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黃豆到處都是,可就是沒人將其和油對應起來。
並非是古人蠢。
而是現如今的油,幾乎都是葷油。
植物油的概念並未深入人心,加上對於食物的製作無非都是煮、蒸和烤,更不容易發現植物油。
事實上,就算在發現植物油後,古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用的芝麻油,黃豆油要之後纔會被發現。
而現在張騫還未第二次出使西域,芝麻也尚未傳入大漢。
所以黃豆油對唐奇來說,是司空見慣的東西,但對於漢朝人來說,卻無異於又一次三觀地震!
平陽公主目光炯炯的盯着下人們舂豆子,握住衛伉小手的手掌,不自然的收緊。
衛伉被捏疼了,卻很懂事的沒有出聲。
從母親的表情上,他敏感的知道自己似乎正在見證一件大事。
侯府的人手很充足,不一會兒就將炒好的豆子全部舂成了細碎的顆粒。
接下來的工具就沒有現成的了。
好在府邸夠大,還有片不小的假山羣。
唐奇對欣賞園林沒有興趣,乾脆讓人去假山羣中,敲來了一塊又大又重的巨石。
得益於滑輪組,下人們的搬運速度很快。
這小巧的工具已經被劉徹知道,並傳與天下工匠,所以並未吸引平陽公主的注意。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堆不起眼的黃豆粉上。
把碎豆子用布包好,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
石頭上也按照唐奇的吩咐,打好了專門用來漏油的槽口。
然後將另一塊巨石壓在布包上。
緩緩研磨。
這時候,下人們也基本都知道了唐奇要幹什麼,負責研磨碎豆子的壯漢,甚至連呼吸都屏了起來。
黃豆,真的能出油?
在衆人期待又緊張的注視下,時間飛速流逝。
豆子出油本就不難。
“滴答!”
一滴金黃色的液體,緩緩順着槽口滴落在早準備好的大碗中。
“是油!”
“出油了!”
下人們興奮得幾乎要蹦起來,歡呼聲響徹天空。
年過百半的管事顫巍巍的走到碗邊,用指尖沾了點豆油,小心翼翼的放到嘴裡。
“真的是油!”
管事激動得驟然落淚。
“蒼天在上,這是油啊!”
別看管事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太平公主的表現,也好不了多少。
她不顧形象的蹲下來,仔仔細細盯着不斷往下滴油的槽口,呼吸聲放得極輕。
似乎擔心驚擾了什麼,讓豆子不再出油。
而太平公主的眼中,同樣含着熱淚。
不是生活在古代的人,很難理解此時衆人的激動。
油!
鹽!
此兩項,都是制約古人生活水平的嚴重問題!
尤其是生產力還不算髮達的漢武朝,軍事再強大,文化再輝煌,也掩蓋不了連良家子都捨不得放開是用油鹽的事實。
窮點的百姓家裡,更是一塊鹽石、一片豬皮就能湊活一年。
就連唐奇府上的管事,家裡吃油也照樣是用豬皮滾來滾去,比百姓好那麼點,但也就剛剛好能滿足健康需求。
那可是侯府管事!
可見民間對油的缺乏,已經嚴重到何等地步。
而現在,唐奇用事實告訴他們,連貧民都能吃得起的黃豆,竟然是能夠出油的寶貝!
怎能讓人不激動!
在場衆人當中,唯二還能保持冷靜的,除了唐奇,也就只有衛伉了。
唐奇是見怪不怪。
衛伉則是年紀還小,儘管明白大人們在激動什麼,但也沒辦法感同身受。
他揚起小臉,脆生生的問:“大農令,豆子真的能出油誒!”
“沒錯,不僅是黃豆,其他豆子也可以。”唐奇捏了捏衛伉還帶點嬰兒肥的小臉,“但是黃豆出油最多,性價比也最高。”
“安定候!”
平陽公主驟然大喝一聲,尖利的嗓門嚇了唐奇一跳。
還以爲在漢朝捏小孩的臉是件很嚴重的事情,讓孩子媽生氣了。
但擡眼一看,平陽公主的眼神,卻依然還黏在豆油上。
“敢問安定候,您說黃豆出油最多,不知具體能出油幾何?”
漢朝可沒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見鬼說法,平陽公主身爲劉徹的姐姐,那也是心懷天下的。
唐奇雲淡風輕的回答:“以現如今的生產力水平,還沒法發揮黃豆最大的榨油價值。”
“出油率在兩成左右,也就是十斤黃豆能榨出兩斤左右的油。不過也不用擔心浪費,榨油剩下的豆粕可以做成豆餅,當作飯食或者餵給家禽都不錯。”
“其餘的豆子雖然也能夠出油,但估計達不到兩成的出油率。”
等紅薯和土豆傳遍大江南北後,百姓估計也不用節省到連豆粕都用來當口糧,到時候倒是可以教教百姓規模養殖的法子,免得豆粕被浪費。
唐奇每解釋一句,平陽公主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兩成!
十斤黃豆,能榨出兩斤油!
“伉兒,你在這兒繼續盯着出油。”平陽公主猛地站起來,一手端着已經接了半碗油的大碗,一手抓住唐奇的手就往外走,“安定候,隨我進宮去見陛下!”
“誒,誒,等等!”
“等不了!”
唐奇不好意思和女人比力氣,只能被動的被拉着走,同時滿臉無奈。
要不要這麼急?
不就是弄出點黃豆油麼,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步的打算呢!
在平陽公主看來,當然要這麼急。
快一分,天下百姓也快一分吃上便宜好油!
也虧得平陽公主不缺錢,又深知大義。
換成別的飛揚跋扈點的皇親國戚,這時候想的恐怕就是怎麼封住唐奇的口好大賺一筆,而不是澤被蒼生了!
劉徹這時候剛用完午膳,正準備問問有沒有前線平叛的軍報,就聽到平陽公主和唐奇緊急求見。
平陽公主先不說,唐奇每次出現,都能帶來好東西!
劉徹趕緊讓人進來,然後屏退左右。
不等他問,平陽公主當頭就是一句:“陛下,安定候有一法能讓黃豆出油,天下百姓有福了!”
劉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赫然站起,連掀翻了筆墨都沒發現。
“皇姐說的可是真的?唐先生又有仙術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