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適暖和的玄月宮裡,好兒卻如坐鍼氈般,不時的探頭張望,卻又迅速的垂下頭去,就怕無意中褻瀆了心目中那神聖不可侵犯的聖顏。
當看到了青青後,還好奇的朝着青青身後探望,好似能看到什麼?
“娘,皇上過來之前會提前說一聲的,所以不用擔心。”青青看着好兒那天真的模樣,莞爾。
“肚子餓了嗎?睡了一會了。”青青牽着好兒的手,讓好兒坐下,這才問道。
或許是因爲休息夠了,或許是這屋裡比較暖和,好兒的臉色紅潤了些。
只要這麼下去,不用多久.好兒就能擺脫這一身的酸楚味了。
“不餓,草兒,這裡是草兒住的址方嗎?如果皇上知道了,如果皇上生氣了,怎麼辦?”雖然不清楚皇宮裡的規矩,但是就算是一般的大戶人家的規矩可也挺多的,想想這皇宮自然也一樣,只會更甚。
想到這裡,好兒就更是坐立不安了。
要是因爲她的到來,讓草兒受到皇上的責罰,那麼她這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嗎?
“娘放心吧.娘有聽說過,那家的閨女孝順孃親會犯法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皇上豈不成了昏君。”青青平靜淡然的口吻輕易就把好兒的擔憂和顧慮化解了,放鬆了神情的好兒這才能踏踏實實的坐在青青身邊,打量着這雍容氣派的住所。
“來人,傳膳,清淡點的。”青青吩咐的同時,也拿來了木梳,站在好兒的身後,爲好兒整理因爲躺臥而鬆散的髮髻。
“草兒,還是娘自己來吧。”雖說是自己的女兒,但是好兒還是感到有些不自在,有些受寵若驚。
畢竟,草兒現在可是奉天的皇后。
“娘.要是疼了,說一聲。”青青徑自動手,打散發髻的手卻很是溫柔這感覺,雖然青青從未期許過,但是當她的手在好兒的頭上輕柔的梳理的時候,卻感到一種淡淡的幸輻,充斥在心間。
這和對玥兒的疼愛是不同的,但是卻又有着相同的她方。
都是那種不是很濃烈,但是卻很溫馨的感情。
只不過對玥兒,那是一種有着呵護和期許,寵愛和疼惜的感情。
而對於好兒,則是一種憐惜和保護。
這就是親情吧,對長輩,對晚輩的不同的情感。
“草兒,皇上對草兒好嗎?”看着銅鏡中,認真爲自己梳理的青青,好兒也柔順的由着青青,只不過,作爲女人,一個爲人母的女人.她還是關心自己女兒的幸福。
畢竟,在她的意識裡,只有男人對女人好,這纔會是一個女人最幸運的事情。
“草兒,有此時候,不要和自己過不去,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雖然自己也沒有因此而得到幸輻,但是她卻不希塑草兒重蹈覆轍。
雖然不瞭解青青的情況,但是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皇后,在好兒的意識裡,只要青青安守本分,只要皇上不嫌棄於她,那麼青青的後半生,也就有了依託。
“娘放心吧,草兒自有分寸。”青青莞爾,出聲撫慰。
好兒畢竟是太單鈍了,但是她所承受的壓力和苦痛,她又怎能傾訴。
面對好兒,這個善良傳統的女人,她會盡力讓好兒的後半生過的舒心。
“其實,娘知道,草兒打小就有主意。”欣慰的長嘆,轉身,握住青青的手,仰頭看着青青。
“幸好草兒還活着,要是……草兒會恨娘沒有保護好草兒嗎?如果……”好兒睜大的雙眸中,似乎又出現了當日的恐懼。
如果草兒死了,她就要抱着一輩子的內疚繼續裝瘋賣傻的活下去。
繼續等待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能在有生之年見到草兒,能知道她還活着,她已經滿足了。
可是草兒真的不恨她嗎?
那時候的她那麼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自己帶走了,自己無力保護她,卻帶着她跳下了河。
其實那一刻.她就後悔了,不是害怕自己的死亡,而是那緊緊的攬着她脖子的小手,到最後,直到河水淹沒她們頭頂,草兒的手都沒有鬆開。
她就這麼自私的帶着草兒離開了,草兒就不會恨自己嗎?
自責,後悔,恐懼在好兒的眼中同時閃現,想到這,她都無顏面對草兒,可是……“娘,草兒從來沒有責怪過娘,娘當初那麼做,也不過是爲了讓草兒不過那生不如死的生活,草兒知道的。”青青溫柔的整理好好兒的髮髻,柔聲說道。
雖然知道好兒的作爲卻是太過自私和無知。
可是,好兒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個孤苦無依的女人,她脫離了男人的庇護,她連自己都存活不了,更何況還要保護一個孩子。
更何況,她所面對的人,是司馬無情,這個在司馬家至高無上的冷血男人。
好兒僅有的選擇就是死亡,而這也用盡了她畢生的勇氣。
她怎麼會忘記,那孱弱顫抖的身軀擋在她面前的景象,她更不會忘記,那額頭上有着血腥味卻依舊緊緊抱住自己的記憶。
所以,她怎麼會恨她呢。
作爲母親,她已經盡了所有的努力。
“草兒,他是怎麼找到你的?他要幹什麼?”想到這兒,好兒再也做不住了,起身,拉着青青的雙手焦急的問道。
雖然知道青青是皇后,雖然知道這皇宮不是誰都能進的,但是那個人不是一般人啊。
他是魔鬼,是無所不能的閻王爺啊。
“要不,告訴皇上,讓皇上派人保護你吧,好不好?”好兒的眼中完全是對皇權的期許,如果求皇上保護草兒的話,那個人或許就不能對草兒怎麼樣了?
即使他想,他也不能爲所欲爲。
“娘,這事你就別擔心了,在這裡,你要知道,沒人能對你怎麼樣,更沒人敢對你怎麼樣?你只要記得,你是我草兒的娘,知道了嗎?”青青拉着好兒走到了早就誰備好的膳食麪前,有力的說道。
要不,好兒再這麼的憂慮下去,她的身體遲早會垮的,更別說,她的思維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的情況下。
“恩,娘會記得的。”好兒看着眼前神色淡然,寵辱不驚的女兒,這才發觀,她的草兒真的長大了。
“娘娘,這是今兒個早朝收到的奏摺,皇上讓奴才給娘娘送來。”德全帶着一個手捧托盤的小太監踏進了玄月宮。
“恩,有勞公公了。”青青淡然的開口了.得庸已經接過了德全身後的托盤。
好兒看着這戲文裡才能見到的揚面,拿着碗筷的手,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娘,嚐嚐這個吧,你會喜歡的。”親手爲好兒佈菜,青青沒有在看向德全。
他此行前來,所謂何事,大家心知肚明。
“草兒也吃。”尷尬的看了一眼德全,好兒臉上扯出了不自然的笑容,雖然覺得草兒這樣不對,但是卻又不敢說什麼口“奴才告退。”德全不留痕跡的打量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好兒,躬身而退。
這一看就是一個無害的女人,這和大家所預想的夫人似乎有着大大的差距。
如此……一個女人,會養出皇后這樣的女子嗎?
很是懷疑。
可是看好兒對皇后的態度,看皇后對好兒的神情,卻又感覺那麼的自然。
饒是閱人無數的德全也糊塗了。
“草兒……”看着離去的德全,好兒直覺的以爲,這個太監地位一定不一般,草兒這樣,難道就不怕招人怨懟嗎?
一輩子習慣了卑躬屈膝,一生人習慣了仰人鼻息,好兒自然無法體會身居高位的感覺,更無法明瞭,不同階層的人有着不同階層的生活原則。
“飯菜不合口味嗎?”青青自然能明白好兒眼中所表達的意思,但是她卻不能爲她解釋太多,也無需解釋,因爲好兒是無法理解的。
還不如,讓她親眼去看,親身去體會,慢慢的她總會接受的。
“不是,很好。”好兒看了看青青不願再談的表情,本就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她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只能默默的吃着青青爲她布的菜,把心中的擔憂吞回肚子裡。
明亮而又溫暖的燭光下,母女兩靜默的享受着這分離多年重聚後的第一頓飯,吃的認真,咀嚼的用心。
不時的相視,都有着讓人會心的溫暖。
用膳,沐浴更衣,擦拭溼發,青青做到了爲人女應該做的事情,隨着青青的舉動,好兒眼中的惶恐和不安也漸漸散去,滿足和幸福慢慢的溢滿好兒的雙眸以及整個身心。
“草兒.你幸福嗎?”躺在柔軟溫暖的被褥裡,好兒問道。
她知道,青青也沒有睡着。
雖然知道,讓她和青青一起睡在這偌大的鳳牀上,不合禮數,但是青青的一個眼神,就阻止了她所才的頓慮。
想想,自己真可笑。
青青現在是皇后,已經不是那個靠在她懷裡的孩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她自有分寸,自己又何必杞人憂天,自尋煩惱。
“娘現在幸福嗎?”青青沒有睜開眼睛,溫和問道。
好兒現在應該很幸福吧,畢竟和自己的孩子躺在一起,靜靜的聊聊心裡話。
就像她帶着玥兒一起的感覺,感覺心裡面很充實吧。
“幸福,這是娘最幸福的時候,孃的寶貝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依靠,而娘還可以陪着草兒,娘真的很幸福。”好兒真心的坦露自己的心聲,她還有什麼不幸福的呢。
“如果娘知道,娘還有一個優秀的外孫,娘會更幸福的。”想到玥兒,青青的脣角自然勾起,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青青知道,好兒的視線轉向了她。
然而青青也不可能發現,此時的自己,洋溢出來的那種感覺,是何等的滿足。
“草兒說的是太子嗎?”關於青青的事,多少好兒也聽司馬無情說過,這位太子也是好兒顧慮想要問及的,只不過青青一直閉口不提,她也沒有機會,也不敢隨便發問。
“恩,娘回來的遲了些,要不就能見到玥兒了,玥兒一定會高興多了個外婆的,更何況還是一個美女外婆呢。”青青睜開眼,側身,看向好兒。
看着眼前的好兒,想到玥兒,嘴角自然的微笑。
“娘,其實草兒纔是最幸福的,我有娘掛着,有玥兒疼着,娘說,草兒是不是很幸福。”青青的話讓好兒莞爾,是啊,上有老下有小,這是一個人最幸福的階段。
只不過看着眼前的青青,她本身就還是個孩子,她又怎麼照顧孩子,怎麼教導太子?
想來也是皇上多費心了。
“那太子呢?”好兒看着青青那對太子寓於言表的神情,不由對這個太子更多了幾分好奇心。
就不知道自己的外孫,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皇帝的兒子,想必也是人中之龍。
“玥兒跟着他師父出宮歷練去了,等玥兒回宮的一天,或許就是玥兒繼承大統之日。”這話,青青並沒有對好兒隱瞞,如果有緣的話,或許好兒能見到玥兒。
“看來,娘是不會見到玥兒了。”好兒想的是,太子現在還小,即使登基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那時候,她還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不過想想,太子出宮,能那出長時間嗎?
如果現在的皇帝長命百歲的話,那太子不是一輩子回不了宮了。
知道好兒想偏了,可是青青也沒有多加解釋,因爲有些事情,不定因素太多。
“睡吧,娘。”爲好兒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卻被碰觸到好兒身體所感受到的溫度而暗自一驚。
“娘,冷嗎?”看着似乎並沒有察覺自己身體異樣的好兒,青青問道。
“不冷,只是有點乏了,睡吧。”好兒困頓的說道,不在出聲。
“娘,我們說說話,別睡,好不好,草兒突然想起來,還有好多事沒告訴娘呢!”青青幾乎是一躍而起,隨意的披上披風,同時,傳了太醫。
“娘,你醒醒,我帶你去看看,說不準玥兒已經回來了,如果他聽說外婆進宮的話,他會回來的。”青青找了好多的被褥,一層層的蓋上去,可是好兒的身體依然越來越冰冷。
“娘,你還要陪着草兒呢,要是那個人欺負我,娘還要保護草兒的。”看着慢慢失去了生命氣息的軀體,看着漸漸流逝的氣息。
青青突然住口了。
她早該知道的,他怎麼會那麼放心的讓好兒來見自己。
雖然想過,好兒的下場,可是她已經在努力的去更改這個結果。
爲何?
他依舊要成爲掌管別人命運的儈子手。
“娘娘,節哀,夫人已經仙逝了。”被急招而來的太醫,在再三的確診之後,給出了結論。
看着赤足站在地毯上的娘娘,哪還有皇后的樣子,完全是一個剛失去了親人的小女孩。
沒有了皇后的妝容,沒有了那老氣的裝束,沒有了外在的點綴,此時此刻的皇后纔是真正的自己。
“娘娘,節哀,保重鳳體。”得庸看在眼中,憐在心中。
沒想到啊,他還在想,這夫人究竟是何來路,這夫人究竟會在這玄月宮呆多久,這夫人的到來對皇后是好還是不好?
卻不想,還沒得出結論.她就已經沒了。
對於奉天皇朝來說,她的到來是那麼的突兀,她的離去也同樣的突然和震驚。
更讓得庸震驚的莫過於皇后口中的那個人,那個對她們母女有着極度威脅的人,究竟又是何許人也?
居然膽敢覬覦皇后?
究竟是什麼人?
看了看牀上平靜離去的女子,這麼一個女子能保護皇后?
這一切更亂了,但是看着皇后定定看着牀上夫人的神情,得庸也不知從何開口。
如果太子在的話,或許能給皇后片刻安慰,可是太子此刻不在皇后的身邊啊。
“娘娘保重。”看着沒有反應的青青,得庸再一次的開口了。
“夫人……怎麼走的?”轉身,看向原地候命的太醫。
語音竟然有些沙啞,眼神有些茫然。
“回娘娘,夫人體內有一種寒毒,臣判斷最少也有十五年了,夫人能活到現在,已算是奇蹟,還請娘娘保重。”太醫據實以告,躬身候命。
今天這玄月宮,看來難出了。
太醫的話一出口,就連一旁的得庸都驚呆了,視線不由定在了青青身上十五年,這麼說來,好兒還沒生自己.就已經中毒了。
這毒是誰下的?
不言而喻。
他真的做到了,掌控他身邊所有人的命運,沒有一個能逃過。
就連即將出生的他們也一樣。
這麼說來.自己雙腿,也不僅僅是因爲落水的緣故。
寒毒,從孃胎裡帶來的。
“身中這種寒毒的人,最多可以活多長時間?”青青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在想,怎出才能避免相同的場景發生於自己和玥兒之間。
她不想,也不願讓玥兒眼睜睜的毫無預兆的看着自己離開。
“回娘娘,臣不敢斷定,要根據不同的人來說。”太醫的回答並沒有讓青青滿意。
“如果是本宮呢?”青青索性挑明瞭問。
“最多二十年。”太醫深呼吸最後給出了答案。
“最少呢?”青青依舊沒有放鬆,她想要知道的是確切的數字。
“如果娘娘誕下皇嗣,可延長數年,如果不然,至多二十。”這也就是表明了,皇后最多還能活六七年。
“大人,修得胡言。”得庸首先開口怨斥,皇后才十三歲多,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活不到二十。
雖然皇后有腿疾,但是隻要小心保養,就會沒事的。
這又怎麼可能威脅到皇后的生命。
“得庸,傳旨,太醫李保平被治無爲,重責百丈.發放通州。”冷冷的話語,卻讓李保平難以置信的擡起了頭,眼中不但沒有絕望和怨恨,反而充滿了感激。
他本以爲他今天是難以活着離開皇宮,他以爲,他李氏一門就在滅在今朝。
卻不想,皇后卻給了他一條活路。
雖說是發放,但是卻也讓他保全了一門性命。
“謝皇后娘娘,臣自今日起,有口不能言。”李保平重重的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同時也作出了許諾。
不管是誰?
都不可能從他的口中得出任何關於皇后的信息。
今晚的一切,即將成爲千古之謎.永遠的埋藏在這玄月宮。
“得庸,你知道該怎出做?夫人離世的消息,不許透露出去,更衣,本宮這就去向皇上請旨,馬上送夫人出宮。”青青面色無波的在得庸的服侍下,更衣,整理儀容。
只不過卻沒有半點的修飾,整個人從未有過的簡潔。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辦妥。得庸看着皇后娘娘的情緒轉變,看着娘娘無事人一般的神態。
心中不由暗暗乞討,只希望皇上真心體諒皇后,太子會努力爭氣,好讓皇后娘娘在有生之年過的舒坦些。
更希望,皇后不會因爲夫人的事而讓朝中大臣抓到把柄,如果那樣的話,皇后可謂是身陷絕境了。
當等等幾乎整個晚上的獨狐離聽到皇后求見的通報的時候,終於放下了手中早已看過的卷宗,平靜的召見。
“臣妾叩見皇上,臣妾特來向皇上請罪,沒有得到皇上的允許就把娘帶進了玄月宮,更沒有讓娘來拜見皇上,還請皇上贖罪。”青青不卑不亢的說道,她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此刻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皇后真是有心請罪嗎?皇后既然知道,爲何還要如此?”獨孤離這話有着淡淡的怒意,她可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躲不過朝中衆臣的眼睛。
如果她在奉天的地位變得被動,那麼他又何嘗不會處於被動狀態。
他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希望皇后也能恪守本分,知道怎麼做纔是對他們之間最好的。
即便,要犧牲她的家人.她也得做到。
“臣安自知無知,因而特來請旨,臣妾願送娘出宮,彌補臣妾所犯過失。”青青堅定的口吻,讓獨孤離知道,她名譽上是請旨,其實,就算他不同意,她也會照樣順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只因爲,他現在還不想和她正式決裂。
難道她就真以爲,他不會動她,讓她爲所欲爲嗎?
想到這,獨孤離不由怒火躥升,狠狠的看着面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