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內響起了低沉的角號聲,門外各部盟長聽見號聲,一起向宮內涌去,絲毫沒有一點順序。
遠航與付亞史在側廳內靜靜的等待,二人早已商議好,由付亞史上前答話,遠航在一旁觀察。
主殿內犴王已經坐在上首,各部盟長進來分坐兩側,同時望向犴王,不知將他們喚來何事。
“衆位,今日將你們喚來,是因爲齊國派來使者,欲與我們化干戈爲玉帛,以寒江爲界,共享安寧,不知衆位意下如何?”犴王左右掃視一圈,觀察着每個人的反應。
“齊國?”
“是呀,他們向來與我們不和,怎會突然派使者前來……”
“怕是另有隱情,不是要有何舉動了吧?”
犴王話音一落,下面議論聲四起,衆位盟長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起來。
蒼向天在下首稟道:“犴王,齊使尚在側廳,不如請來一問。”
犴王點頭,使人將遠航二人傳喚進來。
付亞史在前,遠航居於側後,倆人一路微笑走了進來。
“我乃齊國使臣李亞,受齊王之命,前來拜見犴王。”付亞史向犴王施禮,將自己的名字改爲李亞。
“坐。”犴王一揮手,請遠航倆人坐在了下首位。
付亞史點頭謝過後,說道:“中原三分天下,唯齊之大。如今商國已亡,商之地齊國佔去十之有七。現今齊王有好生之德,不忍再見寒江兩側紛爭不斷,特命我等前來,願與怒卑結好。齊王肯將寒江以北三座城池交與犴王,以示誠心。自此以後,以寒江爲界,兩國各不互侵。”
付亞史說着,遠航的眼睛四下偷瞄着,看看誰有反應。
犴王還未發話,付亞史對面站起一位大鬍子,兩隻眼睛大的像對銅鈴。喝道:“齊國依仗兵多將廣,常犯我界,今日卻來主動求和,怕是沒安何好心吧。”
這漢子還未坐下,邊上又一人站起,指着付亞史說道:“前幾日邊界處千里狼煙傳來,你齊國還曾燒殺搶掠,今日卻來犴王這裡假意悻悻,真是好笑。”
蒼向天按照約定,見衆人性情起來,起身向犴王說道:“犴王,據探子來報,樑國似乎也派了使者,欲來怒卑。”
“噢?樑國也派人來了嗎?這到好了,我們是與樑國結盟呢,還是與齊國呢?”犴王爲難起來,試探問向衆人。
大鬍子立時便嚷嚷起來,喊道:“犴王,齊國多次犯界,殺我子民,搶我牛羊,我也可拉部與齊國勢不兩立。”
“短淺之見。”遠航左面第二人站了起來,指着大鬍子說道:“齊國與你部緊鄰,自然難免有摩擦,怎可爲一點小事誤了犴王大業。”
遠航急忙扭頭看向此人。
這人邊上又起來一人,對犴王一躬身,說道:“喀和特說的沒錯,齊國國大,緊鄰怒卑,犴王理應與齊國結盟。那樑國遠在南面,與我們中間又隔着齊國,即使結盟又有何用?”
最下起身一人,也進言道:“犴王,樑雖遠,但與怒卑素來無怨。兵法有言,遠交近攻,連弱抗強,我之意是結樑抗齊。”
“哈哈……”遠航身邊一人忽然大笑起來,將遠航嚇一跳,將目光看向他。
犴王在上面說道:“長相可是有話要說?”
遠航聽的明白,犴王是有意告訴自己,此人便是王長相。看模樣不似怒卑人啊,好像中原人士。
王長相起身,對犴王一禮,挺胸說道:“齊國近到轉瞬及至,樑國遠至遙不可及,遠交近攻又怎可取?真若與齊國交戰,怕是打上一年半載,樑國也趕不過來。連弱抗強雖是上策,但也依事所說。樑齊聯手滅商,齊掠商王佔商都,得七分天下。樑只得西北三分,強弱之勢截然可見。敢問一下,結樑可比齊否?”
“長相之意是與齊結盟了?”犴王微笑詢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還由犴王定論,長相一介武夫,但聽犴王吩咐便是。”王長相略一躬身,坐了回去。
犴王點點頭,對下面說道:“衆人議事也都是爲了怒卑,暢所之言,儘可說來。”
蒼向天對向付亞史,問道:“齊國既有意結盟,不知何時可讓出寒江以北的三座城池?”
“齊王已應允,只要犴王今日同意,明日便可讓出,但需犴王親書盟約,立字爲據。”付亞史起身說道。
“好,齊使先去休息,稍後回覆與你。”犴王點點頭,請遠航倆人先回避起來。
待遠航退去,蒼向天向犴王進言道:“犴王,齊軍之所以佔據此三城,便是因爲陳州外有渡橋,可以出兵至三城以抵擋我軍。若三城在我們手中,齊軍兵過寒江無城可守,便抵不住我怒卑鐵騎。屬下之意,假意應允齊使,將此三城騙入手中,我們便可以寒江爲險,阻住齊軍。再聯合樑國,使其在齊南出兵,形成兩下夾擊之勢,大事可成。”
犴王有些面露難色,吞吐說道:“那樣我豈不成了言而無信之人。”
蒼向天道:“成大事不拘小節,若非如此,如何抗得齊國?若與齊結盟,待齊滅樑後,犴王又怎知齊國便不會攻打我們了?”
犴王沉思一會,點點頭,說道:“向天此話有理,是本王寡斷了,便如此。”說完看了下諸位盟長,大聲說道:“你等即刻返回各部,嚴陣以待。”
諸位盟長起身告辭,轉眼走了個一乾二淨。
犴王向蒼向天一點頭,問道:“他的計策可行否?”
蒼向天咧嘴一笑,說道:“稍後便知,我先過去了。”
犴王點了點頭,臉上顯露出難以琢磨的表情。
遠航躺在宮外一個算是驛站的房屋內,付亞史則在屋內來回走動。忽然停下腳步,向牀上遠航問道:“少爺,您說他會上套嗎?”
“不知,等等看吧……”
“篤篤。”敲門聲傳來,遠航蹭的一下彈了起來,付亞史急忙坐到桌前。
遠航打開門一看,原來是蒼向天,鬆了口氣,讓他進來後隨手關上房門。
“葉大人,此計可行嗎?”蒼向天進屋後問道。
遠航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不知,若是對方不上套,只得另尋良策。
幾人在屋內等了許久,就在準備放棄等待的時候,門外再次響起了敲門聲。遠航向蒼向天一使眼色,蒼向天點下頭,閃進了一旁的衣架後面。
遠航打開門,一個壯實的漢子站在門口,閃身擠了進來。
“你是何人?”遠航開口問道。
那漢子用身體將門掩住,小聲說道:“你是齊國使臣嗎?”
遠航回頭向付亞史望去,那漢子上前兩步,一施禮,說道:“犴王明日會與齊國結盟,其意爲假,是將三城騙來後,再據江抗齊,請勿相信。”
“噢?”付亞史一皺眉頭,問道:“你是何人,我又如何信你?”
“告辭。”那漢子也不解釋,轉身便要離開。蒼向天一抹身子,從衣架後面閃出,看那漢子冷笑了一下,說道:“原來是你。”
那漢子見到蒼向天,驚的急忙回頭看向付亞史。沒等他反應過來,蒼向天一個健步上前。那漢子返身抵抗,可怎是蒼向天的對手,三招兩式便將他制服住。
“果然是王長相。”蒼向天將那人捆綁丟在地上,指着說道:“此人便是王長相心腹,我這便去稟告犴王,將他拿住。”
遠航擺擺手,說道:“拿了他的心腹,他也不會承認的,只需推到他身上便可了。”
“那該如何?”蒼向天望向遠航。
遠航一笑,說道:“拿到他只是爲了確定目標,我還需去見一見這個王長相。”
付亞史也點點頭,道:“趁時間還短,我們現在便去。”
遠航讓蒼向天將那漢子帶走,自己與付亞史喚來無影等人,親自去了王長相休息之處。
王長相對付亞史與遠航的到來很是意外,還是迎了進來。
付亞史走到桌前坐下,淡聲說道:“賀丞相讓我問候你。”
王長相在一旁猶豫了一下,還是畢恭畢敬的彎了一下身,說道:“多謝丞相掛念。”
遠航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一下豁朗起來,這下你可是自露馬腳了。
“犴王真敢假意結盟嗎?”付亞史繼續問道。
“是的,蒼向天獻計,犴王應允,明日要假意與齊國結盟。”王長相在一旁答道。
“真是不知死活。”遠航在一旁喝了起來。
“就是,小小怒卑膽敢與齊國抗衡,真是自尋死路。”王長相極力附和着他們,表現着自己。
“我是說你,不知死活。”遠航大聲喊着,刀紫破門而入,將王長相嚇一跳,傻傻地望着遠航。
“我最痛恨背主之徒,刀紫,將他拿下交由犴王。”遠航一擺手,刀紫撲了上去。
王長相也會兩下子,與刀紫鬥了起來。外面有幾個王長相的手下,聞訊趕了過來,被啊金與無影擋住。
打鬥了幾下,王長相便沒了還手之力。刀紫一個錯步閃到側面,一拳打在他右側頭上,王長撲通一聲相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遠航帶人將王長相捆到犴王的王宮中,吧唧一下丟在地上,王長相被這一摔,轉醒過來。
“王長相,我念你勇猛,留你一命,你卻私通齊國,欲毀我怒卑,真是自尋死路。”犴王氣憤的指着王長相,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犴王饒命,是我一時糊塗,我願痛改前非,戰死殺場,請犴王饒恕我,再給我次機會。”王長相雙手被捆,只得以頭觸地,砰砰的磕了起來。
“哼,現在知道悔改,何必當初。”犴王向下一揮手,有護衛上前,拖着王長相出去。
“犴王饒命啊,犴王饒命……”
“恭喜犴王,內賊已除,無後顧之憂了。”遠航恰到好處的彎下腰,笑着說道。
犴王站起身,對遠航一抱拳,說道:“多謝樑使助我除賊,我意已決,願與樑國結好,抗擊齊軍。只是……”
“犴王有話直說便是。”遠航再次回禮,說道。
犴王比較爲難,慢聲說道:“我軍若無臨江城池,怕是難以抵擋齊軍。樑使曾說助我奪下這三座城池,不知有何良策,還請賜教。”
遠航當做何事,應了一聲,說道:“只需派兵過江,阻住齊軍援軍便可。”
“可我軍無戰船,小船運兵數量不夠,各部又不習水性,即便現下打造,也是來不及啊。”犴王犯愁起來。
遠航搖頭,說道:“我知道一種快速渡河方法,告知於你。”遠航來時渡寒江便想到了怒江之上的滑索。這東西簡單易造,運送兵力比起小船快上幾倍不止。
將圖紙畫好後,遠航對犴王說道:“尋隱蔽之處設置好滑索,五條便足可以運送上萬兵力,餘下的便看犴王的了。”
犴王拿着圖紙大喜過望,笑着說道:“只要我們可以過了寒江,便可以拿下城池,真是高招啊。”
遠航一笑,對犴王說道:“只要犴王與樑國聯手,我主便有信心滅掉齊國。屆時,怒卑與樑國永世爲好,絕不失言。”
“好!”犴王大喜,命人安排酒宴,親自相陪。
第二日,犴王在王宮中宣佈,正式與樑國結盟,共同抗齊。各部盟長起身附和,歃血爲盟,全力支持犴王。
遠航代表印文帝,與犴王商定了詳細的聯盟方案,作戰部署,連勝利後兩國怎樣瓜分齊國都寫了進去。堪稱一次重大的兩國談判,遠航也成爲樑國有史以來第一位外交官。
在城中待了幾日,遠航便辭別犴王準備回去覆命。犴王爲印文帝備上三大車禮物,親自送出哈達城。遠航以不識歸途爲由,向犴王尋要了達木豪星兄妹,犴王應允,並指派蒼向天護送遠航至怒卑邊界。
“蒼兄,你我也算有緣,一別近兩年,居然在塞外再次相見,真是有緣啊。”遠航與蒼向天並馬而行,一路笑談。
“葉大人提起此事,向天倍感慚愧。”蒼向天想起刺殺遠航一事,憨笑了起來。
“無妨,那時你我並不熟識,不知現在,蒼兄可否告知當日是何人要你刺殺與我。”遠航笑着問道。
“是樑國左司使陳福。”蒼向天毫不隱瞞說道:“我曾輸在他手上,所以答應爲他做三件事。”
“什麼?”遠航吃驚不小,停住了黑子。不是吃驚陳福要殺他,因爲心中早有猜料,在蒼向天這裡只是爲了證實一下。吃驚的是蒼向天居然輸在陳福手下,陳福居然會武功?
“你的武功不抵陳福?”遠航失聲問道。
“嗯,略勝於我。”蒼向天點頭答道。
遠航眼前浮現出陳福那老態龍鍾的樣子,居然被他隱藏的這樣深,一點也看不出來,不由暗自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