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今的大漢來說,真是年年有大事,日日有新鮮。未央宮的朝會才一結束,皇帝秋季北巡匈奴,明年春季封禪泰山的事便開始傳的沸沸揚揚。而關於和親烏孫的事反倒被大部分人給忽略了。
未央宮東側太子的居所中,此刻不僅有皇后衛子夫,大將軍衛青,還有平陽長公主和當利公主,太子劉據與史良娣,以及皇長孫劉進。這些人一個個都春風滿面,看起來心情極佳。
“舅父,父皇真的說要我監國?”劉據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當得知皇帝已經下旨讓自己監國這事後,劉據就覺得自己雲裡霧裡,彷彿一切都是一場夢。
“陛下當着滿朝文武定下的,此事豈能有假?”衛青也是面帶微笑,看着劉據這個樣子,他心中其實有些微微失望,但更多的還是關愛之情。
“據兒,這陛下讓你監國是好事,不過其中分寸你也需拿捏好纔是。凡事多與陛下留下的老臣商議,切不可一意孤行!”皇后臉上有些嚴肅的說道。她雖然心中也高興霍光爲劉據爭取來了監國的機會,但是她又有些擔心自己的兒子會做不好。
“太子倒是生了個好兒子啊!這次安陽侯提議太子監國,聽說很大程度是因爲進兒拜在了他的門下?”平陽公主有些好奇的看着劉進,卻是問出了大多數人的疑惑。
許多人都在猜測,爲什麼霍光會提議太子監國,最後一些有心人就將矛頭指向了皇長孫劉進。
劉進見平陽公主問話,便對着公主微微行了一禮說道:“安陽侯不准我們稱呼他老師!卻還不算拜在安陽侯門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陛下同意了安陽侯讓太學弟子隨軍北巡,那是不是說我也可以去?”
“胡鬧,你纔多大怎麼能跟陛下去北巡匈奴,萬一遇到與匈奴人交戰怎麼辦?你還是留下跟着孤學學如何治理國家吧!”太子劉據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說道,他是太子自稱孤倒是符合禮法的,雖然他平時也極少這樣自稱,但如今一想到自己即將監國理政了,心中也難免意氣風發起來。
“或許進兒說的也有些道理。”過了許久衛青突然開口說道,這讓原本已經垂頭喪氣的劉進一下又有些興奮了起來。
“大將軍,可進兒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啊!”身爲母親的史良娣有些不放心的問道,平時她很少在這種場合說話的,可是涉及到她唯一的兒子,而且這個兒子還是大漢帝國的皇長孫,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母妃,孩兒這半年跟隨安陽侯可是學了不少行軍打仗的本事,再說我現在也不小了!”劉進拉着自己的母親,特意挺起了胸膛說道。
“陛下北巡有十多萬騎兵相隨,朝中大將幾乎傾巢而出,安全方面應該沒有問題。若進兒隨行還可讓陛下覺得進兒孝心可嘉,更能在天下臣民心中留下進兒孝順的名聲。再說阿光與他畢竟有師徒之誼,有阿光照拂便無甚憂慮了!”衛青將心中所想道了出來,雖然他一心一意都撲在太子劉據身上,但是平心而論,劉進這個做兒子的,比他那太子父親更有成爲一代明君的潛質。
“要不我這就去請求陛下讓我隨軍?”劉進心中有些小小的興奮,男兒縱橫沙場征戰天下是天性的嚮往,加上這半年來在霍光的言傳身教中,劉進更是變得銳意進取了,對那漠北草原他也早就心生嚮往。
“不.......與其你去求陛下,不如太子親自提出來。”衛青雙目之中難掩智慧的光芒,他此話一出當利公主隨即撫掌大笑道:“好啊.....舅父此舉真乃一舉兩得,這樣太子弟弟也能博得一個至孝之名。”
當利公主說的沒錯,如果劉據提出讓劉進陪漢武帝北巡,天下人都會稱讚這對父子。太子監國無法侍奉皇帝,便讓自己的兒子去侍奉爺爺,如此作爲想要不博得好名聲都難!
就在太子一家人躊躇滿志的時候,安陽侯府外一個少女抱着一個麻布包裹站到了府門外,她的背上同樣也揹着一個包裹。看着高大的侯府大門,少女猶豫了片刻還是鼓起了勇氣走上前去。
“什麼人?這裡是安陽侯府,沒事趕緊離開。”就在少女即將踏上侯府臺階的時候,值守在門外的兩個護衛連忙呵斥道。
“我.....我要見安陽侯.....”少女有些緊張,但還是擡着頭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你?哪家的小孩?快一邊玩去,侯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侍衛見這少女穿着雖然得體,但也算不上華貴,加上隻身一人便只當是個淘氣的孩子。
“我有這個.......”少女臉上微微一紅,彷彿意識到了剛纔自己的話有些異想天開了,連忙將懷中的包裹打開,接着一柄兩尺多長的佩劍便顯露出來。
“大膽.......你想幹什麼?”侍衛們見到少女竟然帶的是把劍,連忙將兵器指向少女,一臉戒備的喝道。
少女也被嚇得後退一步,而後連忙將佩劍拔出了鞘,寶劍出鞘便是寒光熠熠,不過少女接下來卻是將劍身橫在身前,對着侍衛們說道:“你們可認得這佩劍上的花紋?”
“這.....”侍衛們有些不知所錯,隨後一個侍衛一臉戒備的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少女手中的佩劍,而後說道:“你先等一下,我進去通傳一聲。”
很快那侍衛再次出現的時候,身後已經多了一個體態輕盈面容絕美的女子。
“小妹妹,你來這裡幹什麼?”侯府中出來的人正是霍棠,而那個揚言要見霍光的自然是劉細君。
“棠小姐,我想見見老師!”劉細君收起佩劍,站在臺階下仰望着居高臨下的霍棠,一臉堅毅的說道。
“老師?真是不巧,侯爺被陛下叫去了,要不你先進來坐坐吧!”霍棠聽到老師二字微微一愣,而後才一臉好奇的盯着劉細君說道。
“多謝棠小姐。”劉細君也不客氣,對着霍棠施了一禮,便擡起腳步踏上了侯府的臺階。
未央宮清涼殿,如今這座漢武帝夏季常住的宮室中也擺放着一座巨大的沙盤。自從有了沙盤這東西,漢武帝也喜歡上了這個既直觀又方便的東西。此刻沙盤之前漢武帝與霍光並肩而立,兩人看着沙盤彷彿身前的就是整個天下。
漢武帝早已屏退了左右,連蘇文和江充都只有在殿外候着。
“愛卿當年也隨驃騎將軍遠征漠北,朕想聽聽愛卿的意見,咱們此次北巡該如何行軍?”漢武帝單獨召見霍光正是爲了商議北巡事宜。
“陛下打算將大將軍留下輔佐太子殿下?”霍光發現漢武帝只叫了自己,基本上就猜到了衛青恐怕不會隨漢武帝北巡了。
漢武帝繼續盯着沙盤,點點頭說道:“朕打算留下大將軍,丞相和御史大夫,九卿之中的宗正和太常也留在長安,一來他們幾人都年事已高,二來太子終究稚嫩,還離不開他們幾人。”
“那不知陛下是打算北巡之後返回長安,還是直接前往泰山郡封禪?”霍光再次問道,因爲只有半年時間,他要知道漢武帝的想法才能具體規劃行軍路線。
“一來一回時間恐怕太長,直接去泰山郡吧。”漢武帝略作思量便答覆道。
霍光點了點頭,從沙盤一側拿起一根木棍,而後將木棍指向了北地郡,隨後開始說道:“陛下,我們可以沿北地郡至朔方出塞,這裡便是受降城。”
霍光的木棍在沙盤上指着,很快便到了長城以外的受降城。漢武帝認真的看着沙盤,不時的點點頭。
“受降城西北七百里,這裡便是範夫人城,此地如今尚有漢軍駐守,是我大漢最北端的要塞,也是唯一一座深入大漠的城池,而在範夫人城周邊時常還有匈奴人出沒。在範夫人城西側,便是匈奴右賢王的遊牧區域,我軍可在這一帶伺機尋找右賢王一部,配合河西二郡趙破奴的兵馬,與右賢王一戰。”霍光繼續說道,木棍在河西酒泉武威二郡和西北的匈奴草原上游走着。
“不過趙破奴進駐河西之後,聽聞右賢王一部再次向西北縱深遷徙,這裡咱們也無需久留,範夫人城以北千里的地方便是狼居胥山。”霍光手中的木棍指向更北面的地方,最後重重的落在了一座山脈上。
“狼居胥山?便是你與驃騎將軍大敗匈奴的地方,很好.......朕也正好去看看天下傳誦的封狼居胥。”漢武帝看到狼居胥山,心中不免又想起了霍去病。
“陛下,臣這些年還時常關注匈奴動向,若情報無誤的話。臣猜測如今的匈奴王庭便在這狼居胥山附近........”霍光側身對着漢武帝一拜,而後鄭重的說道。
“什麼?匈奴王庭就在這裡?”漢武帝雙手撐在沙盤上身體前傾,努力讓自己看得更近一些,霍光的這句話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甚至讓他都有些微微的失態。
“匈奴人與咱們大漢打了上百年了,自中行說後,匈奴人也開始學習咱們中原文化和謀略了。這或許就是他們從咱們這學到的吧!”霍光也看向狼居胥山說道。
匈奴早在戰國時期就與趙國時常交戰,而中行說可以說是中國史上第一個漢奸了,甚至有說法漢奸一詞也是源自於此。在中行說之前,匈奴的戰爭方式一直都是直來直往,從無謀略計謀可言,但是中行說之後匈奴人已經開始運用謀略計謀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漢武帝聽着霍光的話,眼睛一直盯着狼居胥山,口中喃喃自語的說道。
過了許久,漢武帝突然轉過身來,目光鄭重的落到霍光身上,語氣深沉的問道:“朕問你,如果朕將十五萬兵馬全部交由你指揮,有多大把握打贏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