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部兵馬不遠也不近,能夠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也拉開了適當的距離。要知道這種操作也是不容易的,但完全說的過去,這個年代他本人不說,誰能想到步卒行軍是完全可以追上騎兵的?他不會說,所以沒人知道。
虎牢關在宋朝之前的地位,並不比潼關低,宋朝之後因爲國家重心轉移,洛陽和長安也不會再被刻意經營,但在此時,這裡仍然是定鼎天下的中心,而今天兩個實力最強的藩王又像是以前的前輩一樣,選定這裡進行一場決戰。
不過對於司馬穎而言,這不是他設想當中的決戰,至少沒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出現。現在他仍然有三十萬大軍在惻,可卻陷入了被動挨打的處境。接連被過萬騎兵突襲,造成了漫長的隊伍首尾不相顧,可這不是他的過錯,前往虎牢關的地勢本來就越收越窄,由不得他部署足夠有縱深的行軍。
可沒有過錯的司馬穎,現在也承受了地勢對自己不利的危害,原因就是他的大軍人數太多,太過於臃腫,大軍士卒只知道被攻擊,卻在口口相傳之下不知道是哪裡被攻擊了。軍心浮動帶來的混亂,甚至比一縷偏師造成的影響更大。
在數十年之後,一統北方的苻堅的率領百萬大軍南征,就是因爲一個看起來無傷大雅的舉措,成就了東晉草木皆兵的神話,讓幾乎已經和前秦相比有些頹勢的東晉又重燃進取之心。
現在司馬穎的情況也差不多,甚至他一眼望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遭受到了攻擊,整支大軍都處在惶恐不安當中,沒有馬上炸營都算是他多年積威的結果。
比之司馬穎這邊的混亂,處在進攻的司馬季就穩坐釣魚臺多了,不要看他根本沒看見鮮卑騎兵的成績,但他能夠想象數十萬大軍在撤軍過程中被攻擊的混亂,在這種條件之下還能穩住陣腳的人歷史上能數的過來,司馬季自認爲可以憑藉幽州大軍無不處在的學生做到這一點,但一個人肯定做不到,他做不到司馬穎必然做不到,而且撤軍過程當中必然沒有讓步軍結陣迎敵的時間。
以上是他能推測出來的,有時候預測戰場局勢並不需要多麼聰明的腦袋,只需要切合常識就可以,違反常識之外的戰例,比如王莽的數十萬大軍爲何遭遇隕石,畢竟是少之又少。
這次能贏是肯定的,就是看司馬穎如何應對,如果這位皇太弟還是貪心,想要儘可能的保全足夠的兵馬,不懂得壯士斷腕的道理,事情就麻煩了。
這招就不可能用在燕王身上,他帶着心腹直接跑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他的眼中只有炮灰和高級炮灰,但本質上都是消耗品。
虎牢關看似不太遠的距離,此時卻顯得遙遙無期,因爲不斷被沿途趕上的鮮卑騎兵突襲,整個大軍士卒都處在極度緊張的心情當中,隨時準備和突然出現的鮮卑騎兵作戰,光是不斷的結陣就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大軍走走停停,現在依然被困在距離遠離虎牢關的地方,燕賊的胡人騎兵一擊得手立刻撤離,時間不長又再次出現,司馬穎的大軍傷亡卻在不斷增加。
鮮卑騎兵的攻擊根本沒有章法及規律,騎兵對步軍的優勢在此時展現的淋漓盡致,什麼時候發動攻擊是騎兵說的算,燕王喜歡不管不顧現衝一波再說,鮮卑人可沒有這種臭毛病,有時行走幾裡安然無恙,有時剛剛解散軍陣大軍前行,鮮卑騎兵又會突然出現,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這種襲擊之下,本來還算是完整的行軍,慢慢變得前後脫節起來。
一路上沿途都有橫屍的士卒屍體,以及不斷掉隊的散兵遊勇。而離開了整體的保護,他們的生命幾乎完全看運氣,整個撤離的大軍,早就不負司馬穎所說的只是因爲糧草不足回到虎牢關,普通士卒已經沒有人在信這套說辭,夢想和現實之間,總是看起來很接近,實際上卻遙不可及。
終於最爲令人擔心的事情出現了,三十萬大軍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兵馬出現了譁變,這部分兵馬是洛陽禁軍,他們本身就是跟隨長沙王司馬乂抵抗司馬穎進攻京師的兵馬,在司馬乂被京師的一部分人抓起來之後,整個洛陽禁軍便投降了。
但是司馬乂處在京師的風口浪尖,深知經過幾次戰亂京師的力量弱小,執政的時候對洛陽禁軍十分重視,禮賢下士盡力調解京師的局勢,這一切洛陽禁軍的將士都看在眼裡。司馬乂身負人望被視爲大晉中興的希望,連帶着和司馬乂聯盟的燕王司馬季他們也不反感。
但就是他們認爲可以中興大晉的長沙王卻遭到了背叛,最後禁軍只能舉手投降,司馬穎收攏禁軍之後撤換掉了大量的將校,因爲時間太短,仍然無法改變洛陽禁軍這種心理,而處在逆境的時候,禁軍這種逆反心理再次爆發了出來。
其實這也正常,從東漢開始禁軍參與政變已經成了習慣,今日出現譁變也不是不可理解。但是這個時機可是太要命了,數萬洛陽禁軍譁變,直接讓司馬穎的撤軍徹底陷入到了混亂當中,一如淝水之戰混亂的前軍將整個前秦大軍攪亂。
可能是對洛陽禁軍有些防備,司馬穎害怕他們直接投降,所以並沒有讓洛陽禁軍殿後,這樣的考慮也不可謂不好,可處在大軍中間的洛陽禁軍一旦譁變,徹底讓三十萬兵馬斷成了兩截,洛陽禁軍結陣自保還斷絕了殿後部隊的出路,這是司馬穎萬萬想不到的。
就連陳總和趙鑲的兵馬也因爲驟然的變亂,變得混亂起來,一些將士丟盔卸甲全無半日之前剛剛拔營撤軍的風采,取而代之是惶恐不安,似乎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是敵人。
事到如今也不由得司馬穎想要保全大軍,如果他在不做出決斷的話,一旦混亂影響到全軍,這就不是能夠保存多少兵馬的事情,而是會不會全軍覆沒的問題。
陳總和趙鑲直接拍馬一路來到司馬穎的身邊,陳述利害,“殿下,洛陽禁軍譁變我們已經聯絡不上墊後的兵馬了,現在爲今之計是趕緊脫離大軍,帶着尚未混亂的兵馬迅速回到虎牢關,固守之下收攏殘兵,如果再留在這裡,後果不堪設想。”
“這?”司馬穎看着兩個從益州帶出來的心腹,一副猶豫不決之色,正在僵持之際,突然有探馬來報道,“有胡人重騎衝擊中軍,趙鑲將軍,現在怎麼辦?”
“殿下,趙鑲願意率領本部兵馬墊後,但是還是希望殿下快點脫離這個是非之地,燕賊在北地一手遮天,此次鮮卑出兵十萬,還有不知道多少騎兵在附近奔襲、埋伏,一定要早做決斷啊。”趙驤跪在司馬穎的面前急切的開口,隨即便提槍上馬消失在了司馬穎的面前。
“是時候做出決斷了,殿下。”陳總也是一臉的急切開口道,“趙鑲將軍的話發自肺腑。”
“好,你和杜劍在前方開路,全軍加速我們回虎牢關。”猶豫不決之後司馬穎終於表達了壯士斷腕的勇氣,招呼中軍的將校下達命令。
殺……鮮卑騎兵嘶聲竭力吶喊,聲音傳遍四面,驚起附近中飛鳥與動物驚慌失措逃離
遭受到突襲的司馬穎麾下不甘落後,同樣高喝,也爆發出排山倒海聲音,一個個如狼似虎衝出去。上萬鮮卑騎兵策馬前行,以雷霆之勢,向列陣迎敵的步軍方向而去,騎兵齊頭並進,宛若猛獸出籠,勢不可擋。
這是馬刀和長槍的較量,真到了拼命的時候,步卒爆發出來的戰力同樣不可小視。互相傷害的戰鬥當中,一個個鮮卑騎兵從馬上摔了下來,離馬的瞬間就被無數長槍從各個方向刺來,很快就沒有了動靜。
閃亮的馬刀每一次落下都有血液濺起,居高臨下的馬刀揮動之間,就好像勾魂的死神,將眼前的阻礙送入地獄。只是一個接觸,雙方就有無數士卒殞命當場。受傷的戰馬幾乎也受不了這種血腥的場面,受驚之下慌不擇路,很快便被殺紅眼的雙方斬殺。
屍體已經鋪滿雙方交戰的地面,宇文遜延親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但是卻不管不顧,對這些部族勇士的生命毫無表示,他只希望勝利,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是洛陽禁軍譁變?”司馬季雖然身邊沒有成建制的騎兵,但是還沒窮到連探馬都用不起的地步,東漢以來禁軍這麼多次參與政變,終於又一次是出現對自己有利的政變了。
“全軍急行軍,殲滅司馬穎,平定天下就在此戰。”這個時候已經不能再友軍被圍不動如山了,因爲,這裡不是別的地方,是戰場,時間寶貴,戰機也是稍縱即逝,更何況眼前的情況明顯對自己有利,已經不符合保存實力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