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究竟是誰？
向牢中的人兒下手，兵部的？戶部的？
但是她的意圖也不那麼明顯啊，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快就知道啊？是蘇百年，不，他不會蠢到在這個時候動手。
那會是誰呢？
“娘娘，保重身體啊！”富貴擔憂的語氣傳來，梅檀雅一個激靈，富貴、小夕子，她怎麼會把他們給忘了。
這是皇上精心步下的局，他怎麼能容忍任何的意外發生呢？
越想，梅檀雅的心越疼，越想，她越冷，就像突然掉進了冰窖一樣，冷得她全身冰涼，四肢發麻。
“娘娘！”富貴擔憂的看着梅檀雅緊閉的雙眸，緊皺的眉頭，以及那快被咬出血來的脣瓣，皇后的反映太過激動，讓人不安。
“本宮沒事，你忙你的吧。”深呼吸，努力的深呼吸，儘量的調整氣息，逼回到了喉嚨的質問，吞回到了嘴邊的悲憤，隱去即將奪眶而出的心痛。
當梅檀雅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又是那個雲淡風輕的皇后了，依舊那麼清冷疏離，但是脣邊卻多了一抹笑意，冷冷的，淺淺的，淡淡的笑意。
“是”富貴看着這樣的皇后，突然間感覺，這一刻的她，似乎有什麼改變了，說不上來，但是卻又讓他感到幾分寒意。
燭光不知何時已然燃盡，沒有了燭火的照明，光線已然足夠，空氣中只傳來陣陣的翻閱名冊的聲音，梅檀雅神情肅穆的翻閱着手中的名冊，通到不知痛，痛到極點原來就是這種感覺，情緒平穩，寵辱不驚。
“陳小虎”三個字眼就這麼躍入了梅檀雅的眼簾，難道上天冥冥中自有定數，這麼多的名冊中，偏偏被她給找到了。
陳小虎，二十歲，昌平清樂村人士。
簡單的幾個字就把這個英年早逝的男子的一生給概括總結了。
“蘇大人，這裡是什麼地界？”梅檀雅這突然開口的詢問，讓蘇百年緊繃的神經受到了猛力的一撥，他幾乎是跳起來的站起來。
“回娘娘話，刑部所在地隸屬於昌平區。”蘇百年畢恭畢敬的回答到，心中對皇后的意圖得猜測更加模糊了。
“昌平轄區內的陣亡軍人由誰負責通報撫卹？”梅檀雅冷冷的問道，而她的質問也引起了正在翻閱名冊的所有人的注意。
“回娘娘話，這都是由兵部把名冊交到戶部，然後由戶部受理。”蘇百年突然間覺得汗流浹背，難道皇后發現了什麼？
“這陳小虎是清樂村人士，也就是牢裡的那位老人家的兒子，那位喜兒的丈夫，當初他殉國的消息是由誰通知的？”梅檀雅這單刀直入的問話總是讓人沒有絲毫的轉圜和迴避的餘地。
“你自己看看吧，三年前，是誰負責的？”梅檀雅遞出手中的名冊，富貴趕緊接過送到蘇百年面前。
“回娘娘話，微臣兩年前調離戶部，之前十年間的相關事務都是臣在管理。”蘇百年接過名冊，看了一眼上面的記載，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啊？
“那麼對於這種情況，大人當時是怎麼處理的？”梅檀雅在一次感嘆於命數，不信命的她都不由的有些相信，人的一生真的有命運之神在支配。
“下官接到兵部送來的名冊後，都會根據名冊派人到各家各戶去通知，轉送兵部發放的撫卹錢。”蘇百年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將要發生的事情了，這些事分明是針對他而來，根本和花家的案子沒有關係。
只希望太后和左相大人能夠及時趕到，替他解危啊，要不，想到皇后那秉公處事的作風，他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蘇大人，你可知罪？”梅檀雅冰冷的眸子直直的看向蘇百年，她本該蒐集證據，證人，覈實賬目，羅列相關法令的，但是時間和身份的限定，不容許她作出那些事情來，她只有先斬後奏了。
“娘娘聖明，臣不惶恐，不知所犯何罪？”蘇白年噗通一聲跪在了堂中，力持平穩的聲音中有着外強中乾的虛浮。
“蘇大人，你真不知道嗎？是否需要本宮提醒你？”梅檀雅冷冷的看着蘇百年，婉轉的聲音卻有着讓人膽寒的冷酷。
“皇后娘娘恕罪，臣管教無方，致使皇后娘娘受傷，臣罪該萬死。”蘇百年的腦子轉的可真快，但是他以爲找到的軟肋卻恰好爲梅檀雅點明瞭另一條方向。
“蘇大人，本宮無辜身陷囹圄，莫名遭受鞭刑，本宮到現在還不知當日衙役要帶走本宮所謂何事？蘇大人能否爲本宮解惑？”梅檀雅順水推舟的把話題拉回到了自己身上，要定蘇百年的罪，此足矣。
“娘娘息怒，當日的衙役已經被關押大牢，隨時聽候娘娘發落。”蘇百年一聽皇后的話，心中鬆了好大一口氣，只要是因爲這個，他最少性命無礙。
“周大人，濫用刑罰，該當何罪？”梅檀雅看着跪在地上的蘇百年，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對這心存僥倖的官員，還是對這污穢的社會。
“回娘娘，刑部官員濫用刑罰，罪加一等。”周明熟讀法令，自然是脫口而出。
“周大人，你細數着，隨意抓捕無辜百姓入獄爲其一；莫名帶走女囚，而無傳訊之實爲其二；濫用刑罰爲其三；放任牢中女犯自生自滅爲其四；意圖侮辱猥褻皇室尊貴爲其五；子不教父之過，衙役橫行，上位者放任自流，疏於管教爲其六；自知失職，卻無悔改請罪之意爲其七；身在公堂，居然信口開河，推脫耍賴爲其八；身爲皇親國戚，居然藐視朝廷，褻瀆皇恩，縱容手下橫行鄉野，敗壞朝廷風氣，踐踏皇室威儀，惹得民怨激憤，產生抵抗情緒，影響我朝安定，此等臣子該當何罪？”一口氣，梅檀雅循序漸進的羅列出了種種罪行，聽得蘇百年的臉色越來越煞白，周明等人都睜大了眼睛，無法想象皇后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抓住要點，條理清晰的說出來。
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回皇后娘娘，數罪併發，當誅。”周明看着已經快虛脫當場的蘇百年，沉沉的吐出兩個字，滿意的看到蘇百年癱軟於地上。
而當梅檀雅看着癱軟的蘇百年，心中卻一陣茫然，寂然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