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長夢多,事不宜遲,樑嘯讓老孃給他洗去血跡,又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然後花了五百錢,從附近人家借來一輛鹿車,請主人推着他,向廣陵城走去。
樑媌雖然不知道樑嘯哪來的自信,可是事到如今,她也亂了方寸,只好聽樑嘯的主意。李蓉清爲了救她,被胡家擄走一天,是不是還活着,誰也不知道。多耽擱一天,李蓉清的生還機會就少一分。
一路上,樑媌不住的偷眼看樑嘯,見樑嘯雖然臉色蒼白,非常虛弱,神色卻很鎮定,一副勝劵在握的樣子,倒也安心了不少,多了幾分欣慰。能在這時候還保持鎮定,可見樑嘯的確是有主意的。
母子兩人乘着薄薄的夜霧,徑直走向廣陵城。
樑嘯體力嚴重不足,只能閉目養神,他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後,一輛牛車遠遠的綴着他們,鍾離期駕車,桓遠坐在車中,不緊不慢的跟着他們。
桓遠眼神凝重,不時的看一眼遠處的鹿車。他不知道樑嘯爲什麼要回城。他傷成這樣,怎麼去救李蓉清,難道是去求胡家網開一面,放李蓉清一條生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未免太愚蠢了。
他覺得樑嘯不至於這麼蠢。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出樑嘯能幹什麼。
而樑嘯最後的提醒也讓他大惑不解。他認識馮疾,知道他是胡家的門客,箭術相當了得。可是他們沒有過接觸,馮疾爲什麼兩次三番的提到他,僅僅因爲他是樑嘯的師傅?
好像也不至於。
“將軍,你說樑嘯想幹什麼?他能救出李蓉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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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桓遠又看了一眼。樑嘯坐在鹿車上,看不清面目,但是能看清他坐得筆直。“這小豎子……可惜了。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一心要去長安,長安的皇帝就是好人嗎?他也不想想,以他的出身,怎麼出頭?”
“這小子有主見,不像牛兒那笨小子。”鍾離期卻讚了一聲:“將軍,我覺得他就像年輕時的你。”
桓遠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過了片刻,他又道:“我弱冠爲將,他可能嗎,你以爲他是周亞夫?若是隨我去江南,也許還有三分機會,偏偏要去長安。長安功臣子弟多如狗,皇親國戚滿街走,哪一年才能輪到他?”
鍾離期笑了起來。“將軍,你失態了。跟你這麼多年,這是第二次看到你失態。上一次,還是吳王拒絕你奇兵之計的時候。”
桓遠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遠遠地跟着樑嘯的鹿車,在城門關門前進了城,鍾離期不禁咦了一聲:“將軍,樑嘯不是去胡家,他這是去國相府的路啊?”
桓遠眉頭緊皺。他也意識到樑嘯的目的地並不是胡家,但他也不認爲樑嘯會去國相府。
“不會吧。憑他的身份,連大門都進不去。”
鍾離期沒有吭聲,他駕着牛車,跟着鹿車向前,越走越肯定,樑嘯是去國相府。他回頭看了桓遠一眼,桓遠也在看他,兩人眼中露出驚訝之色,不約而同的說道:“他不會是……”
兩人又同時閉上了嘴巴,警惕的看看四擊。鍾離期眼神一寒:“將軍,我去宰了他。”
“別急。”桓遠的眼神也有些不安。“這時候告發我們,對他救人沒有任何幫助。他雖然頑劣,有時候還有些懦弱,卻不至於做出這樣的蠢事。只是,他到國相府去,究竟想幹幹什麼?他一介布衣,怎麼才能見到一國之相?”
……
胡家。一個年輕人快步走進了西側院。
馮疾躺在牀上,傷口已經包紮起來。見年輕人走進來,他連忙翻身坐起,深施一禮:“恭迎太子殿下。”
“免了。”來人正是江都國太子劉建,他擺了擺手。“事情辦得怎麼樣,樑嘯死了沒有?”
“應該是死了。”
劉建細長的眉毛豎了起來,一臉不悅。“死了便是死了,沒死便是沒死,如此模棱兩可,卻是何故?”
“樑嘯中了我兩箭,血流如注,肯定是活不成了。不過,我沒有看到他的屍體,所以還不能肯定他死了。”
劉建焦躁起來,尖聲喝道:“那究竟是死還是沒死?”
“就算現在沒死,他也受了重傷,半個月內不能行動,我們一定有機會找到他,殺死他。”馮疾不緊不慢的說道:“只是……有一個問題,還請太子殿下留意。”
劉建聽說樑嘯受了重傷,半個月不能行動,這才鬆了一口氣。見馮疾吞吞吐吐,他不屑的說道:“還有什麼事?你們這些人,真是無用,區區一個無賴,也能折騰得你們灰頭土臉,損失折將。”
馮疾看了一眼劉建身後的胡應。胡應微微頜首,接過話頭。“太子殿下,我們剛剛弄清,這次之所以會失手,損失這麼大,是因爲樑嘯有一個師傅叫桓遠。桓遠是當年吳國的將軍,有名的射聲士,聽聲辨位,百發百中。據說,當年大王從徵時,曾與他對陣,險些受傷。”
劉建眉頭一挑:“桓遠?我似乎聽說過這人,的確是個厲害角色。他不是死了嗎?”
“他沒有死,一直潛藏在樑家,深居簡出。”
“該死!”劉建想了想,又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當真是該死。”
胡應與馮疾交換了一個眼神,胡疾一本正經的說道:“馮君,你的傷……”
馮疾站起身來,慨然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豈能因些許小傷誤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太子殿下,請稍放寬心,我這就去搜捕樑嘯,一定不會讓他誤了太子的事。”
胡應也說道:“太子殿下,馮疾不僅身手過人,騎射|精良,更可喜的是忠心耿耿。有他去追捕樑嘯,必能馬到成功。太子殿下,小女聞說太子殿下光臨,備了些薄酒,想請太子同飲。”
劉建聽了,眉頭一挑,笑眯眯的應了。他看了馮疾一眼:“這次可不要再錯失了。”
“請太子殿下放心。”馮疾挺起了胸膛,大聲說道。
胡應將劉建請入後堂,馮疾隨即帶上數十騎,頂盔貫甲,挾弓帶矢,匆匆出了城。
幾乎在同時,樑嘯來到了國相府的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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