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一回到自家, 就被許心兒拉着問東問西的,他的爹孃很無所事事地坐在一旁,擡頭看着滿天星。
“姐, 你不是八卦的人, 怎地這會兒這麼熱心?錢家就在隔壁, 你若是想去瞧瞧, 穿過巷子就是了。”總之自己去, 別問我!這一日,柱子被弄得莫名其妙,這一家子可是抽的什麼瘋。
“小弟, 姐就要嫁人了,往後就是在一個城裡住着, 也是時常見不着的——小弟, 會想姐姐嗎?”驀地, 許心兒打起了親情牌,她也是無法的, 三個老的逼着許心兒來問的。她奶打了親情牌,逼得許心兒不得不來問,這會兒,許心兒也只是原話搬給柱子聽。雖然,許心兒也很想知道這倆小兒是如何“談情說愛”的。總好過自己, 訂婚多年, 連人的面兒也只見過幾回。
柱子一聽這話就服了軟了, “姐, 你直接問吧, 你轉來轉去地繞得我頭暈。”
“姐定了親事了,自是不好四處走動, 只能在自家後院待着,看你今日在錢家待着的時間有些久了,這纔多問了幾句,若是柱子不想跟姐姐說,姐不問便是了。”以退爲進,他姐真是好手段。偏偏柱子還吃了這套。
“錢叔買了楊梅哄三兒,被錢嬸拿了大半招呼我了……三兒說,說方家姑娘價值萬金——”
“啥!”異口同聲。
柱子也不搭理這倆人,自是回屋看書練字去了。
“你說咱兒子是咋想的,該不會是對方家姑娘上了心了吧?”
“要我說,三兒該不會是對咱家兒子沒意思吧,這才慫恿着方家姑娘啥的。”
許心兒也聽不下去了,這倆人純粹就是閒的,倆個半大點兒的娃兒能曉得啥。就是她一個待嫁的姑娘,都不曉得何爲有意何爲無意。
在抓着操練了幾回柱子後,才發現那根本就是榆木腦袋,死活不開竅。
柱子雖說是沒事兒了,不過二銀子卻是犯難了。這幾日,許是有了柱子帶了頭,錢家竟有上門來打探金氏的口風的,問的自然是二銀子,不過來探口風的,趁着金氏高興,末了,還會問上一句,你家老大是看着這前頭的鋪子的,老二這是有啥打算的。
金氏很想回上一句,沒打算!話到嘴邊,忍着嚥下去,若不是怕壞了二兒的名聲,金氏很想將人給打了出去。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這開始拾啜着分家當了,一看就是不安分的。
如此,再有託了人來探口信的,金氏一律都以,“我兒如今一事無成,免得誤了人家的姑娘!男兒先立業後成家,我跟他爹都是支持的……”二銀子啥都沒有做,在西市隱隱地就樹立起了好口碑。
一入春,就倒春寒,凍死了不少農作物。入了秋,比起前些年來,收成也不算是頂好的。不過永安縣卻是有個好知縣,程知縣在得知今年的收成不太如意時,就組織了下村,沿着春江,巡視了不少的村子。雖說收成不好,但是平民百姓哪有如此近距離的見過知縣大人,程知縣一進村子就受到了夾道歡迎,離村時馬車上堆滿了一籃子一籃子果蔬雞蛋。
程知縣很滿意這個效果,隔三差五地下鄉視察。呼聲很高,收成不高的憂慮沖淡了許多。
不過到底有操心的,但是看到城裡的糧鋪都是大門敞開着,迎來送往,收進的糧食,一石糧也只是比往年高了十幾個銅板,並無多大的出入。收成不好,糧價漲一點,這是應該的,以前都是如此的。
一轉眼就到了十月二十七,許心兒的好日子。早半個月前,許家客棧啊就不接待住店的客官。許家來了不少客人,聽說都是柱子娘李氏的孃家人,雖說都是和氣的緊,不過三兒總覺得這些人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氣度。
雖說笑着,卻是遠遠地疏離。三兒生性敏感,這般,就愈發不願意往許家跑了。
柱子揹着許心兒一步一步地上了花轎,李氏生怕柱子吃不消,可柱子堅持,李氏也無法。送走了許心兒,柱子淚眼婆娑。
“喏,想哭就哭唄。若是我小哥嫁出門了,我也想哭的。”三兒不善安慰人,遞出了一條帕子後,摸了摸鼻子安慰道。三兒也是受了李氏的託付來看顧着些柱子的。許心兒雖然被新郎接了走了,不過許家的喜宴也纔剛剛擺了開來。
“二銀子可是男的,你可別瞎說,若是被人聽見了,還以爲二銀子這是要入贅誰家呢……”柱子也顧不得自己正情緒低落着,想也不想地就教育上了三兒。二銀子這事兒,他還是偷偷聽到的,誰讓那幾日他爹被他娘訓地慘了,一不留神就被他聽了去了。
三兒求饒,這是打蛇上棍!“柱子哥,你不哭就好,我就隨口打那麼一個比方。我嫁,往後我嫁人成了吧?我爹孃大哥二哥,還有柱子哥許家叔嬸都要哭的,這成了吧?”喋喋不休,三兒可怕聽到柱子喋喋不休。一本正經地訓人,教導人,柱子向來擅長。
柱子聞言,默默地盯着三兒,歪着腦袋,今日三兒梳着雙丫髻,嫩粉色的衣裳襯着三兒的膚色更加白皙,許是跑得急了,臉上紅撲撲的。這兩年,錢家的日子好過了,更是每餐肉碗不離桌,三兒的臉好似圓潤了些。
嗯,手感果然很好。等回過神來,柱子已經捏了一把三兒的臉,果真是膚如凝脂。
三兒呆了,不知爲何,她從柱子的眼裡看到了“自己很好吃”,一如多年前,自己看到肉食的那種神情。等回過神來,柱子已經縮回了手,“三兒可是餓了?”
咕嚕——
“我去讓娘端幾盆菜來,今日娘怕是沒空管咱,咱吃點兒好的。”柱子神色不好,許家人自然都看在眼裡,不過也不能因爲不捨,就將閨女一輩子留在家裡頭。看到柱子下樓來要吃的,李氏哪會不應。
李氏的大哥還偷偷地塞給了柱子一壺米酒。壺不小,大抵裝着兩三斤的酒。
等着李氏夫婦倆忙得腰痠背痛上樓來的時候,一推開門,就聞到滿屋子的酒味兒,倆小人兒正東倒西歪地靠着頭兒睡在牀上了。“這,這是咋回事兒?”
罪魁禍首,李氏的大哥早就已經爛醉。等到錢來順尋過來的時候,看着三兒醉臥在柱子的牀上,頭挨着頭,心裡那個火啊,蹭蹭蹭的。今日是許家閨女的好好日子,許家閨女向來乖巧,向來乖巧……
“這是誰給拿來的酒,小孩兒哪受得住,錢家兄弟,我這就去請大夫去,裘大夫也不知睡下了沒,我這就去請來,看看三兒可是吃醉了酒了。”柱子爹一看錢來順的臉色,哪還有不明白的,忍住心裡的竊笑,作勢就要下樓去。
到底被錢來順給攔住了,“無事兒,就是小兒貪杯,明日一早讓他娘給燒一碗醒酒湯!”說完,已經沉着臉往牀邊走去了。
李氏那個怕啊,生怕錢來順控制不住自己,揍柱子一頓。
“錢家兄弟,若是,若是同意,我家柱子也可以負責的!”
唰——錢來順立馬回頭瞪着柱子爹,“想的美,你將閨女嫁出去了,就想把我閨女給弄到你家來。沒門兒!這倆小人兒小時候可是沒少在一張牀上鬧着玩兒,再說,這才幾歲,懂啥!今日這事就算了,你們也管好嘴。”
柱子爹悻悻地看着錢來順小心地抱着三兒下樓去,木樓梯咚咚咚地響着,直到聽到後院的大門,吱呀地被關上了。“這下子好了,兒子醒了就要怪我壞事兒了。”
柱子昏睡,壓根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只知道,不知爲何,幾次三番地去了錢家,總沒見上三兒。還有就是,錢叔的臉,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