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四章

透過飛艇的窗戶, 我看到外邊的雲海翻滾在絲綢般蔚藍的天空。浩渺的南風吹過,雲霧奔騰萬里。

捧起茶,我抿一小口, 熱氣騰騰的清香撲鼻, 讓人不由放鬆, 安心的靠進身後的靠墊裡。雖然不懂茶, 但茶裡包含的心意, 卻能從胃裡,暖到心裡。

早春的天,並不是那麼溫和, 明媚的陽光帶來的是微冷的空氣。晨日裡,還是需要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溫潤身體的寒冷。

S叔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 白淨的手指捏着杯柄, 翻看着雜誌,他漫不經心的喝茶, 偶爾吃一塊兒餅乾,用釘子紮起來,優雅的送入口中。

我暗自扁扁嘴,對此嗤之以鼻。悄悄地拿走盛餅乾的盤子,抱在懷裡, 大快朵頤, 側眼偷瞄S叔, 他翻頁報紙, 伸手過來紮起盤子裡的軟曲奇, 送入口中。

都已經被拿走了,就不要吃了吧?不爽的站起來, 揪揪衣領,我說:“我要去尿尿。”

他揮手,表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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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明亮的洗手檯上,看着衛生間大鏡子裡的自己,巴拉巴拉長長的頭髮,做幾個鬼臉,呲牙。今天是第七天,天未亮,S叔就抓起我,上了飛艇,向倪蘭市飛去。

我看了下地圖,倪蘭市距離天竺不遠,意思是說,我們得走一天,翻越半個星球,才能到達倪蘭市。

而大西城,和倪蘭市,中間隔了天竺。信長跋涉千里去揍敵客找我,我不遠萬里去見西索……就這樣,錯開了嗎?

科特應該在我們之後半小時內會到達倪蘭市,意思是說,我需要花費半小時時間來和西索嘮嗑?

這可真是,讓人傷心啊。

跳下洗手檯,我走出衛生間,回到S叔座位旁,躊躇會兒,說:“咱們要做8個小時的飛艇,我坐的怪悶的,可以去玩嗎?”

他放下手中的雜誌,側頭想了想,說不能。

“爲什麼?一直坐着很難受啊!”

直接一枚釘子飛來,我側身避開,釘子頭撞到牆上,反彈回來,我彎腰避開,正欲得意的笑,卻不妨,被身前的伊爾迷擡腳踢飛。

腳蹬在牆上,轉身落地,蹬腳躍起,直衝向他,右勾拳、直拳、踢擊……一一閃避開,他輕鬆抓住我的腳,倒提起來。

晃身,雙腿順勢纏上他的胳膊,扣住。

S叔撇我一眼,晃晃快被我折斷的右臂,說:“速度變快很多,進步不錯。”

我扁扁嘴:纔不會因爲你的誇獎而高興呢。

另一隻手猛的襲來,我被迫放開,彈身躍開。他說:“可惜,還是太慢了。”

身後!

反映過來時,我已經被從他身後掐住脖子,提起來,轉到眼前。望進那雙眼中,我看到自己不甘和驚訝的臉,我果然,還是太慢了。

放下我,他說:“去做你該做的事。”

低頭,灰暗的從他身邊走過,我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平臺上。這是揍敵客家的私人飛艇,平臺非常寬廣,足夠我訓練到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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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的天,從蔚藍,到亮藍,再到泛橘、微紅、濃紅、黧黑、漆黑。我仰躺在地板上,看外邊黑的天,閃的星。

管家來說,S叔允許結束訓練,準備準備,再過半小時就到倪蘭市。

費力爬起,走到浴室,連衣服都懶得脫,直接站在花灑下,沖涼。

水從頭頂淋下,包裹全身,頭髮服順的帖着身體的輪廓,黑色的襯衫溼淋淋的黏在身上,我向後倒地,眼淚混着水流,劃過我的臉。撕扯下衣服,趴在地上,讓水淋下,心裡翻騰駭浪:我,好想變強。

可以保護自己,可以守護信長,可以不需這樣被驅使,被教訓。

可以不用逃跑,堂堂正正的面對西索,打倒他。

可是,現在的我,根本辦不到……不管是S叔,還是西索,或是團長,我連和他們認真來一場,都不夠格。

信長所說的,直到這兩日,我才明白。

臉貼着流水的地面,頭髮被衝成扇形的一片,我握緊拳:好討厭,這樣弱小的自己。

好討厭,弱小到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自己……好討厭……說着大話的自己……

翻個身,看向天花板,水流下,灑在我身上。望着白的牆,我覺得自己,也是那麼的蒼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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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什麼。”一個聲音,突兀的進入我的世界。

側頭,S叔站在浴室門口看我。悲涼恍惚的看他一眼,我說:“我想守護。”

“我想……變強。”眼淚洶涌而出,蜷起的身體,無力的嘶喊,莫名的悲痛,巨大的不甘。我花費全身所有的氣力,說出心中的鬱結。

飛艇窗外的黑夜,浴室的橘光,淅瀝瀝的花灑,站在那裡的S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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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了黑色的大衣,倪蘭市位於高緯地區,早春的夜晚,非常寒冷。我當然不可能感到冷,厚厚的纏,隔絕了所有冷的氣,但依然固執的穿了大衣。

S叔走在前邊,我跟在後邊,一前一後走在鋪着薄雪的路上。

路燈投下橘黃的光,在寒冷的黑夜,帶來溫暖。我的影子,小小一個圓,長長一到線,隨着路燈的交錯,變化着。

S叔修長的身影,擋住我前方的光,錯半步的距離……

我和信長,是並肩而走,並肩而戰的。

甜甜的焦糖香味,在黑夜裡傳來,我看向右前方,那有一位買焦糖的商人,帶着毛帽子,穿着毛大衣。我目不轉睛的盯着他,擡手,艱難的揪住S叔的衣角,我說:“我……想要那個帽子。”

他回頭看我,漆黑的眼中沒有一絲神采。低下頭,握緊拳,我卑微的說:“我沒有錢。”

他沒理我,轉身繼續向前走,衣角,從我手中滑出。

我和團長要過東西,他給了我。我又和伊爾迷叔叔要東西,他沒理會我。

“人生的路上,不是你想要什麼,就可以得到的!”信長的話,閃過我的腦海。

喧鬧的人聲,路邊的音樂,往來的人羣,我和S叔的對話,在人海里的淹沒,現實的世界,真實的呈現。

沉默的跟上他的腳步,大河,你不是小公主。

“如果能活下來,”S叔停住腳步,突然說,“就給你買一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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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大樓,鋼筋水泥的堆砌,灰色的表面被覆蓋上白白的一層細雪。夜色黑,月白,映着雪,天地都有一種慘白感。

腳踩在地面上,咯吱吱的響。我跟着S叔進入大樓,跨過髒亂的鋼條,上樓。樓梯沒有扶手,環形一圈圈向上,向下看,可以見到破敗和坍塌出的後現代藝術感堆積物。

在6樓的拐角處,S叔停下,向左轉,進入大廳。我跟在他身後進入,頓時感受到詭譎惡意的念撲面襲來。

從S叔身後走出,我看到了西索。

他坐在我們的正對面,大廳中心的一張長椅子上,身前是壘得很高的撲克牌金字塔。手搭在支起的腿上,擋住半邊臉,他的眼,含着暴虐的渴望。見我看他,便微笑,嘴角展現漂亮的弧度,薔薇白的手指輕輕一推,金字塔坍塌。

背景是水泥灰的牆,粗粒的表面,映着西索的精緻,有一種微妙的美感。隨着金字塔的坍塌,那一種致命的誘惑,傳到我的大腦裡。

我脫下黑色的大衣,扔在腳邊。看眼S叔,他意會,擡手取出我後腦勺裡的那枚暗釘。

釘子拔出,我的身心一瞬間舒暢。這幾天,被那枚釘子壓制、折磨,畏首畏尾,瞻前顧後,完全不像大河了。

現下,我感覺自己取回了勇氣。

挑釁的看向西索,我將體內念力解放,暴漲的念壓瞬間衝出,周身環起金色的光圈,熟悉的龐大溫暖包裹我的身體。擡手,握握拳,我看到充沛的念力,感受到力量的澎湃和洶涌。

向前邁步,目不轉睛的看向西索。他微笑的弧度隨着我腳步的向前,慢慢加大,念力也慢慢散發出,給人很不詳的感覺。

仰起頭,我恭敬的說:“我是大河。”

“西索♠,”他站起身,一枚撲克擋住嘴角,是黑桃queen。“真是讓人垂涎三尺的青蘋果♥你長大了不少哦♥”

站在距離不到10米的地方,我踢踢腿,說:“我一直,期待和您來一場。”

將廝殺當做自然的武鬥者,在眼神交匯的那一刻,摩拳擦掌的瞬間,就能先感到對方的氣味,感受到對方的經驗、力量、氣度等一切戰鬥氣息。

在初次見到西索時,我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也是,爲戰鬥而生的人,他也是,渴望戰鬥的人。

腳後滑,我擺出戰鬥的姿態,發動凝,堅定握拳,挑釁的看向他:“放馬過來吧!”

“嗨嗨~♥真是容易衝動的小鬼啊,”他危險的笑,蔓延開來,不詳的念從丹田散發出來,“不過,真讓人熱血沸騰~♠”

西索,他追求極致的刺激。信長曾說過,西索喜歡培養勁敵,再將其打到。

不論是一直訓練我的信長,還是這兩日的S叔,都說我的進步空間非常大,不論是破壞力,還是速度、經驗……所以,這次比試,九生一死。

西索,他會繼續等待我的成長。

既如此,那麼,就不需要和科特臨陣脫逃,索性隨自己的渴望,痛痛快快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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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化”速度,我衝向他,超破壞烈焰拳攻擊!

西索輕輕閃避開,我追加,右勾拳、直拳、左勾拳……1秒鐘內的所有攻擊被他避開,順當擡手肘部攻擊,我被打飛出去。

蹬在牆上,翻身落地,迅速二次攻擊,下劈、側踢、迴旋踢、側踢……瞬間發出的連環攻擊被他輕巧避開,轉手一記直拳,我再次被打飛出去。

落地回身,彈擊躍起,“強化”速度,運用假曲肢,埋伏到暗影中,趁他微笑的那一刻,從後方超破壞烈焰拳攻擊!

擊中他的額角!我迅速調整姿態,翻身下劈。

他回身,一把抓住我正向下踢擊的右腳,拉近,一記勾拳,我再次被擊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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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拳真狠,從地上爬起,吐掉嘴裡的血水,我兇狠的看向他。這傢伙,從開打到現在……腳沒移動過一步。

切,真是強悍。

我不得不思考戰略了……

“上次見你,是在天空競技場,我記得你偷看我了哦~♠”他舔去我沾在他拳上的血,溫和的語調,“你是唯一一個在沒有唸的情況下,接受200樓洗禮的選手♥告訴我,你的念,學到什麼程度了?”

我想了想,說:“基本的四大功都會了,絕招研發在初級階段。”

“是嗎~♥”他平淡溫和的說話,“你是強化系吧~♠”

爲什麼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強化系!扁扁嘴,不想回答,扭頭不理之。

“嗨嗨~♠默認了啊,真可愛”他說着,一隻手捂住嘴,竊笑。

憤怒的搬起身旁的一塊兒鋼鐵,我將念力包裹其上,向後退幾步,躍起,蹬牆借力,直衝向他,在距離3米處,我翻身,鋼鐵揮下。他驚訝,身體後仰,避開攻擊。

趁着這毫秒的空檔,我鬆開鋼鐵,“強化”足力,彈擊地面,躍到他上空,下劈!

正中腹部,西索咳出血,濺到我近在咫尺的手上。握拳,追加攻擊。

他微笑看我,眼神出漫出濃厚的趣味。

猛烈的拳擊後,我被反映過來的他,擡腳踢到對面的牆上,還未回神的瞬間,又被提起,肘擊,踢擊,拳擊。

每一次被擊飛出去,還未反映回來,又被下一擊打飛——完全是被動的捱打!

我得想策略,不然……會被打死吧?

交手幾回合,大概摸清了他的兩招內的攻擊套路。飛在空中,我等待他從側邊來的下一擊,如果沒猜錯,就是右勾拳!

帶着風聲的拳從右邊擊來,打在我的左臉上。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我右手抓住他擊在我臉上還未來得及收回的右手。

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借力翻身,我狡詐的向他笑,雙腿向上飛起,夾住他的手臂和肩膀,雙手順勢扣住他另一條胳膊——近身纏鬥!

這是根據我的極嬌小的身體優勢,特意訓練的肉身攻擊方式。以前不常用,只在齊市時用過幾次。我還一直抱怨過信長,讓我練習這個無用的東西,徒徒加大訓練量。

但現在,不得不讚嘆信長的遠見了。

西索很難纏,他的絕技“伸縮自在的愛”,我聽信長說過,所以戰鬥一開始,就費力使用凝功。但近身纏鬥,只要貼着他,就可以避免那反覆無常的攻擊,以及,出其不意的念力襲擊了。

不過,這麼纏着……我怎麼殺他?

雙腿用來鎖他的右臂,雙手用來扣住他的左臂,頭遠離他的太陽穴,我的圓肚皮,貼在他的脖子上……我完全沒有一個部位可以用來殺他啊!

頭髮虛閃?向前會使他掙開牽制,向後……探不到!除非能後仰90º,但我很確定,那個樣子的話,還沒發虛閃,脖子就先斷了。

用肚皮發虛閃?肚子很圓滑、柔軟,是我最難發虛閃的地方,即使成功發出,估摸着和蜜蜂紮了的效果一樣……難不成,西索被無數次的蜜蜂扎,直到扎死?

他的纏……可不是蜜蜂能扎破的啊!

扁着嘴,我陷入了兩難境地:

1.放開這廝,會被想象不到的攻擊扯着走;

2.鎖着這廝,看誰先餓死……

人生就是一道選擇題……有第三種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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