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3124字)

天色朦朧之際,人羣終於到達了麒麟山腳下,沒有人指揮,沒有人吆喝,自發自覺的找一個位子,虔誠的面向佛祖,雙膝跪地,雙手合什,雙眸專注的看着前方。

深冬的寒風無情的拂過大夥的臉龐,卻無人畏縮,無人閃躲,專注而虔誠的神情是那麼的一致。

跟在後面的周明等人保持了一段距離,默默地看着他們。

是什麼,能讓他們產生這種凝聚力,共同的爲之祈福?

“喔•••喔•••”宏亮的打鳴聲終於從麒麟山上傳開,隨着迴音一波又一波的圍繞着麒麟山向四方擴散開來。

“蒼天在上,佛祖在心,求佛祖保佑仁德皇后早日甦醒,早日康復。”整齊而真誠的祈福聲在空中久久迴盪,看着那整齊的匍匐在地的村民,周明也撩起袍子,朝着佛祖的方向跪下,虔誠的祈禱,希望皇后能夠早日甦醒。

卻不想,無雷無雨的寒冬季節,居然雷聲轟鳴,烏雲驟起,傾盆大雨瞬間降下,在這黎明時分,雨水是那麼的冰冷刺骨,但是匍匐的人們卻屹立不動,任由冰雨打溼他們的身軀,只爲能讓仁德皇后甦醒過來。

雨水無情的打在周明的臉上,打得生疼,片刻間,衣服全溼透了,他也靜靜的跪着,不搖不動。

越來越猛烈的雨水彷彿是在考驗人們的意志,無情的擊打着虔誠的人們。

狂風暴雨,雷電交織在一塊,讓人感到似乎是末日就要到來一樣,可是在場的人們沒有一個人動搖,依舊匍匐在地上,接受着這老天爺的考驗,只爲了一個共同的堅定的信念,希望仁德皇后早日甦醒。

這樣的情景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現在的一個小時),驟然間,雨停了,風止了,雲散了,霧開了,斑斕的彩虹居然出現在了麒麟山的山頂,“喔•••喔•••”公雞打鳴聲再次清亮的傳來,人們紛紛擡頭,滿臉的雨水下是一張張凍得青紫的面容,不用走近他們,也都能看到從他們瑟瑟發抖的樣子。

可是當他們仰望麒麟山,那斑斕的彩虹卻讓他們都露出了驚喜而又滿足的笑容,頓時間,歡呼聲,雀躍聲,沸騰了整個麒麟山。

在他們看來,一定是他們的誠心感到了老天,出現彩虹,就代表了皇后的災難已然過去了,新的生活開始了,也就是說皇后能醒過來了。

雖然周明不知道這佛祖有沒有那樣的神力,他們的所作所爲是否真的能夠感動上蒼,但是他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最純真的,最本質的,最原始的震動。

請讓皇后醒來吧?雖然不信,但是他還是在內心發出了強烈的呼喊。

看着歡呼的村民們,周明的內心非常的複雜,一個如此得民心的皇后,她會成爲北昭王朝的枷鎖,皇上的障礙嗎?

看着村民們自覺的組隊,蜷縮着身體,疾步往回走的樣子,周明的眼眶有點點熱。

而就在村民往回趕的同時,一輛精緻的馬車從刑部後院駛進了刑部,身着便裝的夜冥踏下了馬車,在唐志澤的引領下進入了梅檀雅的房間。

“皇上!”當富貴和小夕子看到推門而入的人時,都下意識的驚呼到。

“富貴(小夕子)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驚愣之後的兩人這纔想到自己的禮數,跪迎皇上的駕臨。

“皇后怎麼樣了?還沒有好轉嗎?”夜冥沒有多看他們一眼,直接走到了梅檀雅的牀邊,當他看到那酣然卻極度虛弱的人兒時,之前所有的擔憂和顧慮都沒有這一面來的衝擊,近景情怯,此時的夜冥反而不敢觸碰梅檀雅,就怕一不小心就弄傷了她。

“娘娘她不願醒來。”躊躇再三的小夕子還是如實的把御醫的話轉達,這言下之意,卻讓人深思啊。

“不願醒來?”夜冥看着牀上的人兒,她就這麼不想呆在皇宮,這麼急於離開他嗎?向來溫和的眸子此時卻染上了溫怒。

“朕的皇后,你就打算這麼睡下去嗎?你私自出宮,擅自頒佈旨意,一國之後居然干預朝政,你所犯下的可都是殺頭都不夠的大罪啊,你就想這麼睡下去,不管不顧了嗎?”夜冥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坐到牀邊,盯着梅檀雅那緊閉的雙眸,語氣平和的說道,可是話中的含義卻讓在場的富貴和小夕子膽寒。

“皇后,你可以不管梅家,不顧富貴和小夕子,可是你重用的官員,一個是戶部侍郎,當今的狀元郎唐志澤大人,一個是刑部尚書周明,當朝的探花郎,難道你就忍心不管不顧了嗎?”夜冥溫文的話語即使有着萬把冰針,也未見沉睡中的人兒有所動靜。

“皇后,朕最賢惠的仁德皇后,要是你死了,要是他們也死了,誰來執行你頒佈的政令,難道你就是這麼戲耍朕的北昭子民嗎?”夜冥看着那平靜的睡容,滿腔的怒火逐漸被一種恐懼所取代。

“朕命令你馬上醒過來,否則,朕就把你看好的兩個臣子以忤逆罪論處。”威脅的手段依舊沒有成效,梅檀雅那清冷的容顏依然酣然。

“皇上喜怒,娘娘她只是累了。”富貴彎着腰發出感嘆,突然間似乎瞭解了皇后。

“累,她也知道累,要是怕累,她會私自出宮;要是怕累,她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擅自頒佈旨意是什麼罪?你們不知道嗎?朕讓你們倆服侍皇后,你們該做什麼,難道你們忘了?在皇后做出決定的時候,難道你們就不會加以阻止嗎?”夜冥再也不掩飾自己憤怒的情緒,連聲質問,到現在他還不明白一向中規中矩的皇后居然會枉顧聖意,私自出宮,這讓他顏面何存?

這還不說,居然膽敢插手政務,難道她不知道後宮最忌諱的就是參與朝政嗎?她知不知道她這麼做的結果會是什麼?

更甚至,她居然擅自頒佈旨意,在他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造成既定事實,讓他有口無言,被動的默許。

最最厲害的是,他勇敢的皇后,居然敢整頓朝廷風紀,惹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這短短的時日,就聽說她入了大牢,受傷昏迷,嚴辦貪官花無庸,法辦庸官蘇百年,大開衙門,爲民請命,爲民平冤。

私自出宮,居然還帶走了他的貼身太監,這讓他顏面盡失的同時,還佩服她的膽識。

主動插手花家一案,讓他疑雲重重,卻不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查出花家暗藏資產,合理的執行法令,留住了花家人的命,也留住了梅家的面子,但是卻實實的打擊了梅系勢力,這一系列行爲,讓他時時高懸心臟,但是卻總讓他得到了最爲滿意的結果。

原本以爲她會牽涉其中,卻不想她能秉公處置,還能看得更遠,更寬。

擅自頒佈旨意,讓他國庫空虛,但是卻讓他贏得了民心,順應了民意。

聽着那一處處傳來的感謝聖恩的捷報,坐在龍椅上的他,表面上春光無限,坦然接受;暗地裡卻自慚形穢,自嘆弗如。

是的,有史以來,梅檀雅,他的皇后,成爲了第二個讓他感到不如和不及的人,若不是皇后這麼一弄,他到死也不會知道老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老百姓需要的是什麼?

不,他知道,從小的帝王教學讓他知道,民衆需要什麼,但是理論是理論,實際是實際,沒有實際的體會,他又怎麼能感受到理論所說的那些對於他來說觸手可及,甚至是微乎其微的

東西對於老百姓是那麼的重要,甚至是一種奢求。

那少之又少的撫卹金就讓他的兵部招兵處,一天之內報滿了名,不用兵部在四處抓丁,弄得怨聲載道。

從被動到主動,從朝廷命令到民衆自願,這個轉變,不僅減輕了北昭王朝徵兵的負擔,同時還帶動了軍隊的活力。這一系列的好處,可遠遠超出了那微薄的撫卹金所含價值;將士家屬得到安頓,將士無後顧之憂,軍心穩定,達到兵強民安,北昭王朝不富裕,北昭王朝不強大,那是不可能的!

而整頓朝廷官員風紀,這是多少皇朝,多少朝代都想做的事情,但是卻也是任何一個朝代都沒有起步的事情,他的皇后居然開頭了,並且開的還是那麼的轟轟烈烈,嚴查嚴辦,一個原則,短短時間內就讓朝堂內外,朝野上下,減少了多少關於官員橫行的內報,甚至就連皇宮的內務府也在短短的幾天內,節省了不少的銀兩。

皇后所做的這一切都讓他預期的計劃圓滿的達成了,應該說還遠遠的超出了他的計劃,甚至超越了他的計劃,他原本打算數年內完成的東西,這一次全部解決了,而他,堂堂的北昭王朝的皇帝,卻落得坐享其成。

雖然這一切讓他憤怒,但是卻更讓他滿意。

壓下她出宮的消息,掩耳盜鈴般的掩飾着,冷眼旁觀的看着她,卻不想最終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個不說不動的睡美人。

他和她的僵持最終以他的出宮而宣告他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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