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元晞登上天下玄門同盟會盟主之位,不過一個多月。
元門也艱難地被她拉拔到一個極高的位置,無論在內地還是海外,都有着極高的盛名。
可這盛名明顯是空中樓閣,無論元晞的境界再怎麼高深莫測,元門能夠撐得住場面的畢竟只有她一個。
現在,身爲元門客卿的劉子川,以元門之名去了香江,卻慘敗在香江風水師手上,連自己的法器都輸給了人家。
此事一起,內地不知道有多少風水師,對元門心生不滿,甚至會接連抱怨上元晞這個不作爲的盟主了。
當年內地風水一道式微凋零,不少門派道統弟子南下香江,就此定居,也造成了香江人對風水的癡迷程度,遠勝於內地。
而香江的風水師,以此偏居一隅,自成一派,貫來和內地不和,甚至自封爲正統弟子,可是把內地一些家族傳承多年的老牌風水世家弟子,給氣得不輕。
香江前幾年行事還要囂張些,甚至渡江而來,還在內地風水師的手上搶市場,弄得內地風水師,大多與香江風水師不對盤。
後來元家再起,曾經的威名壓也壓不住的四處流傳,香江風水師更是深知元家的鼎盛,不敢再自稱是正統弟子。
正因爲——
天下誰人不知?元家就是曾經大名鼎鼎的國師世家!
自打元家崛起,歷朝歷代的國師,有一半以上都出自元家!
而在國師並非元家人的朝代,也是因爲元家有心避世隱居,無意爭奪鋒芒,卻仍然得天下敬仰,引爲天下玄門之首。
在元家徹底崩落之前,元家手掌風水正統,這一點,是無人敢質疑的。
香江的風水師,再怎麼蹦躂叫囂,說自己纔是正統傳承,到了元家的赫赫威名面前,一個個的都得安安分分裝鵪鶉,以免被元家啪啪打臉。
論正統,誰也越不過元家去。
可現在,劉子川以元門之名遠戰香江卻戰敗,這豈不是在說,現在的元門,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元家了?
無論是元門,還是天下玄門,都被香江風水師徹徹底底給落了面子。
秦山如今身居元門護道人之位,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目光侷限在小山村一隅的農家漢子了。
正所謂地位決定眼光,他的位置,註定了他的目光不會短淺。
劉子川之事一出,他立馬就知道事情要遭。
偏偏現在元晞狀態不佳,哪裡能夠主持得了大局?
秦山周旋了三天,星家等也從旁協助,本想着就算門主不在,也要好好處理這件事情,不給元門丟臉。
結果,事情一路處理得都不順利。
先是聯繫不上劉子川。
然後喬家這邊也略顯冷淡,言語之中竟然還有怪罪元門之意,口口聲聲說着自家誠心誠意前來請元門之人,結果元門卻是這樣糊弄喬家,對此甚是不滿。
喬家言論一出的當天下午,就有點小範圍傳開了。
秦山氣得不行,一邊讓人壓制消息,一邊想辦法周旋。
如果這消息真的傳出去,他元門的名聲就算是盡數毀了。
喬家乃是香江首富,尚且得到元門這般倨傲的對待,那若是換作其他人去元門求助,那元門的鼻孔還不朝到天上去?
——不管風水師的地位怎樣超然,都抹滅不掉爲顯貴階級服務的根本。
元門壞了名聲,元門也就真的毀掉了。
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快到連秦山都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更是無奈至極地被逼上了梁山。
沒辦法,最後只有來到小院兒了。
秦山原本想着,席先生也是個能人,就算不懂風水之事,可以他的手段,未必不能幫元門解決這個問題。
誰知,來了小院兒,卻意外看到元老爺子康復清醒,一陣狂喜之下,也是感嘆着,元門總算是有辦法了。
“外公,這事需要我去處理嗎?”席景鶴徵詢着元禮的意見。
他要出手,當然是很輕鬆的。
香江風水師他可以解決,喬家他也可以解決。
但他的手段畢竟和風水師不一樣,元門就算是解決了麻煩,可外面的名聲已經開始變了,席景鶴再怎麼一手遮天,也遏制不住這樣的流言。
元禮自然也不會讓席景鶴去處理的:“我估計着你的身體,這幾天狀態不佳,還是在家好好休養休養。”
“那此事?”秦山一臉急切地看向老爺子。
“我親自出面。”元禮說着,頓了頓,目光在元晞身上一掃,“晞晞也要去纔是。”
席景鶴猶豫了:“她現在的狀況,是不是……”
元晞現在依賴他得緊,若是離了他跟外公去香江,一天也就罷了,多呆幾天,指不定鬧成什麼樣子。
席景鶴是看到元晞眼睛泛點兒淚花,都快心疼死跟自己掉塊肉似的,又怎麼捨得讓她離自己遠了,也許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傷心抹淚呢?
元禮怎麼會不知道席景鶴的心思,但他卻擺擺手:“不礙事,這次香江之行,反倒是一個契機,能治好晞晞也說不定。”
“果真?”席景鶴眼睛一亮。
若是這個理由,他自然也無法阻止了。
他沉吟片刻:“那我也去吧,她一個人,我到底不放心。”
元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知道你疼媳婦兒,沒必要在外公面前表忠心,此行若有你在,反而不好施展。不要太看輕晞晞,她可是我元家的家主!”
席景鶴默了,溫柔繾綣的目光落在元晞身上,滿是眷戀。
元晞懵懵懂懂什麼也沒聽懂,手上拽着席景鶴的長髮,自顧自地紮了小辮兒又鬆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席景鶴摸摸她的頭,她便衝席景鶴揚脣一笑,燦爛得好似小太陽,跟席思笑起來更是有七分相似。
席景鶴心裡一嘆——
雖然說,他很滿足晞晞對自己的依賴,因爲以前的晞晞,是絕對做不到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把他當成全世界的。
她的心裡還有太多的東西佔據,她的道,她的元門,等等,等等。
如今,元晞雖然變得跟個小孩子似的,但席景鶴卻能夠和她天天呆在一起,看着她衝着自己單純的笑。
其實席景鶴的心裡,是開心的。
可……他又怎麼忍心,看晞晞繼續這個樣子下去?
正如外公所說,她是元晞啊!
她是驕傲而強大的女子,她是元家的家主,以瘦弱肩膀擔負起一個家族龐大責任的人!
他又怎麼捨得,看她這樣繼續渾渾噩噩下去,連自己的路在什麼地方都忘了。
元晞本該是自信翱翔九天的鳳凰,而不是居於他身邊一隅的小貓。
若她當初是後者,他也不會愛上她了,不是嗎?
“外公,我知道了。”
事情眨眼間就定下,如今事情迫在眉睫需要處理,立刻就安排了明天一早飛往香江的飛機。
秦山也稍稍安心,對着元禮也是好一陣檢討,對自己的無能悔恨不已。
元禮擺擺手:“這樣的事情,怎麼可以賴在你的身上,你不是行中人,不知道他們的陰險狡詐。你說聯繫不上劉師傅,對嗎?想來,應該是深陷泥沼了。劉師傅的手段,我也是清楚的,香江那些風水師未必勝得過他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劉師傅被算計了。”
“什麼?”秦山聽了,勃然大怒,身上煞氣騰騰,虎目一瞪,如金剛怒目!
元晞被嚇了一跳,一溜煙兒鑽到了席景鶴身後。
元禮一副並不在意的口吻:“不僅是那些香江風水師,就是喬家,恐怕也是知道一點內情的。香江首富?那香江可是他們的地盤,要想真心護着劉師傅,是多簡單的事情?這背後,未必沒有他們的推波助瀾。”
聽元禮這麼說,秦山反而冷靜下來了。
他沉聲道:“那個喬秋生,在元門山上住了一天之後,我就覺得他的眼神不大對勁兒,固執地要請我元門的人出面,跟挑釁似的。恐怕,他們也是不滿我們門主不接他們的單子了。”
秦山雖然憨厚老實,可人也不傻,這幾年更是磨精明瞭。
元禮點明瞭箇中緣由,之後的事情,他自然也就想明白了。
元禮瞭然地點點頭:“所以說,這事情,也不怪劉師傅着了道。”
秦山仍然隱隱怒火,咬牙切齒:“早知道就把那喬秋生給趕出去,也不會有這麼多事端了。”
元禮比他看得明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秦山默然不作聲,心裡卻恨不得把喬家還有那些香江的風水師給碾死。
這時候,他兜裡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摸出來一看,是山上打來的。
“就在這裡接吧。”元禮隨口道。
秦山點點頭,接通了電話:“喂?”
手機那頭頓時一陣大呼小叫,聲音透過聽筒,連席景鶴和元禮都聽到了。只不過具體說的什麼,二人沒有聽清楚而已。
秦山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吩咐了兩句:“先派幾個人過去,尋找一下他的下落。”
說完,才掛了電話。
元禮一挑眉:“元石那小子去香江了?”
秦山苦笑:“老爺子您果真是料事如神。”
元禮輕笑着搖搖頭:“雖然我三年不見那孩子,但也知道他是個什麼脾性,自家爺爺在香江受了暗算,他能忍受得了?還不當面打上門去?”
元石雖然這幾年在元晞手下,被壓制着,磨礪出一副沉穩的性子。
可歸根到底,他永遠改不掉幾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那骨子裡面透露出來的桀驁不馴。
元禮還在私底下跟元晞說起過元石這孩子,說他像頭狼,身上有股子韌勁和狠勁,是個好苗子。
元晞也認爲元石不錯,不然也不會手下元石當弟子。
天下間有風水天賦的人才有很多,元晞卻偏偏選中了元石的那個自己的第一個弟子。
除了適逢其會以外,也是因爲元石骨子裡面的性子。
元家,現在的元門,並不需要一味的淡然世外了。
有的時候,反而也需要一點新鮮的血液,比如元石這樣的。
元禮肯定元石的性格,這會兒說起來,口氣中也並非責怪,反而有點興致盎然的意思。
秦山注意到了,也暗暗鬆了口氣。
他其實和元石關係不錯,而剛纔他之所以表現得這麼嚴肅,就是擔心元禮發火。
不過現在,還好!
若是元禮知道了秦山的心思,必然會笑罵當年的憨厚農家漢子,如今居然也滿身都是心眼兒了。
這邊,席景鶴聽得認真,他跟元石也是認識的,便興致勃勃地問起:“那去香江的通行證,他是怎麼搞定的?”
秦山苦笑道:“他也是聰明,居然找上了袁海山袁家,讓袁海山親自出面幫他辦的通行證。從消息傳回來之後,兩天就給辦好了。他偷偷買了去香江的機票,今天一早走的,不過這才被發現而已。”
袁海山,乃是國內赫赫有名的大富豪,妥妥的內地首富。
前幾年還有些名聲不顯,不過最近兩三年裡,事業是越做越大,好幾筆幾十億的投資,都賺了個盆滿鉢滿,更是名聲大噪,穩居國內福布斯排行榜第一,首富的帽子更是戴的穩穩的。
而這樣的大人物,能有如今的順利發展,也離不開三年前曾出手幫助袁家的元晞。
若不是元晞出手解決了當年袁家奇穴祖墳,如今的袁家,恐怕早已經是麻煩纏身,哪兒來的今天,蒸蒸日上?
只是有點奇怪,袁海山就算想要與元晞交好,可元石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居然能夠僅藉着元晞弟子的名頭,就得到袁海山親自出手幫助——這其中,恐怕也少不了元石自己的聰明才智了。
元禮聽了,哈哈大笑,摸着鬍鬚:“不愧是我元門弟子!倒是有能耐!”
秦山也笑了,只是有些擔憂:“就是害怕,元石過了香江,會受欺負。元石是個剛烈的性子,恐怕會直接找上門去。”
元禮卻是不甚在意,雖然他三年不見元石,但是有了元晞三年以來的親自教導,元石能夠弱到哪兒去?
“未必是元石吃虧,有可能是對方!且等着吧!”
……
元禮說的,一點兒也沒有錯。
元石從香江開始,就一路順利,沒有遇上任何麻煩。
他這三年,雖然只呆在元門山,跟在元晞身邊學習風水知識,可是並不代表,他就被養成個沒擔當的性子,走出家門就兩眼一抹黑了。
相反,在等待護照的兩天時間裡面,他從早到晚對香江做足了功課。
他更是專門問清楚了,那幾個爲難他爺爺的香江風水師的名字,查清楚了他們在香江的身份,甚至知道了其中一人開在法器街上的店鋪!
從出機場之後,一路過去的路線地圖,他都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
出租車上,司機不斷地從後視鏡打量着後座上,那個年紀輕輕,卻一身冷意殺氣的少年,心裡總覺得忐忑不安,一路過來都沒有開腔說個話。
下了車,元石拿了兩張找票也沒讓找,擡頭看向這條繁華的法器街。
香江相對管制寬鬆,這法器街的規模和內地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兩條街面上,更是肆無忌憚地打出各種麻衣神相、風水大師的招牌,都快爛大街了。
元石冷冷地掃了周圍一圈,果斷地鎖定了街上一間規模極大、上下兩層樓、左右四個鋪子的法器店。
這般大的店,在這條街上,也是獨一份了。
元石反覆看了兩遍名字,確認是這裡了,便一腳跨了進去。
接待他的人,張口就是粵語。
元石聽不懂,但是看對方滿臉的熱情,就能夠猜測到對方在說些什麼。
“我找你們老闆。”他用普通話,逐字逐句,咬詞極重地說道。
對方愣了愣,顯然也聽懂了,隨之換了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小哥找我們老闆有什麼事嗎?我們老闆很忙……”
元石懶得跟他廢話,開口直接道:“讓你們老闆出來,告訴他,我是劉子川的孫子!”
四周人不知道誰是劉子川,但他們卻知道,這少年是上門來鬧事的!
剎那間,店裡的一些夥計,都對元石臉色不善起來。
不過元石畢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周圍一羣年紀大的夥計,不至於欺負一個小孩兒,便也只有兩人圍了上去,打算直接把元石請出去。
元石擡頭掃了兩人一眼。
雖然兩人都比他高,可他卻一點兒也不怵,冷哼一聲,一左一右各拍了一掌在他們肩上。
幾乎是在一秒鐘之內的動作,那長得人高馬大的兩人,竟然“弱不經風”地連連退開幾步,若不是被店裡的其他夥計給抓住了,恐怕會直接跌倒在地!
旁邊兩個選購法器當工藝品的外國人,看到這一幕,立馬大呼小叫起來,中文說得蹩腳十足:“哇!中國功夫!”
元石不是來現眼的,沒理這些人,一路上了二樓。
幾個夥計連忙跟在他身後上來,想要近元石的身,卻又被他剛纔的兩掌給鎮住了。他們看得出來,這個少年,是有功夫的。
二樓比一樓冷清很多,但這裡擺着的法器,也明顯要精美很多。每一件法器,都有單獨的架子擺放着,不用問就知道價格不菲。
二樓上還有幾個客人,都是西裝革履,看上去很有派頭,坐在沙發上,聽着店裡的人,一對一的服務。
元石環視了周圍一圈,目光落在其中一胖子身上。
那胖子看上去很是倨傲,卻渾身上下的暴發戶氣息,十隻手指上戴了八個寶石戒指,一身花哨的高定西裝也浮誇得緊。
元石看得皺了皺眉,卻還是走了上去。
他身後的幾個夥計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少年明顯是來者不善。
“趕緊通知老闆。”有人低聲道。
元石當作沒聽見,走到那胖子跟前。
“先生,問你點事行嗎?”元石開口就對那胖子說。
胖子瞥他一眼,隱隱不屑:“你跟我說話?”
元石不卑不亢:“沒錯。”
“呵呵,你問吧。”
元石看了一下襬在胖子手邊桌上的一尊金蟾法器。
這金蟾僅有三隻腳,腳下一堆銅錢,背有北斗七星,頭頂太極兩儀,蟾口大張,乃廣納錢財之意。正所謂鳳凰非梧桐不棲,金蟾非財地不居,這三腳金蟾又是招財進寶的旺運法器,可驅毒防百病不吉,乃是一等一的上好法器。
元石看到這三腳金蟾,卻是眯眼一笑。
“敢問這位先生,你的這三腳金蟾法器,多少錢?”
那胖子眉一挑,呵呵道:“喲,你這小孩兒,還懂法器?”
元石笑而不語。
之前身上的冷意倒是淡了些,多了幾分他這個年輕不該有的從容不迫。
這胖子雖然是個暴發戶,但也是有眼力見的,掃了元石一眼,隱約覺得他不凡,便說道:“我這法器,五百萬。”
他說話間,並沒有什麼炫耀的口吻,倒是和他的暴發戶外表,着實不符合了。
元石輕哼了一聲:“五百萬?”
胖子覺得這小孩兒話中有話:“怎麼?你覺得值不上五百萬?”
一旁聽着的法器店經理,簡直冷汗都快要下來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少年明顯是來砸場子的!
如果他再任由對方這麼說下去,就等着老闆回來把自己的骨頭給拆了吧!
經理怎麼也站不住了,湊上去,賠笑道:“胡少,怎麼會值不上呢,這可是一等一的好法器,擺在您的辦公室最合適不過了。”他說着,睨了元石一眼,態度明顯有了天差地別的變化,指着元石便呵斥道,“哪裡來的搗亂的?你今天是來我們店裡砸場子的吧?”
元石冷笑一聲:“胡少?是吧。如果你請了這麼一尊‘法器’回去,一個月之內,不沾染點血光破財之災,我劉元石的這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凳子!”
那胖子胡少,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你這傢伙,到真是有意思。那照你的言下之意,是說這法器有問題咯?”
他提問的時候,轉動着手上的寶石戒指,冷冷的目光卻在那經理身上掃過。
經理簡直嚇得快要心臟麻痹!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不得不硬着頭皮下去:“胡少,怎麼能聽這個小孩兒的一面之詞呢?不過,既然您懷疑這法器有問題,沒關係,我把錢退給您,不少您分文,這交易之事,也就此作罷,可好?”
這話說得硬氣!大不了就不賣了!
這經理也是個人精,說話的時候,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看着元石就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人,而他則凜然正氣,絲毫不畏懼別人對自己的指手畫腳。
經理這般模樣,反倒是讓胖子胡少有些遲疑了。
他買這尊法器,就是爲了給家裡老子祝壽的,家裡老頭子迷戀風水法器簡直快成了癡,而這尊三腳金蟾法器,也是他費了好大的心力纔得到了。
雖然金蟾法器很多,但是品相這麼好的,卻是難得。
就連他專門請的一位製作法器的大師,看了這三腳金蟾法器,也是讚不絕口。
那大師在業內也是個清高性子,總不可能跟這法器店勾連串通起來騙他吧?
五百萬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可過兩天就是老頭子的大壽了,如果沒有這尊三腳金蟾,他又從哪兒找這麼一尊好法器?
經理見他表情鬆動,便軟下聲音說:“胡少,不瞞您說,當初這尊法器到我們店裡的時候,可是有好幾位都看上了的。可最後,我還不是因爲念着您是我們老闆的熟識,硬是留下來給您了麼?說個不好聽的,胡少,若是這法器您不要,趕明兒了我就能把它賣出去!”
話沒說完,就是在隱隱約約告訴這胡少——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胡少果然猶豫了。
可他也不是輕易好糊弄的,便看向元石:“你說這法器有問題,我憑什麼信你?你可有什麼證據拿出來?”
如果空口說白話,他自然不會隨意相信這麼一個不知來歷的少年。
可元石是有底氣的,胡少這麼一問,他也不怵。
“證據?當然可以給你!”元石自信滿滿地說道。
看元石這幅樣子,胡少拿捏不準了。
就連那經理,也是心裡惴惴不安的。
雖然他自己知道那三腳金蟾法器是沒有問題的,可是這人突然出來這麼一鬧,又不知根底的,萬一果真鬧出什麼事兒來……
元石沒有急着動作,而是轉頭在這二樓上看了一圈兒,最後鎖定了一個櫃檯。
“能把這包銅錢給我嗎?謝謝。”元石客客氣氣道。
那站在櫃檯後面的夥計倒是拿捏不準了,可是看着少年方纔的架勢,也不敢怠慢,心裡還有點小小的崇拜,手腳麻利地就把那包銅錢給提了出來。
“你做什麼?”經理臉色陰晴不定地問道。
元石撥弄了一下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包銅錢。
很大一包,恐怕有數千枚銅錢。
銅錢中也不少可作法器的,元石就曾聽師父說過,她剛下山的時候,在一古玩街上,淘到過一枚花錢,乃是正宗的八卦錢,上好的法器。
而面前這些銅錢,自然不可能都是法器,更像是古玩。
“這些銅錢,因爲是你們店,從外面收上來,已經淘過一次的吧。”元石悠悠說道。
經理臉色一變,狐疑地打量着元石。
這傢伙,從哪兒冒出來的?居然這個都知道,難道真的是同行?
一般來說,不少銅錢類的法器,原本就是古玩的一種。
比如八卦錢,就是古時皇帝爲了祭天,而特意命人打造的,並不在外流通,而因爲本身特殊,沾染了國運,又經過歲月的流逝,形成了氣場,便成了絕佳的法器。
這一般來說,這些銅錢,不少是被陪葬在達官貴人的墓中,混跡在這些古玩中的,要想找出來,還得費一番功夫才行。
這家楊氏法器店,是個財大氣粗的。看準了這堆銅錢裡面可能有形成了氣場的法器銅錢,偌大一家店,又不可能蹲在外面攤子上慢慢挑揀,着實是沒面子,便直接全部收上來。
這打包價格更便宜不說,到手之後,先把裡面已經形成氣場的法器銅錢揀出來,爲上品。再把品相殘缺,卻也有一定氣場的銅錢挑出來,爲次品。
剩下的,還能打包賣給古玩店,又賺了一筆。
這幾番倒手,可謂是把奸商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其實一般的大法器店,都是這麼做的。
元石在還不是元晞弟子的時候,跟着爺爺混跡在法器街,自然對此道知曉一二,張口就道清楚了其中的彎彎拐拐。
這下子,經理不敢小覷他了。
“沒錯,怎麼?”
元石在裡面翻找了一下,突然捏起一枚銅錢:“那我就從這裡面找一找,可以破了那三腳金蟾的銅錢,如何?”
經理皺了皺眉。
那銅錢本就是已經淘過一次的了,裡面就算還剩下一些有氣場的銅錢,也是殘缺不可能用的。就算法器店裡面手上,也大多是溶了鑄成其他的法器,這少年,竟然口口聲聲這麼有自信?
經理心裡閃過一抹冷意,忽然覺得自己有可能是太高看這少年了。
這傢伙,未免不是在空口說大話!
“隨你。”經理很隨意地說道。
元石笑了笑:“爲了不讓你們法器店吃虧,我找出來的銅錢,就算是賣給我的好了,一百塊錢一枚。”
他說着,摸出五張百元鈔票,拍在櫃檯上。
櫃檯後面的夥計,猶豫地看向經理。
經理還沒想到,居然有這麼一個傻大頭,他更是不相信這傢伙當真能從裡面找出什麼好東西來,還樂呵呵地點頭:“行啊,一百塊錢一枚,你可別反悔,說我們店大欺小!”
說着,他又努努嘴,讓櫃檯後面的夥計,把錢收起來。
小子自動送上門來,不宰白不宰。
這包銅錢,就算是裡面所有有氣場的殘缺銅錢加起來,恐怕都不值一百塊!
元石在那經理眼中,卻是徹底成了冤大頭。
而另一邊的胡少,卻是看得靜靜有味的,就恨不得讓身邊的下屬給他拿上點瓜子了。
元石毫不在意,揚眉笑笑,將剛纔那枚銅錢握在手心之後,又在這堆銅錢裡面翻找起來。
這一找,花了足足十分鐘。
看得出來元石很仔細,幾乎是每一枚銅錢都仔細看過。
不過他看得速度很快,也就十分鐘,便找齊了五枚銅錢。
可經理卻覺得他是裝模作樣。
莫非你還是有望氣眼的,能看得出這銅錢的氣場不能?
元石捏起那五枚銅錢:“就是這五枚了,送我一根紅繩子吧。”
“給他。”經理大手一揮。
元石接過紅繩,熟稔地開始打結,將這五枚銅錢,一枚一枚地串起來。
他手上動作着,腳下卻沒停着,而是緩緩走到那胡少面前,一邊說道:“我國清朝,最輝煌的時期,便是五位皇帝在位的時期,期間國力強大,百姓安居樂業,更是出現了歷史上著名的康乾盛世。這五位皇帝,則分別是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
“你是在跟我講歷史?”胡少覺得很有意思。
元石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銅錢本就是上好的法器材料,外圓爲天,內方爲地,上有皇帝年號,爲人,所謂天地人俱備,便是如此。”
“而清朝的這五位皇帝,且不說他們在爲期間,國運是何等的昌盛,他們在位所鑄造出來的錢,沾染上的國運又是何等的強大。就說這五位皇帝,順治屬北方水,康熙屬東方木,雍正屬中央土,乾隆屬西方金,嘉慶屬南方火,稱得上是五行俱全。”
“並且。”元石頓了頓,看了神情逐漸鄭重起來的胡少一眼,“這五位皇帝,在位期間剛好一百八十年,更是完整的三元九運!因此,五位皇帝在位期間鑄造的錢幣,串聯起來,便是五帝錢,天地人俱備,又有五帝之威,可鎮宅辟邪、催旺……化煞!”
他說完最後兩字的時候,手上的一串銅錢,剛好捆上最後一個結!
周圍所有人都注意着元石,自然看出來了他手上的那串銅錢,有點不一樣了。
一股清風襲來,輕輕晃動那串被元石提起的銅錢。隱約的暗金流光,在五枚銅錢上一閃而過。
周圍人眼睛一花,似乎看到元石手上的那串銅錢,忽的炸裂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個二樓,連頭頂上亮晃晃的明燈都爲之失色,一箇中正平和的氣場華蓋更是將元石包裹在裡面。
再一晃眼,又好像只是錯覺。
元石輕輕一笑,將那五帝錢順手擲出,砸向那三腳金蟾!
“砰!”
這下子,所有人都聽到了空氣中傳來的金屬激盪的聲音!
他們驚訝地看着那串五帝錢撞上三腳金蟾,恰好落在它張開的大嘴裡面,只聽得金蟾嘶鳴慘叫一聲,然後周身的煌煌金光,便驟然如雪般化開,露出青銅色的本身。
金蟾也不是之前那幅靈氣平和的樣兒,而是變得陰深猙獰,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金蟾那張開的大嘴,又那裡是在吞錢,而是要吞人啊!
胡少一下子就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