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終究是流言,京城裡並不缺少這種流言八卦,對楊淳和來說,最多近段時間對名聲稍微有些影響,再加上御史彈劾幾次,並不能對他傷筋動骨,過段時間有了新的八卦代替就過去了。
相反,對他來說,何嘗又不是一件好事,因爲這件事,原來楊夫人相好的幾戶人家都想辦法將自己家女兒的帖子要了回去。楊夫人原來想好的在今年討房媳婦回來的美夢,如今頓時成了泡影,楊淳和也不用再着急親事了,他如今有的是時間再盤算他與黛玉的事情了。
便是皇上那裡,他自回去當差後,皇上也不提這事,御史彈劾的摺子也被他壓下來了,還打趣他,“人不風流枉少年。”
只是楊夫人這幾天都渾身冷氣纏繞,持續低壓,脾氣暴躁,楊淳和自知理虧也不敢去招惹她。其他人更別說了。
黛玉後來最終也得知了,只是對於她來說,楊淳和僅僅是一個大哥一樣的人物,他做這樣的事情最多讓她嘆息一聲,其他就再也沒有想法了。至於楊淳和是不是被人算計,也不是她能操心的。
到八月底鄉試放榜,林甫果然沒有中,只是他也沒氣餒,畢竟他還年輕不是,他今年才十四歲呢!不過寶玉卻預料準確了,他中舉了,並且還中了第三名亞元,成爲一名舉人老爺,正式將一隻腳邁進官場。
既然寶玉能如願中舉,那麼兩家的親事便該提了。賈母跟寶玉商量好。又跟賈敏通了風聲,第二日一早吃了飯後,賈母將王夫人單獨留了下來,賈母坐在炕上,盯着王夫人看了半響,看得她渾身不自在了,才慢騰騰的道:
“我欲替寶玉向林家求親,這事你怎麼看?”
在王夫人心目中。當初雖有風聲說賈母想給寶玉向林家求親,但是這麼久一直沒有動靜,她也以爲自己那日說動了寶玉,不會再有這種事,正要漸漸將心放下來,卻陡然聽賈母這樣說,忍不住震驚的看向賈母。叫道:“什麼?”因爲震驚,她的聲音都有些尖利了。
賈母頓時沉下臉來,王夫人才發覺自己失態了,連忙收斂了心神,垂下眸子,半日不說話,卻在心裡細細想該怎麼推了。
賈母見她不說話。面上也木然,哪裡不知道她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便冷冷道:“怎麼?玉兒哪裡就配不上我們寶玉了?不是我老婆子說外話,寶玉如今怕還配不上玉兒呢!若是寶玉明年中了進士,那倒還好說。”見王夫人一臉不以爲然,心裡頓時生了一股無力感,繼續道:“我是告訴你一聲,你真當我要你拿主意?這事便是老爺跟娘娘都點了頭的,你還想怎樣?”
王夫人心裡頓時一震,她確實不能怎樣。但是那是她的兒子,若是連她的兒子的親事都做不了主,那她還生了他做什麼?想到這,頓時一股力氣充滿了她的身上,她堅定的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賈母淡淡道:“你當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還想着寶釵做你的媳婦對吧?”王夫人面帶震驚,似乎不敢相信賈母怎麼會知道,要知道自“金玉良緣”話題被壓下來後,寶釵也去了王府當郡主伴讀。除了那次跟寶玉說話,她便沒有露一絲意思要寶玉娶寶釵。賈母又如何知道的?
那日她跟寶玉說話後,她跟薛姨媽兩人商議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先給寶玉娶個平妻。正妻位子還是留給寶釵。若是娶了黛玉,那寶釵放哪裡?
正當她腦中轉個不停時,賈母道:“你趁早收了你的那些鬼主意,明日我便要請媒人上門了,過後按一路禮節來,希望你不要多事。你且下去吧!”
王夫人嘴動了動,終究沒有說什麼,退了出去。一到房裡,便叫人去喚寶玉。
寶玉聽到傳話,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去了王夫人房裡。
一進屋,便瞧見王夫人坐在炕上哭,薛姨媽在一旁勸着,只聽王夫人嘴裡兀自說着,“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哪裡還能再生一個?如今就指望着寶玉,她偏偏不趁我的心;我費心伺候幾十年,到現在連兒子的婚事都不能由我做主;我在這個家裡哪裡還有站的位置?連這個臉面都不肯給我。”
薛姨媽則勸着,“那是你兒子,婚事什麼當然都由得你......”
寶玉聽了一陣頭疼,上前請了安,王夫人見寶玉來了,便罵彩霞,“怎麼做事的?爺來了也不說一聲。”
彩霞暗暗腹誹,這不是你吩咐的嘛!現在又來罵我。
寶玉如何不明白王夫人這樣安排,就是爲了讓他一進來便聽到她哭訴的話,若是前世的寶玉定然會當作自己闖進來不小心聽到的,王夫人的打算是想讓寶玉聽見她的哭訴,便以爲她被老太太給欺負了,這樣就可以讓寶玉的心偏向她。
只是他又不是傻子,便在一旁坐了,問道:“太太叫我來做什麼?”
王夫人這邊剛將淚水擦乾了,正要吩咐丫鬟打水來淨面,便聽到寶玉如此生硬的問話,頓時將手絹往臉上一覆,又哭了起來,“你就是這樣跟你孃老子說話的?”
薛姨媽也在一旁道:“寶玉,不是姨媽說你,你是男子,是沒有女兒那樣知冷知熱,但瞧見你母親哭成這樣,也知道安慰幾句吧!聽聽你母親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還想讓他出頭不成?若是原來的寶玉說不得就此問了王夫人的委屈,並且答應王夫人的提的要求了,偏偏如今的寶玉換了芯,也狡猾得很。只在一旁吩咐丫鬟們打水上來給太太淨面,然後就坐着不說話了。
王夫人將手絹擋住臉,跟薛姨媽對視一眼,薛姨媽道:“罷了,罷了,這是你們母子間的事情,我也不參和了。我先走了,寶玉。你好歹哄哄你母親。”說着,便從炕上起身走了出去。
一時寶玉也不說話,只是用眼神“擔憂”的看着王夫人,王夫人只顧着用苦肉計哭個不停,半響見寶玉只是在一旁看着她,頓時一口氣悶在胸口,她這個兒子是真傻還是裝的?
只得無奈開口道:“老太太剛纔留我說話了。你知道吧!”
寶玉點點頭,王夫人又是一悶,將手放在胸口舒了舒氣,好半天才道:“老太太說要給你求娶林姑娘的事情,你也知道?”
寶玉又點點頭,王夫人覺得越來越憋氣,眼淚又流了下來。哽咽道:“你們都瞞着我,你還當我是你母親嗎?”
“太太說的什麼話,老太太如今不是告訴你了嗎?”
“可是爲什麼不問問我的意見?”王夫人反問,寶玉不語,能問你的意見嗎?你意見就是娶寶釵唄。
王夫人見寶玉又不說話了,忍不住捶胸道:“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生的兒子連他的婚事都做不了主。我便是想找個稱心的媳婦也不行嗎?”
寶玉鬱悶了,“林表妹不好嗎?”
王夫人一頓,想了半響,幽幽道:“你林表妹是不錯,但是哪裡比得上寶釵合我的心。她事事都能想得周全。每次來陪我說話,哪一句不說在我的心坎上......”
寶玉乾脆將頭垂下,一門心思的想事情去了。
王夫人一個人說了半天話,說得口都幹了,都沒見寶玉點個頭,頓時怒了,“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寶玉也不耐煩了,他如今時間緊呢!哪有那麼多時間來聽王夫人說這些廢話的。笑道:“太太,明年二月兒子要參加會試,如今還有好多功課沒做呢!”他本該一來就該將這樣的話說出口的,只是若不讓王夫人將話說出來。說不得她下次又要找了他來說;還不如一次搞定,讓她說完,舒緩了心情,暫時不要來找他麻煩了。以後便是再想起要找他,也得想想如今他正忙着讀書呢!等事情確定下來,她再說什麼也沒用了。
王夫人一聽,頓時想起,面前的兒子已經中了舉人,明年再參加會試殿試便可以中進士了。若是因爲她在這裡嘮嘮叨叨耽擱了兒子的時間,讓兒子考不上,那豈不是她的錯?想到這,剛纔一門心思想讓寶玉答應娶寶釵的打算一下子拋到腦後去了,連忙拭乾了淚水,道:“哎,是我多話了,我也是想見見你,囑咐你幾句,沒成想一時感慨多說了幾句。那你趕緊讀書去,別耽擱了。”
寶玉應了一聲,愉快的回去了。
王夫人想了想,找寶玉還是不行,得找老爺,拿定主意,便讓人去請賈政。
趁着賈政沒來之前,趕緊淨面重新化了妝,將略略蓬起的頭髮順了順,又叫金釧,“你瞧着我這身衣裳怎麼樣?”還沒等金釧回答,便自言自語道:“剛纔坐久了,有些皺了,你去給我挑一件。”金釧答應着正要去,王夫人再加了一句,“挑一件鮮亮點的。”
王夫人正在這裡忙得團團轉,去傳話的回來說,“老爺說沒時間,正忙呢!”
王夫人頓時愣了,然後眼睛紅了,狠狠道:“沒時間?怕是在哪個賤人那裡鬼混吧!”話說完,頓時覺得不對,冷冷的瞟了一眼旁邊回話的人,那丫鬟將頭垂得更低了,似乎這樣王夫人就不能發現她了。
半響王夫人才幽幽道:“你去跟老爺說,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那丫鬟慌忙答應着去了。
金釧正挑了一件衣裳捧了過來,正要問王夫人,王夫人一眼看見那暗淡的顏色,頓時覺得一陣委屈涌上了心頭,她常年吃齋唸佛,穿顏色厚重的衣裳,這樣佛祖都不能保佑她心想事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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