說不下去了,事實大夥都聽得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長江水流急、暗礁多,白天行駛也要小心翼翼,在漆黑的夜裡航行,無疑是自殺。
張獻忠聞言,擡頭看看天邊,只見夕陽西下,太陽已經下山,天邊只剩下最後一絲餘暉,估計不用二刻鐘,天就要黑了,看着那落山的太陽,張獻忠突然有一種自己的勢力如落山太陽一般,在墜落、在沉淪。
自封爲大西王,本意是想稱霸西部的“西”,而現在成了日薄西山的“西”。
“文秀,我們現在離萬縣還有多遠?”張獻忠突然開口問道。
傾巢而出,軍民上百萬,自然不能一涌而上,張獻忠步步爲營,在攻下雲陽和萬縣後,把大部分的人先安置再出發,算是一邊進攻一邊接管,在位置比較重要的萬縣還設有重兵,張獻忠此行的目的地是萬縣。
到萬縣的目的,自然是捲土重來,不過不是進攻四川,而是把自己丟棄的湖南和江西再一次搶回來。
經過望江關一役,張獻忠對四川窺視之心沒了,心中的僥倖之心也不復存在,如果說李自成是一頭兇猛的老虎,而一直窩在四川的陸皓山就是一頭可怕的遠古巨獸,強大得讓人顫抖。
現在的張獻忠,只想能安全地退出四川,對他來說寧可面對一頭兇猛地老虎也不願再去招惹一頭噬人不吐骨的遠古巨獸,強大得讓人無法撼動。
“回義父的話,大約還有一天的路程。”劉文秀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應道。
逆流而上和順流而下完全是二回事,速度也就快多了。
還有一天的路程,張獻忠回頭看看,後面除了二條護駕的船,並沒有其它的船,幸好自己見機得快,趁早溜了,川軍也沒有發覺,然後又天真地認爲自己留下的人支撐一天沒問題,於是點點頭說:“不錯,傳令下去,找個安全的地方過一夜,禁止煙火,惹來川軍。”
“是,大王”那船工好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連忙應道。
幸好,這位脾氣不太好的主帥並沒有下令夜航,也沒有爲難自己,這算是燒高香了。
劉文秀討好地說:“義父,你也半天沒吃東西了,孩兒這就去給我弄點酒菜。”
張獻忠沒有說話,不過也沒有出言反對,劉文秀知道他默許了,對張獻忠行了一個禮,轉身準備去給他準備吃的,沒想到一轉身,突然感到眼前閃了一下,好像有什麼發光一樣,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碗口粗的鐵鏈折射的餘暉,先是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失控地吼了起來:“停船,停船,快,前面鎖江了。”
這話一出,滿船皆驚,衆人聞言向前看去,一看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一條碗口粗的大鐵鏈橫跨在江面上,就在一個水流湍急的地方,要是船撞上了,在那麼急水流的推動下,肯定是船毀人亡的結局。
張獻忠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他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能逃脫的原因,不是川軍疏忽,也不是他們有意放過自己,而是人家早早就布好了口袋,就等自己一頭扎進去收線,一想到這裡,張獻忠心裡一個激靈:川軍實力這麼強,可是一直故意示弱,故意把自己一步步引進去,最後纔給自己補上最致命的一刀。
“快,把船穩住。”張獻忠大聲地吼道。
“大王”船工差點哭出來了:“這是順流,江水湍急,除非有縴夫,不然這船停不住。”
船能逆流而上,靠的就是民壯拉縴,沒人拉縴,想停住或返航那是癡人做夢。
一衆船工拼命想把船穩住,就是張獻忠的心腹親衛也動手了,可是那船怎麼也止不住,在水流的推動下,徑直向那條封鎖在江面的大鐵索衝去。
在自然界面前,人的力量實在太渺小了。
“快,放小船,派人去砍斷鐵索”張獻忠當機立斷,馬上下令道。
張獻忠的命令馬上得到執行,十多名親衛跳下小船,手提大刀準備去把那條阻礙的鐵索砍斷,這主意是好,可是那條大鐵索是陸皓山下令用高爐煉出的優質鐵打造而成,異常堅固,砍到刀刃都卷口了,還只是砍了不到一寸深。
事實上在江中也很難砍,江水湍急,一不小心就會掉到江中,需要一手抓緊鐵索一手砍,不能把力量發揮到極致,再說那條大鐵索足有碗口那麼粗。
快要撞上還沒有砍斷,實在沒有辦法,張獻忠咬着牙說:“棄船,所有人上岸。”
這裡有鐵索鎖江,那麼附近肯定有埋伏,但張獻忠管不了那麼多,欺山莫欺水,在水中必死無疑,而在山中還有一線生機,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先保住性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