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聖旨就下來了,孟鶴堂作爲欽使巡視西北邊境,這一回還帶上了劉筱亭一塊兒。
七堂的事兒就交由咱們周爺看着可。
原本堂主去哪都帶着九良的,沒有必要的事兒兩人必定同行,這一回卻把人給留下了。
陛下確實沒有旨意讓周九良同行,但要帶上誰還得是堂主定不是?
打接了旨,咱周爺就氣了一整天;這三天是話也不說,小眼神瞥都不給瞥一下。
行禮都收拾好了,出使的護衛隊以及天津的淏城軍也都整裝待發,明兒一早就能走了。
“就別生氣了,我明兒就走,看你!”
堂主笑着,往桌案邊一靠。
周九良放下筆收拾着書文,不愛搭理他,轉過身來在拿着三絃兒擦了起來。
沒好臉地:“哪敢吶,您該忙啥忙啥去,我一介布衣可不敢得罪您這未來的大將軍。”
堂主笑得眉眼彎彎,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從前只覺着是養了個長不大的小孩兒,現在看是供了個得罪不起的祖宗啊。
“陛下這回讓我去,是有事兒。又不是去遊玩,這些你都知道的。”
一聽這話頭,後邊兒一通講理就要來了。九良推開他,坐到另一邊兒去。
嫌棄着:“別擋道兒!”
整個孟家都他周九良說了算,還看不住個人兒了?越想是越氣,愛上哪上哪去。
“筱亭當時跟我去過天津,太師叛案我受了傷,他一路安排得十分好。”堂主跟着過來,搬過凳子坐下,正兒八經地不像平常:“他有能力也有資歷,是最合適。這一回本來就不是明面上出使那麼簡單,帶上你,陛下一定會疑心的。”
“行了行了!”周九良皺着眉打斷了他的話,回回都這樣,說着說着就讓人心軟;盡是一副不聽他的就是造孽的架勢。
“不是讓你去了嗎。”這回聲兒低了些,像是喃喃自語的嘟囔。
“那你還這副臉色,嚇人一跳!”堂主一笑,又恢復了風趣幽默的不正經。
陛下哪裡會不知道兩人的交情,他當時領兵勤王,收繳叛黨時就在那殿門外,生死一線時的那一句“絕不後退”,人就知道他孟鶴堂的脾性了。
他可以死,任何人都可以,但家國不可忘,大義不可失。
周九良和他這麼些年的交情了,兩人不是親人更勝親人,一起走過了那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從年少輕狂到從容不迫,早就親如一家。
這一趟去西北,一旦有事兒,陛下鞭長莫及而他若自救不得必定會連累周九良。所以,他不願。
九良從文,越學理也是上乘但就是沒動過刀;劉筱亭不同,他自幼學武,人也聰明機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帶上他去,既是多一個幫手也是多一條退路,如果堂主真出了事兒,還能指望劉筱亭守住最後一線,護住西北。
九齡和大楠畢竟沒在陛下面前漏過臉,上回糧草的事兒又傷了,這一回是怎麼都不能讓他們去了。咱辮兒爺又迴天津陪媳婦兒了,少爺一準是要護着德雲書院的;這麼一看真就只能靠自個兒的應變了,否則真的是得懸了。
但這實話要是說了,咱周爺還能有好臉給他?瞎話嘛,以後就說師父教的。
“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啊。”咱周爺放下三絃,終於是有了個好臉;低聲道了句,還像是有些餘火未消。
“年前一定回來,放心吧。”堂主隨手喝了口茶,說着毫不走心還略帶敷衍的話。
“我信你個鬼!”周九良抄起一本樂譜就往他孟哥兒腦袋一砸,罵道:“讓你說瞎話!給我上一邊兒去!”
如今九月中旬。
秋葉都開始落了,再有三個多月可就過年了,西北苦寒又是臨近關外,這一來一回就算不多做逗留,沒個四個月哪兒能行?
還年前回來?
長了翅膀,成鳥兒人了是不?
“哎呀,行行行!”
“再給我打傻咯!”
堂主捂着腦門躲開了敲打,搶過書來,道:“那我這不是讓你寬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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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一邊兒去!”
“別受傷,省得讓老子照顧你!這我就算燒了高香了!”
聽聽咱周爺這話。
“你這人兒!忘了小時候我怎麼照顧你了吧!”
堂主不正經的時候,也像個孩子。
“走走走,趕緊給我走!”
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