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五

柱子哥提心吊膽地過完了年, 明日地又是正月十五,上元節。

“崔嬸,要不今年上元節就不回去了吧?若是想看燈, 我這就去城裡拎幾盞燈來, 將院子裡都掛滿了。燈謎我也能出的!”柱子哥着急地堵着崔嬸的去路, 不管崔嬸左閃右躲地, 就是出不了院門, 擡頭一看,院門已經給栓上了。

這還讓不讓人走了。

崔嬸將手裡拎着的包袱網上扯了扯,有些煩躁。“我說舉人老爺, 我這打年初五過來,已經住了十日了, 這上元節你還不讓我回家去呢!這誰家請接生婆硬是在家裡強留着十日的, 等肚子痛了發作起來, 再來請我,我也是一樣的啊!”

“我這不是怕你接了旁人, 我家媳婦若是發作起來,就尋不到人了!”柱子這些日子也無心學問,眼見着三兒就要臨盆了,更是不樂意將接生婆給放了走了。

“唉,你說我咋就應了你家, 這都半個月都沒有接過別人家的, 等你家媳婦生了娃兒了, 我再接別人的可好?”崔嬸也是無法, 自己若是不應下點兒什麼, 就出不去這個門了。今日就是上元節,她可是要回去見見她的乖孫孫去了。

柱子有些爲難, 也知自己這是勉強人家了,遂囑咐再三就放了人了。

崔嬸生怕柱子反悔,挎着包袱往路上跑。這是做啥咧!柱子還是用心地讓老胡頭的兒子駕着馬車,送了送崔嬸。

三兒挺着大肚子,腳背都已經有些浮腫,不過身子卻是甚是靈活。柱子每回都是小心地扶着三兒,“你慢着些,崔嬸讓你少吃些,說不定這幾日就要臨盆了。”

“娘,你走得慢些喜,小心撞着三兒了。”柱子大老遠地就開始驅散危險人物,許家一家子都被折騰地不得安寧。

李氏一看柱子毛手毛腳地,三兒很費力地甩着柱子的手,還能不明白這是咋回事嗎!“臭小子,我跟你說,你趕緊給我過來,你這副緊張兮兮地模樣,三兒沒準就要被你嚇着了!”三兒也不是新媳婦了,李氏自打三兒有了身子後,李氏的脾氣見漲,實在是被這沒見過世面的臭小子給逼的。

柱子有些委屈,明明他-3的下手就是極重的。柱子被李氏打發去了村子裡,尋周獵戶定些野物。說不得三兒這幾日就生產了,早日地定下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柱子不情願地走了,李氏接了班,“兒媳婦啊,今日咋樣了?乖孫孫可是有踢你了啊?”李氏每日都是這樣子開場白的,若是按照一般的套路,三兒就該牽着李氏的手,讓李氏在肚子上放放。

“娘,我上回在村子裡,跟二丫在一道兒的時候,村裡的老人說我這肚子裡的這一胎是女娃兒,肚子圓圓的,差不了!”三兒越比着自己肚子,好像真的挺圓溜的。

李氏只是稍一遲疑,就道:“閨女纔好,先開花後結果。”李氏瞧瞧地看了一眼周圍,又道,“三兒你小,你是不知道許家,向來一脈單傳,就是閨女也是鮮少有的,若是真生了閨女,你爹和你奶奶怕是要樂壞了,這起碼下一代還是有倆個孫兒的。許家子嗣艱難了些,你也別往心裡去啊。大肚子的想太多,可不大好。”

三兒確是真沒聽說過這事,怕是連柱子也是不曉得的,不過也是,若不然爹咋就半個兄妹的。光是看李氏這小心的模樣,就知道這是怕是假不了。

“你這孩子,有啥事兒不能說的,我就是你娘,難怪這幾日可都是瘦了。不過,若是生個跟柱子一樣的小孫女兒,娘這光是想想就覺得難對付。像三兒便好了,又能幹又聰明……”李氏摸了摸三兒的肚子,碰巧,肚子裡乖孫孫踢了一下李氏的手掌。

嘶——

這猛然一踢,三兒有些受不住了,只覺得尿意襲來。

“怪孫孫,不能那麼重的踢娘啊,你娘懷着你可辛苦了——”李氏輕輕地摸了摸肚子,不過這下子卻是輕多了,只是李氏放着手的這邊一直鼓着。李氏有些不捨得鬆開了,三兒輕輕地撫着,肚子裡的小寶果真是安分了許多。

李氏看着有些吃味兒,“唉。果然是娘比較管用吶。”

金雞山腳的村子,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年,家家戶戶地日子可是比隔壁的村子好了去了。今年的上元節,村子裡,家家戶戶地都刮紅掛上了燈籠,紅豔豔的圖個吉利。

三兒指揮着柱子爬上爬下地,屋檐下掛了整整八盞各式各樣的燈。就見着柱子爹苦哈哈地一張臉,“這咋辦好咧,好不容易考上了個舉人,這都成了妻奴了。”

身旁的李氏溫柔地攀上柱子爹的胳膊,好不留情地擰上一圈,“老頭兒,你說啥咧,我咋就沒怎麼聽清楚呢!”

“沒,沒啥,嘶——我就是誇你兒子生的好,兒媳婦挑的好,慧眼!咱許家有了你,就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柱子爹吸着氣,氣兒都不帶喘地,一溜兒地說完了,完事兒之後,李氏又小擰了半圈,才鬆了口。

柱子奶坐在椅子上,暗暗地吐了兩個字,“出息!”不過一想到許家的男人都是這副德行,不知想到了何事,驀地笑出了聲。

自打三兒的肚子大了後,柱子已經被允了回房睡了。

三兒踢了踢已經熟睡的柱子,“柱子哥,我想上茅房!”

柱子一踢就醒,搓着眼睛,眼還未睜開,就已經摸着下了牀了,木然地將牀架上取下冬襖,“先披上,披上。到裡間去吧,外頭冷的。”三兒不大樂意在屋子裡小解,總覺得有味兒,不過自打肚子大了後,三兒也沒敢任性地往外去。

噓——

“三兒,你這尿是不是也憋得太久了?”柱子揉了揉眼睛,非禮勿視,柱子擡着頭,任由三兒扶着他的腰身。

“柱,柱子,哥,這好像,不是尿——好像是羊水,羊水破,破了——”三兒顫抖地道。

“啥!”柱子這下子徹底清醒了,“要生了,要生了!”

柱子拔腿就要往外跑,李氏千叮嚀萬囑咐才答應柱子住了回來,前提就是若是三兒有個啥事兒,第一時間要去通知李氏。只是柱子牢牢地被三兒給逮住了,“先讓我起來,你幫我收拾好了,再去喚娘。還有我孃家——”

柱子“噯噯”地應着,不管三兒如何說,皆是點頭。一直顫抖着雙手纔將三兒給褲帶子給繫上了。將三兒安頓在牀上,柱子一聲“娘——”響徹許家。

咚——“你這是做啥?大半夜地做噩夢了?”金氏被錢來順猛然坐起,嚇了一跳。

“我好像聽到了柱子說三兒要生了,不行,我這心裡頭七上八下的,柱子他爹還說接生婆回了城了,不行,我得去許家看看去!”錢來順說着就往身上披冬襖,這纔剛過了年,大半夜的外頭可是冷着呢。

金氏一看錢來順這是來真的,忙扯住錢來順,“我說你瘋啥咧,哪有那麼巧的!趕緊睡吧,明日一早再去看也是來得及的。”錢來順在聽說了許家放了接生婆回城裡後,回家可是抱怨了好一陣子。這睡前還在念叨着接生婆這事兒。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去許家的門口聽聽去,我才能放心。”錢來順不顧金氏阻攔,硬是穿上了冬襖,汲拉着拖鞋就往外去。剛巧,碰上了正出門的二銀子。

“爹,你去哪裡?”錢來順這一身穿得暖暖的。

“你又是去哪兒?”二銀子可是比錢來順穿得多多了。

“我去許家啊,我剛剛出來上茅房,好像聽到柱子的聲音,我就是去聽聽看,三兒是不是要生了!”錢來順一聽這麼一說,也不敢耽擱,父子倆一邊走一邊說,越走越急,越近許家的動靜就越大了些,果真三兒有動靜了!

柱子剛奪門而出,就看到岳父和小舅子已經擡手叩門了。“爹,你們咋來了?”

錢來順不搭理,擡腳就進了門。二銀子在錢來順的身後疾步走着,“就是爹夢到了三兒生產了,不放心就來瞧瞧。”二銀子也只是三言兩語地說了,急匆匆地往院子去。柱子只是頓了頓,就往院子外跑去了,他得去喚了岳母來,村子裡的接生婆也得接了來。

李氏已經將熱水燒上了,三兒看着直接衝進屋子裡的錢來順,驚得差點兒下巴都快掉了。“爹,你咋來得那麼快?”

“三兒,你還好吧?”錢來順顫抖着聲音,老胳膊老腿地跑了這一路,終於見到了活生生的三兒,錢來順纔算是順了一口氣兒。“別怕啊,爹在外頭等着啊,怕了叫爹啊——”

“二哥也在的!”

三兒這會兒肚子也不疼,“爹,我想吃你煮的雞蛋麪兒——”

“好,好,爹這就給閨女煮麪條去,臥兩個雞蛋!”錢來順孩子氣地比劃着“二”,“乖閨女,乖閨女!”錢來順走到門口,才掉了兩滴淚。女子生子,就是在鬼門關上爬上一圈兒。

二銀子一直拉着三兒的手,有些雜亂地說着話兒,“我還等我的小外甥給我去尋個媳婦兒的,三兒,二哥的媳婦就靠你們娘倆了……”

一直到李氏燒了熱水,趕了二銀子出門,二銀子纔回了些魂。不多會兒,柱子和金氏都來了,就是連小初兒,也帶來了。“沒法子,這會兒城裡是進不去了,就只有村子裡的接生婆了,村子裡的大夫也被請了來了。”

洗了澡,吃完了一大碗的麪條,三兒纔去了產房,嗯哼地叫喚上了,到了後頭,越喚越大聲。“別咬嘴脣,這個棉布都是煮過的,你咬着這個。”三兒已經比預產期晚了好幾日了,許家早就將東西都給備上了。

“啊——已經開了四指了,現在留些力氣,若是沒力氣了,就再吃點兒東西,不能再費力叫了,一會兒該沒力氣了。”

柱子急得在外頭團團轉,光是茅房就已經去了三次了,着急的。

“我不行了,娘,我不行了,這他媽地太痛了——”三兒忍不住爆了粗口。李氏的手抖了抖,“回頭等生出來了,你就是要罵柱子,我也讓柱子不動彈一步,站在那兒讓你罵!”

這都已經三個多時辰了。

“用力,來,吸氣,跟着我喊的來!吸氣,用力!吸氣,用力!”

終於,在破曉之際,哇哇——

一直到了天已經亮了,才聽到了嬰兒的哭啼聲.

“生了,生了!”錢來順呢喃地輕聲說着,回去就在祖先前面,多磕幾個頭。

“恭喜,恭喜,是個千金!”接生婆敏感地掃視了一眼兩家人,錢來順和柱子爹從懷裡掏出兩個紅包。接生婆喜不勝喜,忙不迭地接了,捏了捏,哎喲喂,都是銀子!

等金氏抱着已經清理趕緊的小千金,撩開一道門縫,衆人擠着,瞄了一眼。

“想我家三兒!”錢來順樂了,柱子爹有些不平衡,暗怪柱子不爭氣。

只是錢來順沒想到的是,他的小小三兒,竟然有着柱子的書呆子氣兒!這下子好了,兩家都給愁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