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出門的早,天黑時二爺的車駕就進了天津城;父母一向休息得早,這會兒八成已經在耳房沐浴了。
相比起南方那些仍帶着暑氣的暖城,九月的天津城已經有了些微寒;白日還好些,只是有些秋涼,這一入了夜就更冷些,夜風吹的楊九打了個冷顫。
“怎麼了?多穿一件。”
二爺說着,隨手用披風把楊九裹了個嚴嚴實實。
或許是因爲懷孕畏寒又或是一路睡着,這一醒過來就有些怕涼,楊九精神頭兒都不好,臉色有些白,倚在二爺肩上嘟嘟囔囔地。
“好餓呀…”
“哎呦喂…”二爺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以爲她會說哪不舒服呢,原來是覺得餓了。
這傻媳婦兒。
“拐過這街口兒咱就到家了,回家吃好吃的去。”二爺在楊九臉上掐了一把,低聲兒哄着。
就像翻了番兒,從前可都是楊九一昧地順着咱家爺,但凡爺開了口那是半句反駁都沒有的。
這馬車拐過了街口真就到了,停在了雲家大門口兒,小廝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扶着二爺下了車,再看他擁着楊九進了門。
管家當下就讓後廚趕緊備吃的去了,這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都交代得仔仔細細。
以爲爹孃快休息了,畢竟老人家都歇得早,二爺也不打算去打擾。
自家爹孃有什麼好客套的,明兒一早再請安也是一樣的。
誰知小兩口回院子裡剛沏了杯茶的空,二老就親自來了。
二爺嚇的一激靈,連忙起身行禮;這都硬着頭皮要聽訓了,張口剛要喊聲爹孃,卻看二老都衝着楊九來的。
夫人一進屋就是喜上眉梢的樣兒,握着楊九的手問了一句又一句,既歡喜又心疼。
“這都要七個月了吧?”
夫人在楊九的腰上撫了撫。
“六個月多些。”楊九笑道,扶着母親落座,擡手要給二老倒茶:“讓您擔心了,只是盛京一直走不開纔沒早些回來。”
夫人一把按下楊九的動作不讓她忙活,握在掌心暖和着,像是給她溫暖。
“哎呀,不渴不渴。你現在啊,都得好好養着,這些瑣碎事就別管了。”
原本的寶貝兒子就被晾在了一邊兒,二爺規規矩矩站着有些孩子氣的委屈,又有些將爲人父的欣慰。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怎麼都是歡喜的。
這剛自顧自想着,二爺後腦一涼,一擡眼和父親的眼神撞了個相對。
原本父親也是歡喜而來,雖然不像母親一般顯露在面上,但二爺知道。
父親正皺着眉,下巴一動對着桌上的茶壺衝他努了努嘴。
敢情是讓他倒茶啊。
二爺小嘴一癟,無奈笑着搖了搖頭,在一旁坐下給倒了茶。
唉,想想往前回家父母多是關心他身體的,在不就是盛京局勢多變,囑咐着多加當心。
玩笑歸玩笑,坐在一旁聽着母親說話嘮叨,聽她說起這這話來眉眼中的慈愛與歡喜,二爺這心裡頭就柔軟得不行了。
母親一直等着他們回家,等了好久好久。
二老走時是已經夜深了,看着楊九喝下了一碗多的粥,那用骨湯熬成的粥喝得楊九是又撐又膩,偏偏老人家心疼也不好駁面子去。
直到送爹孃出了院子,兩人這才揉了揉一路車馬而來的痠痛四肢;一直談笑風生就是怕老人家心裡又心疼起來,平白添些內疚的意思來。
無論多大,仍舊有人待你如孩童,有人疼你入骨愛你入髓;多好。
無論多大,仍舊有人待你如孩童,有人疼你入骨愛你入髓;多好。
這有人替你操勞替你憂的小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在天津城的第六日,楊九就看見二爺在書房看了封密信之後皺着眉心給燒了。
楊九關上了房門,走到桌案邊兒,問道:“怎麼了這是?”
咱家的爺可都是會變戲法的。
低頭時眉心一苦川字,仰首時眉眼含笑如春,變得那叫一個好戲法兒。
“沒事兒,已經讓九涵去辦了。”
他起身,把楊九拉到身邊兒坐下。
“那咱們要回盛京去嗎?”
楊九索性也不問了,總之他也不說;若是真棘手,她就讓人收拾行李,陪他回去就是;只是累着爹孃,還沒高興幾天。
“不用。”二爺一樂,掐着楊九的鼻尖兒給擰了擰,道:“你這麼大個肚子來來回回折騰什麼玩意兒呢。”
“我說真的!”楊九一惱。
回回說起正經的,他就這一副沒正經的樣兒,誰拿他有辦法了。
“我也說真的。”二爺放柔了聲,鄭重而溫柔:“西北確有異動,陛下想找個機會讓孟鶴堂去看看,我得安排好些事兒。”
“西北?”一說起這個地兒,楊九這心都顫了顫,皺起眉來有些害怕:“不說是太師府餘孽挑撥離間嗎?蠻族的王子也進京來報信了,怎麼還要去?”
“報信是真,但他們調兵也不假。”二爺道。
當年打了一場友一場的血戰也是真,無數男兒魂斷他鄉也是真。
不能不防。
再者說,當年蠻族內憂外患,王室才與陛下達成的協議共識,他國無一知曉;這都調兵了,天朝要是沒有任何作爲,豈不是讓人看了疑心。
“那…”
楊九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攥緊了衣角有些不安。
“不用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