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讓景帝瞧見,不少郎官是趕了個絕早,佔據一個好位置,可是景帝連瞧他們都不瞧一眼,偏偏去看站在最不起眼角落的周陽,別提那些郎官有多鬱悶了。
景帝是龍鳳之姿,日月之表,一表人才。更難得的是,身具穆穆天子威嚴,讓人一見之下,肅然起敬。周陽暗贊不已,景帝不愧是名垂千古的明君。
“平身!”
“謝皇上!”羣臣謝恩,站起身。重臣們找到自己的座位,跪坐了下去。周陽只有繼續擺弄11號的資格。
“有本奏來!”景帝金口輕啓,聲音清越,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倍感親切。
仍是周亞夫率先上奏。他一奏完,百官這才輪流上奏,盡說些錢糧、獄訟之事,周陽聽了一陣,興趣缺缺。
過了好一陣,景帝問道:“還有本奏?”
無人應聲,是沒有本奏了。景帝掃視一眼羣臣:“今日是望日大朝,可有新進郎官?”
“稟皇上,郎官周陽第一次上朝,按漢制,當向皇上謝恩。”司儀官上前回稟。
“哦!那就叫他謝恩吧!”景帝一揮手,司儀退開。
周陽聽得都快睡着了,聞言之下,只得打起精神,走到過道上,衝景帝行禮:“臣周陽,叩謝皇上隆恩!”
“哦!”景帝彷彿很感興趣似的,打量着周陽,不鹹不淡的問道:“你就是周陽?可通經?”
周亞夫搶在頭裡:“回皇上,周陽通《論語》,還請皇上勘問。”
他是親耳聽周陽解《論語》,老儒不能過矣。於這事,他有着十二分的信心。若是景帝趁此機會叩問周陽的學識,正好給周陽提供一個舞臺。一旦周陽明經一事得到認可,他就可以趁機進言,要周陽去充宿衛。
昨天他就向周陽提起過,今日這機會就來了,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你通《論語》?”景帝有些好奇,更有幾分不信。周陽纔多大一點,不過十六歲,如此年歲能通《論語》的不多呀,那是天才。
“回皇上,臣略知一二,不敢言精通。”周陽回答得很謙遜。
“罷了!”景帝右手指節輕擊在御案上,劍眉一挑:“常言道,虎父無犬子。周氏兩代將門,周勃從龍,鞍前馬後隨高祖征戰,立下不世奇功。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立下不世之功,朕不想叩問你的文課,你可習兵法?”
周亞夫心裡咯噔一下,以前的周陽只知吃喝玩樂,出入風花雪月之地,哪裡會兵法了?景帝這不是存心刁難人麼?
周亞夫就要如實相稟,卻給周陽搶了先:“稟皇上,於兵法之道,臣所知不多,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這不是找死麼?”周亞夫一陣暈眩。景帝雖未統兵上戰場,對兵書卻是讀得不少,周*本就沒有讀過兵書,一旦景帝叩問起來,這人就丟大了。
景帝頗感興趣的道:“周陽,你懂兵法?如此甚好!將門虎子嘛,朕倒要叩問叩問你。你說,這用兵的訣竅在哪裡?”
用兵之要千奇百怪,方法很多,不一而足。當然,若是不想回答的話,完全可以用大而無當的空話來搪塞。可是,空話畢竟是空話,必然會落下話柄,爲人譏笑。
是以,景帝這一問,乍看沒什麼難度,其實難度太大了。不論你怎麼說,景帝都可斥爲無用之語,要是景帝有心爲難周陽的話。
周亞夫緊咬着嘴脣,他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居然沒有教周陽兵法,這份後悔勁無法言說了。
周陽平靜異常:“稟皇上,水無常形,兵無常勢,用兵之道,不一而足,各有各的方法。騎戰、步戰、車戰,設伏、誘敵,這些都可以視情況而定,並無成法。”
“話是不錯,這道理,讀過半篇兵法的人都明白,不需要你說。”景帝眉頭一挑,微微搖頭,臉含不悅。
等着出醜吧!這是常識,不需要說的,周陽如此回答,那是找訓,百官不由得精神大振,等着看周陽給景帝訓斥,訓斥得無地自容。
周陽好象沒看見百官的期待似的,接着道:“總而言之,就一句話:陣而後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陣而後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這話同時出自景帝、周亞夫、竇嬰,還有一班武將之口。個個眼睛瞪得老大,彷彿好酒的酒徒嗅到醇酒之氣一般,如癡如醉。
景帝眼裡精光四射,盯着周陽,目光在周陽身上溜來溜去。周亞夫一臉的驚喜,嘴角的紋理出現,一直到了脖根。
“啪啪!”
一陣眼球的砸地的聲音響起,周陽成了焦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了。
這是蓋世英雄岳飛的名句,流傳千年的兵家格言。縱然是起兵家之祖孫武於地下,也會豎大拇指,景帝、周亞夫、竇嬰以及一般武將通曉兵法,於這話能不肅然起敬?
景帝意外,竇嬰驚訝,周亞夫卻是喜慰不禁。
剛剛還在爲沒有教周陽兵法而後悔,誰也沒有想到,周陽的話足以成爲兵法格言,周亞夫這份喜悅遠非筆墨所能形容,真想放聲高歌,要是不在朝上的話。
撓撓額頭,景帝呵呵一笑,讚歎一句:“真是將門無虎父子呀!”
周亞夫滿面紅光,拈着鬍鬚,呵呵直樂,歡喜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景帝的讚揚還沒有完:“孫子有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此言與此一般,當爲萬世兵家之則!”
武穆此言流傳了千年之久,將來還會再傳下去,永世不泯,景帝此言沒有說錯。
“謝皇上讚譽!”周陽謙遜一句。
景帝眼睛一眯,右手指節不住在御案上輕叩,沉吟起來:“周陽,你此言極妙,朕心甚慰。可是,兵家格言雖好,卻幾近於空,朕想聽聽你對漢匈情勢的看法。大漢創建數十年來,與匈奴作戰,未有大勝仗,其原委何在?你要說則言,不願說則罷,朕只是隨口問問。”
皇帝能有隨口問的事兒嗎?即使景帝是隨口問的,瞧他那副感興趣的樣兒,也不能推辭。
周陽讀過不少“商場如戰場”的書籍,這些書引用兵法,解釋商戰之道,周陽摘引兵法格言不是問題。可是,這是時勢分析,比起適才的一問更加難答,難上百倍!
漢匈交戰數十年,漢朝一直處於劣勢,多少人爲之痛心,多少人爲之總結,其中不妙精妙之論。賈誼、晁錯,這些名垂千古之士更是爲之嘔心瀝血,這一問的難度可想而知了。
許昌,莊青翟二人一臉的得色。二人忌妒周亞夫,適才見禮、誇讚,不過是走過場。這一問,周陽無論如何不可能有妙論,那麼,周陽也就丟臉了,等着瞧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