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停了,灰朦溼潤。
小廝踏着慌亂的步子上樓來,衣裳溼透的樣子像是一路冒雨跑來的。
“爺,王妃暈倒了!夫人讓您趕緊回府去呢!”小廝跪下,氣喘吁吁。
這話音剛落,二爺起身就疾步下樓向外走了!
馮爺這頭兒一愣,急急對秦霄賢喊了聲:照顧好自個兒!便抱着小寶下樓去,緊跟着二爺後頭。
“小辮兒你慢點兒!”
馮爺正是着急,但抱着小寶也無可奈何,總不能把孩子撇下去追吧!倒也不是攔着不讓他回家,只是小辮兒那腿腳壓根兒也不能跑啊,千萬別一着急就亂了套,可不能頭兒都出事兒了!
兩人前後上了馬車,趕回郭府。
書院到家也不算遠,乘着馬車也不過兩刻鐘的事兒,一眨眼就到了。只是心裡頭擔心着,一步都覺得漫長。
馮爺把寶寶抱在膝上,向二爺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楊九身子骨一直挺好的,應該是下了幾場雨着涼了。”
“怎麼好端端的…”二爺有些心不在焉,低聲呢喃了幾句,皺眉道:“早晨出門時,明明還好好的。”
最近楊九心緒不寧,三兩日就得生悶氣,要不就裹在被窩裡悶聲兒哭起來,弄得人不知所措。
眼瞧着今兒好些了,二爺這才放下心來書院看看,這才幾個時辰怎麼就…
說話間就到家了。
急急忙忙下了車駕,一撩袍就疾步往後院兒去了,一路看着小廝僕婢幾人都從他院兒裡出來的。二爺這心裡頭又是一揪,真要沒事兒哪裡會聚了這麼多人在院子裡。
馮爺抱着寶寶緊隨其後進了院子。
外屋站滿了人,僕人個個兒喜笑顏開地向二爺行禮請安。
他哪裡會注意這些,徑直進了裡屋,繞過屏風走到牀榻前。
姐姐坐在牀邊兒,握着楊九的手正含笑囑咐着什麼。
聽着腳步聲兒,夫人轉過頭來見了雲磊,歡喜道:“你可算回來了!”
算是小廝腳程不慢吧。
“姐…”二爺有些怔愣,隨即跪坐在牀邊,揉揉楊九的頭髮:“九饢怎麼了。”
楊九看着他,嘴角抿出一抹笑來又不說話,低頭繞手指玩兒。
“你呀!”夫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擡手戳了戳二爺的腦門兒,罵道:“一天天都忙活什麼呢?媳婦兒懷孕了都不知道!”
“我也不是有意…”二爺無奈着,正要辯解,聽清了姐姐的話後猛得一怔,道:“什…什麼?懷孕啦!”
“兩個多月了!”夫人笑着,看這一副傻不拉幾的樣兒,真不知道盛京姑娘看上這小子什麼了。
“懷…懷孕了!”二爺又重複可兩遍,看着楊九閃了閃眼睫,整個人一下就活了起來,抱着楊九喊着:九饢!九饢!
“你懷孕了!”
“你懷孕了!”
我們有孩子了,有小寶寶了。
“臭小子!”夫人兩指這麼一攏,手腕兒這麼一擰就把二爺的小耳朵給擰紅了。
“撒開你的爪子!”
“誒誒誒!”二爺吃痛地捂住了耳朵,頭都偏向了那一邊,委屈着:“姐姐!”
幹嘛呢!幹嘛呢!
人家抱媳婦兒呢…
“說話就說話,上什麼手!”夫人白了他一眼,說不出的嫌棄,轉頭給楊九掖了掖被褥,道:“就是動了胎氣才昏過去的,瞎折騰什麼呢你!”
“對對對。”二爺這纔想起是因爲楊九暈倒了,他這纔回來的。這麼一說啊,又傻里傻氣地擔心起來:“怎麼樣?疼不疼?”
楊九被這傻樣給逗樂了,不搭理他。
二爺怎麼了,平西王怎麼了;都只是她辮兒哥而已,一遇上她的事就慌得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乾孃。”馮爺從屏風處進來,在一旁帶着寶寶行禮。
這是內室,他又是男子,生怕打擾衝撞了就規規矩矩地在屏風後站着,聽着裡頭說笑起來,乾孃也在自然就沒什麼好避諱的了。
德雲書院這些孩子們個個兒都是夫人看着大的,不是師孃就是乾孃,總歸兒子多的是,個個兒都孝順得很。
別的不說,馮照洋一向是穩重的,早早成了親生了娃,比起其他的臭小子可讓夫人省心多了。
“奶奶~”寶寶甜膩膩地喊着,晃晃悠悠地撲進了夫人懷裡。
寶寶生得俊俏,任誰看了都喜歡得不得了,夫人一向是寶貝的不行。
“快來快來~奶奶的寶寶呦。”夫人俯身抱起了小寶,擱在膝上玩兒着。
“咱們小寶啊,最乖最聽話了!”
聽着這孩子氣的話,馮爺一下就樂了,笑道:“小辮兒還年輕,平日又忙哪裡懂這些啊,您就別怪他了。”
“這樣事兒還要人教啊!”夫人不滿道:“夫妻兩人日日在一塊兒,好歹每月裡的小日子總該知道吧!這都兩個多月了,要不是暈在我院兒裡,等什麼時候啊?”
“啊?生下來才知道啊?”
“給你們心大的!”
聽着話頭兒,姐姐這範兒啊就是要開始嘮嘮叨叨起來了,二爺無奈扶額,拱手認錯。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嘛!”二爺道。
“看,你辮兒叔多傻啊!”夫人不理他,逗着小寶,道:“寶寶以後可不能學他啊!”
楊九在一旁跟着一塊逗弄着,小孩兒嘛,看着就讓人高興。
何況還是這麼好看的寶寶。
“呵呵呵呵~”寶寶笑起來露出兩顆新換的牙,可愛極了,聽着夫人的話還正兒八經地點了點頭。
以後要比辮兒叔聰明!
“真乖!”夫人笑着,和寶寶玩兒得正高興,指着楊九的肚子,哄孩子的語氣道:“你嬸孃這裡頭啊,有個小寶寶!過幾個月陪小寶玩兒好不好啊?”
“好~”寶寶拍着手,樂得不行。
“寶寶說,是弟弟還是妹妹呢?”夫人抱着小寶,看楊九正拉着寶寶的手繞圈兒玩得開心。
聽着話,楊九笑道:“生個妹妹好不好,以後嫁給寶寶。”
“哈哈哈…”夫人被楊九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給逗樂,和小寶笑到了一塊兒。
還沒出生呢,親家就給定了。
寶寶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就羞澀地笑着也不答話,乖乖地窩在奶奶懷裡。
二爺看着他們,只覺得這心裡頭有種說不出的暖意。
與任何時候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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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餅媳婦兒生子時,燒餅說覺着自個兒那份漂泊不定的心終於踏實了。
不是和父母在一塊兒的那種溫馨,而是屬於自己承擔的那一份責任與溫暖。
話聽着有些矛盾,但是如今,二爺懂了。
他們這幾個少年,終成了大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