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日子來了後, 二銀子總是拿一副見了鬼似的眼神看着自己。三兒幾次張了張嘴,但是對這件事實在是無法解釋清楚,索性也就不去搭理一臉彆扭的二銀子。
二銀子拿着一大籃子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梨子, 塞在三兒的懷裡, 轉身就要跑, “站住!”小樣兒, 還治不住你了!這幾日, 可不就是見了鬼一樣的。若是放在平時,可不得討得三兒一頓好言好語,糾纏好久才肯將梨子給三兒, 還不是一個籃子的梨子,隔三差五地給個兩三顆梨子, 說不得到後頭都有爛梨的。
“給你!我不要你的!”二銀子聽話地停留在房門口, 三兒將一整籃子的梨子往二銀子的懷裡一塞。哼, 剛剛那會兒二銀子就是這樣子給的籃子。二銀子懷裡猛地懷裡一重,雙臂往下垂了垂。
竹籃子的竹篾刮紅了二銀子的手, 三兒狠着心就是不去看二銀子,轉身在屋子裡的圓桌旁坐了下來,徑自倒了茶水,慢慢悠悠地喝了起來。二銀子將籃子抱了滿懷,這是走進也不是, 走出也不是。咬着牙, 將籃子重重地放在圓桌上。
憋着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氣嘟嘟地坐在三兒的對面, 拿着眼死命地瞪着三兒。三兒敗下風來, “我哪裡惹你了!做啥給我擺臉子!”
“哼!”
“你屬豬呢!”
“哼哼!”
“我不跟豬生氣!再哼一聲聽聽來着。”三兒悠哉哉地道,索性也逗弄起二銀子來, 就跟平日裡逗弄小初兒一樣,都是沒長大的娃兒。
“哼哼!”
“真是聽話,再喝點兒水潤潤嗓子,難爲你了,我的好二哥!”三兒也不知自己到底何處惹了二銀子了,不過不管如何,就是看不慣二銀子甩臉給她看。
“哼,這還差不多!”二銀子的臉色總算是有些鬆動了。“這梨子還要不要了!”
“要滴,要滴!我的二哥最好了,最疼三兒了!”三兒撒着小嬌,緊挨着二銀子,摟着胳膊搖着晃着,“二哥,村子裡的梨樹早就被人摘光了,這是籃子的從哪兒弄來的呢?”那會兒二銀子和柱子拿了幾個還青着的梨子,歪瓜裂棗似的,若是認真啃,說不得能將大門牙給啃掉了。
可這一籃子的梨子不同啊,都是熟透的。三兒還記得這是她的二哥給送來的,拼命地挪開眼,不去打量着籃子裡的梨子。
“你只管吃,若是想吃了就告訴我。娘讓你好好休息——”二銀子原本已經打開了話匣子,不知想到了啥,突然間拘束地要走人了。雖說是已經不再擺着臉,可就是讓三兒分外地不爽。
“二哥!不許走!”三兒暴呵,小樣,這流血的可是自己,若是讓二銀子知道自己這一個月就要來一回,二銀子會不會直接割了手腕讓自己喝血了?
三兒索性也丟開這事兒不說,“昨日娘不讓我出門的,說是讓你來跟我說到底啥事兒。”
二銀子已經不願意搭理柱子了,父子倆人完全是一副模樣,若是遇見了許家父子倆,純是隻有“哼哼”聲了。柱子這小子不聲不響地,竟然一直打着主意撬自家的牆角。他這是給柱子提供了多少次撬牆角的機會啊!他光是這樣子想着,這心裡就恨死自己的。
“二哥說過的,往後哥哥養你的,你不用怕的。若是看柱子不順眼,也不用搭理咱爹孃的,他們都是不靠譜的。”二銀子有些緊張地看着三兒,倆人打小就是住在一個屋子裡的,兄妹倆的情誼自然非比尋常。
“柱子哥?”
“叫啥柱子哥!先生教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當初我就是沒學好,若不然也不會讓三兒給坑了!”二銀子咬牙切齒。後來,二銀子有了兒子,甭管兒子啥樣的資質,可勁兒地折騰着兒子唸書,地老天荒地念書!
三兒也是越來越糊塗了,二銀子看着三兒茫然的眼神,就覺得對了!“這事兒你不用管這麼多,我跟爹說去,包在我身上了!”
錢來順原本是想踏進門來的,不過聽見屋子裡有人,就轉身走開了,反正他也不願意跟三兒說這些。哪成想,錢來順不肯去說,二銀子先將事兒捅到了三兒的面前,“爹,我已經跟三兒說過了,三兒不願意。三兒可是說過的,往後我養着她!她就不去別人家了!”
錢來順差點兒給氣得哆嗦了,他雖說不願意,那就是矜持一把!若不然當日就給回了,也不會定了三日之約!“你這個臭小子,你這是想害了三兒啊,不嫁人成了老姑娘了,可就是隻有去尼姑庵的命了!你這臭小子,看我不揍死你!”
錢來順追着二銀子跑了大半個村落,二銀子體力好,生怕將錢來順給拖垮了,跑跑停停,恰是停在錢來順喘息的不遠處,錢來順那個憋屈,只覺得自己小跑着幾步,就能將人給追上了。如此反覆,大半個村落都給跑齊全了。
“莊子上的人可真是閒吶,大熱天的還有心情還外頭追着趕着。”
“若是我有這麼個爹就好了,往後惹了禍了就不會被捱揍了。”父子倆同時說完了話,做爹的逮着兒子又是一頓小揍,一邊揍一邊想着,“可不就得趁着這會兒還有力氣,若是等老了,可不也是這般被兒子帶着在村子兜圈,丟人!”
跑了那麼多的路,錢來順當晚睡得極香,還小聲地打起了呼嚕。金氏偷偷地尋了二銀子,往後尋着事兒就帶你爹村子裡去跑上幾趟。
到了約定之日,錢來順到底還是開不了口,還是金氏進的屋,三兒經過二銀子這一點撥,還有啥想不明白的。金氏前前後後地說了跟許家結親的好處,三兒有些扭捏地道:“我都聽爹和孃的,你們覺得好,就好吧!”
這算是答應了。
不過,錢來順卻是提了個要求,“三兒還小,等過些年大了些再下聘吧。咱就簡單地兩家人吃個飯,也一樣是這麼個意思。”許家想了想,自然是應了。
等許家人散了,金氏有些埋怨錢來順不同她商量,“這可是跟我說的不一樣,說不得柱子過些年就能中個舉人回來!聽說舉人可是能做官的。”金氏是知道的,錢來發當初中了舉人後,拿了銀子活動,不就是爲了做個官嗎!
“婦人之見!”錢來順冷哼一聲。“若是三兒大了些,覺得柱子不好,我就是豁出老臉去,也要將親事給退了去。”許家一直待錢家不薄,錢來順能說出這話來,顯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三兒站在門外,仰頭一倒,頭靠在牆上,慢慢地由着身子靠着牆往下滑……
眼淚掉,一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