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也古青青的紅紗滑落一事,看臺上的衆人早就瞪大了眼睛,一個個抻着脖子想一探她的容貌,像極了街市邊鵝籠子裡探出來的鵝腦袋,只是紅紗脫落一瞬間,也古青青已經擡起右手用袖紗掩住,絕美容顏乍泄瞬間之後,再也不能看見分毫。
然而在也古青青被摘掉面紗的一剎那,正好面向了龍肖的方向,這一幕別人或許沒有看清楚,龍肖卻是無意間瞧了個清清楚楚。那也古青青與念兒竟有七八分相像!
龍肖驚訝之餘,也就瞭然了,表親之間總是像的。
也古青青袖紗掩面,看着後庭花花,眼神有了些許不同。
比武之前,也古青青只不過把她當做一個譁衆取寵、自不量力的姑娘,和自己邀戰不過是想給自己沾點名氣。經過剛纔一戰之後,她才知道原來是自己過於自負,以她現在的年齡和實力,她完全有和自己對戰的資格。
也古青青回顧剛纔的一戰,從開始的利用雪花的掩護將法器種進自己體內,再到利用積雪偷襲,直至最後放出獸靈,一步步皆在她的算計掌控之中,雖說論境界,她的確稍遜一籌,但是論戰鬥經驗和對局勢的掌控來說,卻是要遠遠強於自己。
而且最後一劍,她並非是想刺傷自己的臉,那輕描淡寫的一揮,根本就只是想將自己的面紗摘掉,因爲也古青青可以肯定,後庭花花硬生生接下自己的紅蓮所騰出的時間,完全可以將劍刺破自己的脖頸,或者是自己的臉,刺落面紗根本就是手下留情,或者說她刺出這一劍的目的根本只是爲了拿到那件面紗。
所以說,她摘掉了自己面紗,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經輸了。
也古青青認真地看着後庭花花,說道:“我沒有贏,你也沒有輸,算是平局吧。”隨後慢慢走下武場,邊走邊喃喃說道:“姑娘後會有期,面紗就送你了。”
後庭花花把散落下到額前的幾縷淺灰色髮絲攏到腦後,嬌笑道:“青青姑娘果然大方,花花也送姑娘一件禮物吧。”
只見她快走幾步追上了也古青青,遞給她了一朵晶瑩剔透的冰梨花,歪過頭甜甜一笑對也古青青說道:“放心,不是我的本命法器,是從我家鄉帶來的冰梨花,只要別烤它,可是能開放好多年,青青姑娘可要憐惜它。”
或許是許久沒有遇到過對手,也古青青心中竟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她眉頭微微一皺,伸出左手接了過來,心有餘悸地靜靜看了一會兒,拿着它繼續向場外走去。
兩人紛紛走下武場後,裁判猶豫了半天,終於喊道:“後庭花花對戰也古青青,平局!”
這兩個字彷彿是一根針一般刺進在場的每一個大唐子民心中,
看臺上不少離得遠的觀衆並沒有聽清場上兩人的對話,聽了裁判的判決,不敢相信一般揉了揉耳朵,驚得不能言語。
整個武場像是突然僵住一樣,竟是半天鴉雀無聲。衆人看着掩面走下武場的也古青青,看着扭動着曼妙身姿走下武場的後庭花花,忘了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對待這場比武的結果。
我大唐的天之嬌女,火龍族的驕傲,竟然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北域女娃打了個平手!他們不敢相信,更是不願相信。
看臺上外域使臣一方,見後庭花花走進看臺,歡呼着迎了上去,一個面色黝黑的老婦趕忙迎上去扶住她的雙臂,向她嘴中喂下一粒白色丹藥,把她小心帶離武場。
而也古青青並沒有走進看臺,而是徑直掩面離開了武場,與她一同前來的族人見狀,迅速跟了上去。
後庭花花與也古青青的平局無疑給了外域使臣一方極大的鼓舞,年輕黝黑的小臉上洋溢着喜悅的光澤,一個個摩拳擦掌,也想上場伸展拳腳。
只是此次比武外域使者只可派出十名修行者出戰,所以他們前些日子早就已經根據大家的實力確定了出戰的人選,那些摩拳擦掌的修行者們只得按捺住心中的衝動,等待下一個上場的勇士給大唐些顏色瞧瞧。
這次出戰的人,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甚至比邀戰也古青青更加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因爲出戰的外域修行者是東山國的使臣領隊,他們的二皇子景從行。
他從看臺上輕輕一躍,穩穩落在武場中央,矯健的身姿頓時贏得了使臣一方觀衆的大聲叫好。
景從行今日梳了一個東山國修士獨有的髮髻,乾淨利落的髮型將他精緻俊逸的五官映襯得更加驚心動魄,再加上一身緊身玄色綢衣,在漫天的白雪之中彷彿墨色一點,分外惹眼。
他大聲說道:“東山國來去山景從行,挑戰大唐墨爲家!”
“墨爲家?是什麼鬼?”有人疑惑地問道。
“我當這天下第一美男什麼膽量呢,就挑了一個在我大唐連名字都沒聽過的末流,當真是可笑。”
片刻之後,有人記起了多日之前京都街頭的那段故事,似乎明白了景從行的用意。
不一會兒,衆人紛紛看向了坐在墨四海身側的龍肖,眼睛裡露出不知名的光芒。
龍肖心裡是拒絕的,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尤其是看了剛纔兩場比武,心裡無比慶幸上場的不是他,如果真是他,怕是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所以,他早就決定堅決不做那出頭之鳥。
可是沒想到屋漏偏逢連陰雨,越不想幹什麼越來什麼。
看景從行一臉自信的表情,再加上這些年的名頭,龍肖知道他一定是晉入洞玄已久,甚至境界會更高,心中不免更是看不起他,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嘟囔道:“以大欺小,不像是個好人,四海更不會看上你。”
龍肖看着那張俊美的臉,心裡又增添了幾分憎惡。從出生到現在,龍肖還真沒有覺得一個人像景從行一樣招人厭,即便是住在山裡的時候,隔壁家的小蘭總是在妹妹念兒面前各種炫耀,老李家的二胖總是過來找茬,村頭上的老貓頭鷹一到睡覺的時候就開始叫喚,也從來沒能讓龍肖感覺到如此討厭。
越來越多的目光向龍肖看來,他這才意識到景從行從發出邀戰到現在已經過了不短的時間,他故作深沉地整理了整理身上的衣衫,硬着頭皮站了起來,心想:“咱就算是輸,也得輸的體體面面,像個爺們,況且,說不定他也只是徒有虛名而已呢。”
就在他正要走上武場答應下這次邀戰之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邊幽幽傳了過來。
“早就仰慕景皇子的英名,小僧可否代爲一戰?”一個戴着花帽子的小和尚笑着說道,露出了一排乾淨整齊潔白的牙齒。
原來無燈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從中央看臺來到了四海一旁,應該是正要尋個位置坐下,沒想到碰上了這麼一齣戲。要麼是他覺得有趣,要麼是知道龍肖打不過他,不想漲了那個傢伙的氣勢,索性就來湊個熱鬧。
景從行循聲望去,見是昨夜那個花帽和尚,稍稍遲疑了下,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可以。”
聽到景從行同意了小和尚的請求,龍肖心中一陣竊喜,但臉上卻表現得一臉失望的樣子,擺擺手無所謂一般對那花帽和尚說道:“既然你想去活動活動,就讓給你吧。”
無燈瞄了一眼龍肖,對他假惺惺裝逼的樣子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也是縱身一躍,跳到了武場中央,動作乾淨利落、行雲流水一般,看起來竟然比景從行還要灑脫幾分,贏得了這邊看臺觀衆不小的歡呼聲。
只見武場中央,他一身青色僧襖,戴着一頂花色小帽,面色乾淨白皙,再加上裂開的小嘴裡潔白的兩排牙齒,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搭調。
無燈對看臺上大家詫異或者說怪異的目光絲毫沒有在意,心想:搭不搭調無所謂,自己覺得好看就行,最重要的是四海覺得好看就行。
無燈笑着對景從行說道:“大唐和尚無燈前來應戰。”
“無燈?”景從行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滯,彷彿是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卻又沒能記得清楚,想來應該也是個不大出名的修行者。
中央看臺上的裁判剛剛還見到無燈和尚跟在皇帝一側的高僧身旁,知道他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對象,卻也不明白景從行是在哪裡得罪了他,他看着景從行,臉上不禁露出了一副惋惜的表情。
“東山國景從行對戰大唐和尚無燈,開始!”
話音剛落,景從行便如閃電一般向無燈飛奔而去,沒有給對方留下絲毫準備的時間。
眼看着景從行猶如獵豹一般逼近自己,無燈嘴角依舊掛着笑,竟是無動於衷。
衆人疑惑地看着武場中央的景象,心裡各種不解,難道這和尚鬧着玩呢,是等着被虐嗎?
不過眨眼之間,景從行已經到了無燈的身前,只見他手中突然出現一根骨杖,狠狠地向花帽和尚的頭上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