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來的那位先生已經交了錢了。”護士小姐滿臉職業的微笑,我腦子有些木然。
“交錢了?”我不斷嘀咕着這三個字,手裡還拿着他留下的一張留言條和剛從銀行取來的錢。
病房裡除了蘇宇還在沉睡,四周空空如也。高高的點滴掛在牀前,如此的安靜。
眺向窗外,我看着住院大樓下那黑色的皮衣皮褲,一身古惑打扮的背影,他走了……
除了一張字條什麼也沒留下,我不知道他爲什麼幫我,甚至不瞭解他是個怎樣的人,很多的疑問在腦子裡盤旋,他是個神秘的男人。
“恩妮……”蘇宇醒了,他滿是疲軟的振起身來,不容我想得太多,他還需要我的照顧,字條沒來得及看,急急收入口袋。
“我怎麼在這裡?”
“你燒了一夜。”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虛到了極點,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如果不是我,也許他不會那麼難受,醫生說,持續高燒會轉向病毒性感冒,如果不是送院及時的話,很可能引發肺炎、心肌炎。他還說,蘇宇的心臟並不好。
“可能~是昨天忘了蓋被子吧,天氣有點涼。”
他在故意省略重點,我知道淋雨是最大的原因,“想什麼呢?我可以出院了麼?”
“蘇宇~”怎麼說出口?
“嗯?怎麼了?”他看着我。
“對不起,今天早上如果我早點回家,就不會讓你受那麼久的苦……”出租車上那一幕在腦子裡浮現,他燒的迷迷糊糊,嘴裡還叫着我的名字,我覺得我是個罪人,享受一夜,卻讓如此關心我的人在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噢,對了……”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有點餓了。”
“這裡有粥。可能有點涼了,我去幫你熱一下。”
“好。”他應的毫不客氣,笑的跟個孩子似的看着我,我突然覺得有一些輕鬆,心裡卻明白,他是有意扯開話題。
回到病房,只見他已經下了牀,這讓我有些吃驚、緊張。
“你應該回去躺好。”
“只是發個燒而已,有必要禁止一切下地的活動嗎?”
“有!”
“我都快被憋死了。”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讓我不自覺的臉燒了上來。他卻毫不在意,徑自接了粥,在這充滿蘇來水味的醫院享受起了他醒來的第一餐。
“對了,恩妮,你~~”他帶着疑惑的打量着我,支支吾吾,嘴裡喝了一口粥,還塞着一口饅頭。
“吃東西還說話,你精神挺好。”我白了他一眼,他那狼吞虎嚥的樣子,不像是個燒了一夜的病人,更像是關了一月未沾葷腥的狼。“什麼事啊?”
“我現在是病人,怎麼說也是病號爲大,這大病初癒,你是不是得收起你嫌惡的臉哈。”他滿臉不爽,這丫燒完了就變了一個人,突然油腔滑調了起來。
“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用你那三尺身高把我這七尺男兒給弄進醫院的?”
“得了吧哈,你就損吧,還‘弄’呢,我是用拖的。”他心情不錯,我把我腦子裡搜索的斷斷續續的片段,編了一個故事講給了他。什麼找了幾個女同事從六樓把他擡下來,僱了個人力板車,把他從租房樓下拉到了醫院。順便加了一些路人觀光的場景,說得‘繪聲繪色’,他聽了大叫倒黴,忿忿不平。
“你說你怎麼就那麼小氣?就不能給找個計程車麼?還人力板車,人家那些不是拉豬肉就是拉煤球,你真夠黑的。虧我在夢裡還叫着你的名字。”
“不是啊,人力板車比計程車還貴哪,花了我不少錢呢。我還推了老大一段路的。”
“我回去要告狀。”
“告吧告吧,告誰,誰聽去?”
“我要告訴宇翔,他媽欺負我。”
“你帶壞我兒子,我還沒找你算帳。”
“哪有?”
“你天天教他唱情歌,還不算帶壞?”
“冤枉~”
“誰冤哪?”
“救命~~我是病人啊~~~”
…………
他的精神一直不錯,只是面色還有些暗沉。他好像很享受我的照顧,中午在蘇宇的牀前迷糊的睡着了,一整夜的疲勞過後,睡的很是香甜,隱隱約約,好像有一隻大手輕輕的爲我撩去面頰上的髮絲,夢裡好溫柔。
下午醒來,回家給蘇宇做了飯菜,對於病號,蛋不能吃,所以特地做了一個肉絲清湯還有一些蔬菜,趕在上班之前送去了醫院。
剛走近病房門口,裡面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一個女子的聲音,婉轉悅耳,她可能是那個小米,蘇宇似乎也很高興,這個二十二歲的帥氣男孩,本應該浪漫的年齡,過早的承擔了照顧他人的義務,這是不是有些殘酷?
我知道我不該打攪,可是時間容不得我回避。推開門的時候,女孩驚訝的看着我,還有我手裡的保溫飯盒。
“來了啊,恩妮,今天給我做了什麼好吃的啊。”他似乎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對,不掃餘興的做勢就要接我手裡的飯盒。
“肉絲清湯。”把食盒擺在牀頭,赫然發現上面,早已擺上了另一個保溫瓶,空氣裡瀰漫着雞肉的香味。這讓我有一瞬間的尷尬。其實想想,這也沒有什麼,他,終還是個單身男孩子,需要人關懷的。
“蘇宇,可以介紹一下嗎?這位是?”女孩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我們的關係,我能理解,當兩個食盒同時出現在一個病牀的年輕男人身上時候,不僅僅是它們的主人,就算是旁人,也會有不同的猜測。她迫切想知道我們的關係。
我將打好的飯菜放在牀頭櫃上,旋蓋的空檔,蘇宇徑自端了過去。
“噢,恩妮,這位是我的同事,米靜,就是小米。”
“小米,這是我的好朋友,李恩妮。”
我不知道蘇宇自己有沒有覺察到這詭異的氣氛和自己說話的方式,我直覺絲絲寒意由我的腳底直往頭頂上竄。他把介紹說反了,很明顯是有意的,直接忽略了她。
“您好!”我說。
“你好!”她道。
握手,微笑,她笑的很職業,可是她的眼光裡流露出一種光,那光是嫉妒還是什麼,我不敢斷定。但我知道,那絕不是微笑……
新了一夜開始了,每個城市都是不夜城,對於每個流連在夜店場所的人來說,酒吧的營業只是夜生活的前奏,一切還未開始。
音響調到最高頻率,聲音吼到最大分貝,嗨歌曼舞,吧檯前面LiLy裡的花式調酒頗爲搶眼,我喜歡看她瀟灑的動作,甩廳耍瓶,帥氣十足。
要跟她說什麼?不知道怎麼開口。問他麼?太過唐突。還錢?好像有些不太適合。我就這樣怔怔在站在包間的入口處,看着吧內幾盡喧華熱鬧……
“好好休息。”他的字條,只有四個大字。沒有任何訊息,也沒有過多的語言,我只知道記憶裡依稀閃過他的名字:川北崎……。神秘的男人,讓我聯想到了古裝的俠客,如此鮮活,一樣的短暫,來不及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