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秀士立刻防備
他很忌憚陳實問他的名字。上次陳實這麼問的時候,他正欲回答,陳實的腿便砍在他的脖子上。
那一戰沒有如他預想的那般,出現南北符師鬥法的場面,最終以他雙腿被斬斷倉皇而逃收場,
他養傷至今,才堪堪痊癒,不過身體已經變成了牽絲蟲,無法迴歸人身。
迴歸人身,意味着失去雙腿,變成殘廢。
變成殘廢,就意味着死亡
他如今一半身體是邪祟,一半身體是人,人不人邪不邪,皆因陳實問了他的名字!
現在陳實又問他的名字,故技重施,他怎麼可能上當?
陳實見他不答,再問一句。
青衣秀士還是不答,居高臨下,冷笑道:“陳實今日不是南北符師之爭,而是報仇!今日我養好傷來報斷腿之仇!”
他背後揹着一個硃紅色大葫蘆,一人多高,葫蘆嘴中有血漿向上噴流,在他頭頂形成一個方圓畝許的複雜的符文構造。
這符籙的結構,陳實從未見過,但符籙的內容一看便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符文的起筆不再是尋常符籙的三清文,而是象徵十殿閻羅的閻羅文。
閻羅文下方形如鬼面,!鬼面下是簡筆勾勒出的忘川河,再下便是北冥之海,左右兩側的註腳,分別是泰山真形圖和酆都真形圖。
若是正常的符籙結構,至此便算完成。但是這張以鮮血畫就的符籙,上、中、下,皆有許多陳實也看不懂的紋理,像是蝌蚪文,旋轉,扭曲,像是一個個形態各異的蝌蚪在符籙中游動。
它們的位置不固定,上面的會遊動到下面,下面的也有可能會游到上面,形態也在變化之中,極爲玄妙,似乎蘊藏某種奇特的道理。
陳實心中凜然:“我爺爺開創的南派符籙,果然比北派符籙有了極大的改進,甚至已經不再是同一種東西!”
這種符籙結構,爺爺未曾教過他。
不過老陳家的東廂裡藏着很多書,陳實有事沒事就去裡面翻一翻,多是爺爺的藏書,裡面說不定有這方面的內容。
鎮上不少人也察覺到天空中的異象,紛紛仰頭往上看去。
更多人像是被他們感染了一般,也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仰頭看着天空。
他們身處的地方,叫做皁角鎮,鎮上有八株古老的皁角樹而聞名。
這些皁角樹每一株都粗達十圍,十個成人伸開雙臂才能抱一圈,每一株皁角樹都有着自己的靈,而且凝聚成神相,是八個形態各異的道人,身着灰衣,清瘦矍鑠,端坐在樹冠上一動不動。
八位道人平日裡守護皁角鎮,方圓裡許之地,皆在他們八人的力量籠罩之下,邪祟不侵。
然而此刻,八位道人也不由得面色凝重,擡頭望天,各自起身,
青衣秀士頭頂,那方圓畝許的血色符文中,漸漸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從符文中生出。
那是一隻青面獠牙的頭顱,腦袋便有一丈方圓從符文中探出頭,猙獰恐怖,四面都是面孔,眼耳口鼻中冒着滾滾黑煙。
陳實發現,它從這個血色符文中生長出來的時符文更像是從平面變成立體的過程!候,
就像是把平面的符文,立體拉伸,變成鬼面,
硃紅葫蘆中,血漿不斷流出,注入到血符之中但見這顆四面鬼首生出之後,又有新的鬼首生長出來,接着是第三隻、第四隻、第五隻!
一顆顆方圓丈許的四面鬼首,源源不斷從血符中鑽出,向下方的皁角鎮飛來,黑壓壓一片。
八株皁角樹的神相面色凝重,皁角樹枝條飛舞枝條抽動一下,便有一個巨大的氣泡飛出,迎着日光泛着五顏六色的光芒,迎上這些四面鬼首。
那些氣泡也有丈許方圓,事住鬼首之後,便載着鬼首向高空飛去。
衆多鬼首口噴煙火,將氣泡燒得炸開,隨即便又有新的氣泡飛出,將鬼首再度裡住。
"皁角鎮的乾孃道人,實力不俗!
陳實眼睛一亮,他原本打算將青衣秀士引出皁角鎮,但是青衣秀士不給他這個機會,竟在鎮上直接動手。
不過看情形,八位道人應該足以擋住青衣秀士,
突然,空中飛舞的鬼首四面噴火,將一衆泡泡統統燒得炸開。
“他們擋不住!”
陳實不再遲疑,立刻一躍而起,跳到旁邊房屋的屋脊上,向鎮外奔去。
“呼”
一隻四處冒煙的巨大鬼首從天而降,張開大口,
口中噴出濃煙毒火,向他噴去!
陳實縱身避開,濃煙毒火噴在房屋上,頓時青瓦被燒得紛紛炸裂。
陳實人在半空,小廟浮現,劍氣一閃而過,將那巨大鬼首的腦殼掀飛!
青衣秀士見此情形,心頭一跳:“好快的劍氣,難怪能切斷我的腿!”
他這符並非等閒的符籙,而是《符籙造物寶鑑》中記載的第三品符籙,名叫鬼車。造物符籙分爲九品,對應神胎九品,其中牽絲蟲只是第六品的造物符。
鬼車排在第三品,比牽絲蟲品級高出許多,
這種符怪堅固無比,畫符用的寶血也極有講究既要用黑狗血這等至陽之物來書寫至陰之符,又要採蜈蚣、硫磺、硃砂等物來配藥。配好之後,還要尋一火山,用火山的地火來煉去雜質。
基本上十成的材料,最後煉成的寶血只能剩下一成。
煉好之後,方能用來畫三品的符籙
但如此珍貴的鬼車,被陳實一劍削去腦袋,當場便化作腐敗的血漿灑落下來,腥臭無比。
青衣秀士心念一動,但見空中一顆顆巨大鬼首俯衝下來,拖着滾滾濃煙,直奔陳實而去。
陳實在一棟棟房屋上飛速移動,避開鬼車噴出的火焰。
鬼車看似威力不強,實則強橫無比。它們噴出的火焰不是凡火,而是幽冥鬼火。
那八個道人的實力遠超一般乾孃,就算是祟在他們面前也往往不是對手。他們的氣泡,足以將一般的祟困住,讓其無法掙脫。但被鬼車的幽冥鬼火一燒也就破了,可見厲害。
顆巨大鬼首旋轉着從後方飛速接近,每一張面孔轉到面朝陳實,便噴出一道幽冥鬼火,火舌長達數女
它剛轉到第三圈,便嘭的一聲炸開,卻是被一道無形劍氣貫穿腦袋,
陳實看似狼狽逃竄,但空中追殺而來的鬼首紛紛炸開,腐敗的血從天而降,灑得哪兒都是,
陳實終於奔出皁角鎮,催動真氣,祭起神胎,喝道:“小棗!:
他的真氣貫通小廟,廟中正氣長存,傾注到神龕中的胖娃娃身上。
下一刻,他身後浮現出一株棗樹,鬱郁蒼蒼,粗大的枝幹如虯龍,蜿蜒曲折,伸向天空!
陳實一躍而起,跳到樹上,沿着粗大的枝冠健步如飛,向上空衝去。
那株棗樹上掛滿了人頭大小的紅棗,紅棗上塗着花花綠綠的顏色,彷彿唱戲的花臉。
嘩啦啦,枝葉舞動,人頭大棗也跟着舞動。
皁角鎮的人們正在驚異於鎮外突然長出的參天巨樹,突然只見這些大棗紛紛睜開眼睛,張開嘴巴,赫然是一顆顆人類腦袋,男女老幼都有。
人們驚呆,便見人頭大棗飛舞,迎上天空中衝來的鬼首,撲到鬼首上面便咬,那些鬼首也自張口噴出煙火,灼燒這些人頭大棗。
還有的張開血岔大口,將大棗咬下!
鎮外的天空中,一時間廝殺慘烈
但更多的四面鬼首是撲向棗樹上正在向高空衝去的陳實,試圖將陳實吃掉。
丁叮懷抱琵琶,匆匆從皁角鎮的街道里穿過,向鎮外奔去。
待來到樹下,只見陳實縱跳如飛,已經順着這株參天大樹來到高空之上!
她仰頭看去,陳實沿着樹枝疾行,越走越高,竟似要到雲端一般。
那些撲來的四面鬼首,往往還未來到他身邊,便被飛舞的人頭大棗擋住,只有一條條帶着滾滾黑煙的火舌噴來噴去,
突然,一隻四面鬼首侵入枝條之間,張開血盤大
口,將陳實一口吞下。
丁叮驚叫一聲,卻見那鬼首的腦殼被掀飛,陳實從腦殼中一躍而起,在一根根枝條之間縱躍如飛,避開那些鬼首的攻擊,飛速向高空中的青衣秀士接近!
“公子好生兇猛!32
丁叮鬆了口氣,突然空中傳來一個悲憤的聲音
“你不能走!你還欠我二十兩銀子!”
丁叮不禁莞爾,心道:“公子還是對那二十兩銀子念念不忘。
陳實已然來到棗樹的樹冠之上,腳下的皁角鎮只能看到一衆青黑色的瓦房,街道也變得細小起來,行人如螞蟻。
此等高空,掉下去絕對會摔成齏粉!
陳實視而不見,一躍而起,向空中的青衣秀士撲去。
青衣秀士的身軀一半是牽絲蟲,雖未長有翅膀卻在空中移動自如,三十多雙手臂踩在空中,猛然發力奔行,避開陳實撲擊,身體如蛇蟒般擡起上半身,
一條條手臂揮舞,利爪如鋒利倒鉤,向陳實身上揮砍過去。
他的手臂有一丈七八長短,利爪骨骼在外,堅硬無比,揮砍下來,便如巨人揮起鐮刀,收割凡人性命!
而且一條手臂五根爪子,便相當於揮起五把巨型鐮刀。
牽絲蟲雖是六品造物符籙,但近戰之下,依舊非同小可,等閒修士只會在短時間內被切得粉碎,
尤其是在空中,青衣秀士如履平地,陳實卻不可能如他這般飛行。
無論神行符還是甲馬符,都無法在空中停留,
但下一刻,陳實腳底星光炸開,天璇星的星符瞬間變得極爲耀眼,團團光芒沿着他的周身流動,他竟在空中停頓,揮拳如風,迎上青衣秀士的攻擊!
“咔嚓!33
青衣秀士的一條手臂被陳實一拳擊穿,巨大的臂膀折斷,呼嘯着從空中墜落下來,
他的傷口酒着綠血,慘叫一聲,但在此時,陳實已經落在他的背上,沿着他的背向上狂奔!
數十隻鬼車旋轉着向上飛去,撲擊背上的陳實然而已經來不及,
“嘭!
血葫蘆炸開,青衣秀士辛苦煉就的寶血統統散落,化作一道血幕。
陳實從血幕中竄出,一拳打在青衣秀士的後腦隨即拳化爲掌,重重拍在青衣秀士的雙耳之上,接着身軀猛地下沉,雙手如刀,插在青衣秀士的腰下雙腎之處!
他的身後,向他飛速撲來的鬼車符怪紛紛炸開化作腥臭的血雨從天而降,不過從下方往上看去,彷彿一朵朵紅色的煙花,極爲絢爛,
“你先別死!”
空中,陳實用力晃着青衣秀士的腦袋,大聲道“三合村的錢,你還沒有付!你醒醒,醒醒!3?
青衣秀士腦袋垂下,歪在一邊,牽絲蟲的身軀也開始炸開分解,化作綠水飄酒下去。
兩人身形墜落,陳實縱身落在棗樹上。
卻見遮天棗樹開始收縮,插入天空的枝條越來越細短。
那一顆顆人頭大棗也越來越小,變成了普普通通的紅棗,掛在樹上。
陳實腦後小廟的神龕中,大胖娃娃小棗看着廟外的這一幕,眼角不覺流下兩行淚水。
它沒有保護好三合村的村民,不是一個好乾娘。
但今日,它總算借陳實之手,爲這些枉死的人們報鎌榲碭齊ㄧ葚碳鈮笊馭害巜鼔桐勞竜鯗距
陳實跨出一步,從棗樹上輕飄飄落下,看着青衣秀士摔在地上身體,默默的嘆了口氣。
“他還欠我二十兩.
丁叮看到青衣秀士身上滾出一個錢袋,急忙用樹枝挑起,打開掃了一眼,又驚又喜道:“公子,這裡面有好幾千兩銀票!”
陳實心中微動,道:“多半是殺我的佣金!這筆不義之財.
他猶豫起來,
爺爺說過,不能拿死人的錢財,
陳實咬了咬牙:“就給鎮上的人吧。剛纔打鬥,有很多房屋被燒壞了。修繕這些房屋,也需要很多錢。
丁叮看着他,心底滿滿的感動:“不曾想,公子這麼心善。”
陳實心中默默道:“青衣秀士,我至今還不知他叫什麼名字。
丁叮帶着錢袋進入鎮裡,去處理修繕房屋的事宜,陳實在鎮外等候,他現在一身血,不便進入鎮中。
這時,一箇中年男子向這邊走來,遠遠的笑道陳實?黃坡村的陳實?
陳實轉身,直面這個中年人,疑惑道:“我是陳實。敢問閣下是?”
新多巡撫,李孝正。”中年男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