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沈予熙又嗅到了空氣中那股淡淡的味道。這味道本該隨着木魅被淨化消失。之前能夠聞到, 可以說是陳宏宇身上還有殘餘,但是這會兒……她放緩了呼吸,刻意延長了吸氣。

不應該啊, 這股味道里, 好像還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跳下車, 衝陳思久道:“你們先回去。”

陳思久雖然疑惑但是很聽話, 乾脆地應了聲:“好。”

顧肖說:“我和你一起去。”

沈予熙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視線落在顧肖的身上,把顧肖從裡到外, 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十幾秒鐘之後,才道:“好。”

兩人下了車。沈予熙順着氣味找到了劉建民。

這個男人正蹲在地上, 弓着背, 眼神痛苦地看着手裡拿着的手機。

屏幕上面播放的是一個女人的錄像, 畫面很清楚,看得出拍攝這段錄像的人找了位置固定。劉建民戴着耳機, 他的手時不時在屏幕上輕觸。但是每當錄像因爲他的觸碰停止或者後退的時候,他身上的頹廢又要增添幾分。

沈予熙聽不到那個女人在說什麼。她也不是很感興趣。她比較有興趣的是劉建民身上的變化。

他身上那股氣味裡夾雜着的令人作嘔的味道,讓她想到了一個人。

她的眼睛眯了起來。

站在劉建民身後看了一會兒,她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男人。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你和誰接觸過。”

她的陰影打在劉建民身上,讓他的屏幕暗了幾個亮度, 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 又像是穿過屏幕看着裡面的人。

沈予熙伸手摘下他的耳機, 又問了一次。

她的語氣聽不出一點情緒, 連不屑都沒有,這對於沈予熙來說, 不是一件常見的事情。

顧肖站在她的身後,光從他的背後照過來,影子拉得老長。

劉建民沒有回話。他緩慢地擡頭,三四十歲的大男人,此刻眼神裡的茫然無措讓人覺得心酸。

沈予熙低頭,面無表情的和他四目相對。

認清是誰,劉建民的眼裡迸發出光。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沈予熙的衣服。

被沈予熙躲過。他也不管抓到沒有對他來說好像都沒什麼區別。他求道:“你救救她,我知道你可以,你救救她,要什麼代價我都可以給你。”

沈予熙不爲所動,在劉建民撲上來的前一秒躲過。兩人你追我躲,吸引來幾個路人的視線。

“站着別動。”沈予熙說話的同時,顧肖已經定住了劉建民。

“你和誰接觸過。”

她問了第三次。

劉建民看着她,冷靜下來,道:“我告訴你,你就會幫我救她?”

沈予熙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她不屑地望這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道:“你以爲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嗎?”

“當然能,但一定很麻煩,不是嗎?”見沈予熙沉下了臉,劉建民自認抓住了談判的籌碼。

沈予熙“嘖”了一聲,聲音冷冷的,“我最討厭別人要挾我。”

她對上劉建民的視線,“特別是自以爲聰明的人。”

說完她轉身就走。

劉建民心中一慌,就像幾萬只螞蟻啃噬五臟六腑,渾身傳來一股麻癢感,隨之而來的還有貫穿百骸的冷意,他被沈予熙的行爲弄呆了,像是失去魂的空殼。

如果對她來說並不複雜,爲什麼,要來問他?一問三遍。

他不知道,一時半會兒的想不明白,但是他不能讓這個女孩就這麼走了 。

他急忙向前幾步追了出去,手機甩到了地上。

慌亂之中,耳機被扯掉。

“我對我沒有信心,你說你在我進劇組的時候就喜歡我了,但是我在劇組的這麼些年,你和多少女人上過牀?我以爲你只是不喜歡我……可是現在你告訴我,那時候你也是喜歡我的。你能把愛和性分開,我做不到。我沒有那個自信,我會想很多,各種各樣不好的猜測。我們的孩子,我有多高興我們有了孩子,可是你叫我打掉我們的孩子……我現在連面對面親口告訴你,我們都各自冷靜一段時間這件事都不敢……叔叔,讓我一個人冷靜一段時間。”

沈予熙挑眉,和顧肖對視一眼。所以小優對劉建民的怨氣才那麼深?

“不是,是我的錯,是我……”

沈予熙開口:“是那個人告訴你,殺死這個女人的人是陳宏宇?”

劉建民搖頭,他像是放棄了,說到:“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沒有人告訴我是陳宏宇……。”他像是才反應回來,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陳宏宇,是他殺了小優?!”

“原來你不知道麼。”

顧肖走到沈予熙的身邊,對魂不守舍的劉建民道:“你爲什麼想救她。”

“你應該知道人死不能復生。而且,你覺得她會想要復活嗎?”

劉建民其實知道,可是他的腿都能長,萬一呢,萬一就可以呢。只是她想不想復活……

他的眼神光黯淡。

“她不能復活,而且她恨你。”顧肖看着緩緩蹲下,抱住頭的男人,用“雞蛋會孵化出雞”這樣理所應當的語氣說道。

連續的打擊讓劉建民身心俱疲。

“她恨我?”然後閉上眼,臉上露出絕望之色。

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越發濃烈。沈予熙把腦袋埋入顧肖的懷裡,狠狠地吸氣。

這一會兒功夫,她終於看到那根紮根於劉建民全身筋絡的淡淡銀線。像頭頂一根長長的銀髮,另一端飄向看不見的地方。

不對,看的見。找到了。

沈予熙沒有眨眼,用力瞪着那根銀線。她看到遠方一個人影。

她的眼神沒有移動,拉住顧肖朝那邊走去。

顧肖被她拉住,沒辦法拿筆,只能單手在空氣中畫了幾筆。空氣裡傳來如同布被扯條的聲音,一層薄如蠶翼的膜飛到劉建民身上瞬間浸入他的身體,表面上看不出一絲端倪。

沈予熙餘光瞟到他做的事情,語氣篤定道:“他沒救了。”

顧肖看她,“我知道。”

“你想救他?”

顧肖彈了一下沈予熙的腦門,笑着道:“我以爲有這想法的是你。”所以手下留情讓他能活久一點,說不定會有轉機。

“不,我不想救他,也救不了。就是覺得那個小優,真倒黴。”

顧肖:“我以爲你想說可憐。”

沈予熙看他,挑眉:“是什麼給你的錯覺。她有什麼可憐的,最多就是倒黴了點。”自己選擇的路,有什麼就自己擔着,哪有那麼多可憐。

走了一會兒,沈予熙突然開口問道:“她怎麼死的?我沒看資料。”

顧肖言簡意賅:“被侵犯,流產,大出血。”

“哦,那陳宏宇真是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