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洞來,祝得安心裡已經有了打算。朱雀巢穴內見到的景象,並非全無作用,當初朱雀聚土引龍脈之力,怕是有所考慮的。而且祝得安心裡大致可以猜測的到,朱雀聚起的土丘當時被白虎佔據,那一定是在西方,應該是崑崙吧。
崑崙自古多有仙人傳說,當代更是有真廷祖師證得混元劍仙,那裡的情況,肯定是得了地脈的優勢。要去一趟崑崙山,就算解決不了眼下的困境,但起碼可以探知上古諸賢們如今都去了哪裡。而且梅山的映雪仙子往崑崙山清修,不知道如今是否恢復了。
洞外,遙思等人正在一臉焦慮地張望着。剛纔洞中傳出朱雀之聲,而且天際隱隱顯化出其他三靈的雲影,怕是動了什麼氣機,不由得她們不擔心祝得安的安危。尤其是大巫師一個人出來,不言不語地直接破空而去,更是讓她們憂慮起來。
“沒事吧?”遙思見祝得安一臉愁容,關心地問到。祝得安嘆了口氣,將剛纔的情況大體講了一下,讓遙思與陸珈玥也瞬間無可奈何起來。“禍兮福之所伏,咱們也不必太過憂慮,說不定其間有着怎樣的機緣,只是時候沒到,咱們還看不到。”陸珈玥接過遙思的話,安慰了祝得安一下。
祝得安點了點頭,按照之前的推算,現在應該是北龍正昌之時,雖然南龍代了北龍的位置,但要是能夠如中龍那般,華夏應該尚有萬餘年的機運。只要是他能夠在這段時間中儘快成長起來,尋到清氣遠去的秘密,說不定還有最後一線機會。就算他尋不到,能夠往域外尋到新的生命地,也可以保證此間的生靈繁衍不絕。
直到這一刻,祝得安才真正明白護道之人的責任。他要護佑的,不是某一個人,也不是某一個教派。小而言之,他需要尋回那些在歷史中逐漸失去了的東西,大而言之,他則需要護佑大道周衍不絕。玄門耗盡千年之謀,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裡證道混元,不是沒有預料的。這一切不是結束,他的責任纔剛剛開始。
因爲混元之上的秘密,玄門早就無人可解,只有從混元起步,才能夠慢慢溯源而上。那些前輩高道大德們,耗盡了畢生的修爲才證道混元,已經無力再走的更遠。所以他們才定下了這樣的謀劃,爲了讓自己趁着年華正好,走的更遠一些。
想到這裡,祝得安的識海中突然響起了大道之音,似乎沉寂許久的感悟有了復甦的徵兆。只是祝得安並沒有感到欣喜,越是這樣,他肩頭的責任越重。前面的路,仍然是一片虛無,只能靠他一步一步去探索。他是前輩的寄託,也是後輩的希望。
遙思與陸珈玥並不知道祝得安在沉思着什麼,但是在他低頭憂慮的一瞬,突然看到有清光抑制不住地從他的周身不斷散發出來,像是將要登羽而去的樣子,趕緊調轉罡氣爲祝得安護法,以免他在悟道的過程中被人打攪。只是那些清光只是閃爍了幾下,就隨着祝得安搖了搖頭散去了。
“不必驚詫,一時間想到了許多事情而已。”祝得安對遙思與陸珈玥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哎,四可呢?”祝得安四下巡視了一番,沒見到四可守在這裡,感到有些奇怪。“他在來時的草廬裡,向前飛幫着那個老頭挖炎髓,不小心被灼傷了,四可在幫他療傷。”遙思與陸珈玥對視了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堂堂中條山的弟子,劍仙守寸祖師的後輩,竟然被遣使着做苦力,不知道以後中條山的人知道了,會不會與大巫師爲難。沒有過多閒敘,祝得安對着都天烈火陣內拜了拜,即招呼遙思與陸珈玥御風返回了來時的小院內。此刻向前飛正趴在凳子上,渾身被炙烤的發黑。
“你剛纔用了什麼靈液,感覺好清爽,我此刻已經感覺不出疼痛來了。”向前飛閉着眼一臉享受,向着正在一旁小心翼翼觀察着的四可問到。“那個,沒有什麼,你不懂。”四可訕訕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迴應到。一人一獸正在念叨着,老頭從屋裡走出來,對四可喊到:“你尿了這麼多,不全給他敷上,待會兒可就騷了。”
“什麼?”向前飛一下蹦起來,正好看到祝得安等人走進來,趕緊裹緊了衣服,對四可罵到:“小畜生,你這樣糟踐我,老子非得把你榨成乾屍。”說着就要向四可抓去,四可也沒有躲,只是看着向前飛說到:“你可拉倒吧,剛纔不是還想喝一口呢,真是活該在地下幹些打洞的勾當。”
向前飛還要動作,被祝得安一把抓住,摁在凳子上。“別鬧了,傷好了就行了,這叫因禍得福,以後你要打頭陣,都不需要我們出手了。”說着看了四可一眼,“奶奶個腿,你是不是吃屁吃多了,撒個尿也這麼臭。”遙思與陸珈玥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禁不住地笑了起來。
“你們都是一夥的,把我無情地拋棄了,現在又說起風涼話來。”向前飛一臉委屈,回頭瞪了那個老頭一眼,“你不是說讓他們來陪我麼,你這個騙子。”老頭尷尬地笑了一聲,裝作沒有聽見。轉而擡起頭來看着祝得安等人,有些客氣地說到:“尊上吩咐下,你等可隨着自己的心意而行,來南疆以後不必客氣,其他族中他都打過招呼了。”
“大巫師人呢?”祝得安從進來院子,就沒有見到大巫師,不知道他從都天烈火陣出來後去了哪裡。聞言,老頭搖了搖頭,“尊上並沒有說起去哪,但他着了離炎華服,應該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說完見祝得安等人不解,老頭解釋到:“離炎華服是南疆巫族自商朝以來留存的信物,尊上一般是在拜會仙真時才穿,應該是去見什麼人了。”
老頭解釋地不明不白,但是祝得安大體上猜的出。大巫師恐怕是去了幽冥,畢竟他在聽聞師父已經化道的時候滿臉悲傷,雖然他反過來了勸慰了自己,但是想必自己肯定是會去迷惘之野看一看的。那裡有玄門衆賢在,總是要莊重一些。
祝得安猜的沒錯,大巫師確實是去了幽冥。不是他不相信祝得安此前所說的話,只是戴在拇指上的叩真環從來沒有變化,他覺得定倫子突然化道有些蹊蹺。當年他從都天烈火陣中以朱雀遺羽煉就了兩枚扳指,並借定倫子之功注入五行之氣,順轉則生,逆轉則死,是用來替命的寶物。
當時的兩枚扳指他與定倫子一人持了一枚,其間的五行之力會秉持着左旋則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五行相生之法,同時右旋以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的五行相剋之法相應。如果定倫子化道,那麼他指上的扳指則會右旋,而同時自己手上的扳指則會左旋。這樣就會發生陰陽替位,強行將將死之人從原地抽來生地。
可是他指上的扳指並沒有順行,就證明定倫子的化道避開了五行之力,這卻是不太可能的。而祝得安手上也沒有那沒扳指,定倫子斷然不可能將其贈與了旁人。所以他必須要親自去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在這方天地中不假五行而直接收人神識。
不過祝得安不知道這些,他們與老頭道了別,直接御風而起,決定前往崑崙山。“嘿,我說,崑崙山上除了真廷劍仙,不會還有其他的神仙在吧,到時候人家要是不聽你的,你可怎麼辦?”四可在路上閒的無聊,對祝得安問到。
“我沒有什麼要問的,就是去看看,有其他神仙最好,免得咱們擔心玄門無人。”祝得安瞪了一眼四可,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問題。“也是,如今這多事之秋,有些前輩在也好。”陸珈玥點了點頭,沒有聽出祝得安話中的弦外之音。
祝得安苦笑一聲,他能應付四可,卻不能敷衍陸珈玥。畢竟蓬萊對她寄予厚望,除了那些遙遠的往事,眼下的一切倒是不應該隱瞞。“此去崑崙,我等還是要警惕一些,如今崑崙諸派只佔據着其間微末的地方,隱匿在法陣之中,難免會有其他的存在。”說着回頭看了一眼遙思,“天山的騰蛇此前說有神龍之息,不知道它卻是從哪裡來的?”
遙思正看着腳下的大地發呆,聽得祝得安問她,倒是一愣。然後笑了笑,“自來就生存在天池之內,傳聞是我派開山祖師當年將它從上古法陣中解救出來,就守在天山了。”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麼,遙思趕緊補充了一句。“它跟小人兒還不同,聽我師父說,騰蛇在千百年前是有着無上神威的,不知道爲什麼功力越來越微弱,現在早就失了化龍的機緣。”
越來越弱?祝得安心裡一震。之前的朱雀之卵因爲這方天地靈氣漸枯的緣故,沒有從火焰山的佈置中破殼而出,這條已經出世的騰蛇功力也越來越不濟,難道濁氣是可以影響着那些秉持清氣而修的生靈,所以上古以前的大神們纔不惜一切代價追逐着清氣遠走,而再也沒有回返麼?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與大巫師在都天烈火陣中的猜測也不是完全正確的。也就是說,天地之中清濁之氣的變化,是以上古大神們隕落而爲前提的。秉持清氣修行的生靈化道於天地之間,其後的生靈纔有兼修清濁二氣的機緣,而他們這一代人化道後,其後的生靈才能以濁氣爲修。如此想來,即使修士們汲取了清氣,也會隨着自己的不斷用功而轉化成濁氣,最終使這方天地之間盡是濁氣,也就重歸於混沌了。
如果混沌就是濁氣,那這天地之間的清氣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難道真是祖龍以自身的血肉滋養出來的?那祖龍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雖然都天烈火陣之後的景象昭示了祖龍是秉持着天地大道而生,那這大道又怎麼會孕育出清氣來呢。
祝得安一時陷入沉思,他總感覺自己抓住了一些什麼,卻說不清楚到底爲何。只是衆人不知道祝得安的沉思,一時紛紛無語。“唉,你們倒是有心思討論這些,我可就慘了,在那裡挖炎髓,累的夠嗆,還沒有好好睡一覺,就被你們薅着趕路,沒良心,哼。”向前飛埋怨了一句自己在道衍吃上閉目養起神來。
“不對,你剛纔說什麼?”祝得安踢了向前飛一腳,有些興奮地問到。“你有病啊,我就是想睡會兒覺我有錯嗎?幹嘛呀這是。”向前飛一臉不悅,這些人太不地道了,自己有沒有多說話,安安靜靜地睡一覺怎麼還有錯了。
“睡一覺,睡一覺,睡覺。”祝得安嘴裡嘟囔着,心中突然一亮。是呀,說起睡覺,沒有人比陳摶老祖更精通了,傳說他老人家在華山一睡就是八百年,雖然不盡屬實,但也足見他的睡功了得。難道他也發現了此間的秘密,只是儘量減少自己的活動,以保證自身的清氣不散?
如此說來,祖龍誕生於混沌之中,清氣由來於虛無之間也就可以理解了。道祖五千言,雖說不清道是何物,但看得卻比後人更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自來有生於無,祖龍能於混沌之中衍生清濁二氣,就是秉持着大道而生,就是來自於無。
是這樣的,隨着天地大道的變化,清氣不再是原初的清氣,濁氣自然也不是原初的濁氣。在經過了無數生靈的加持之後,其間的道則會變的更加精粹。就像玄門分爲九真一樣,只不過是爲了借這種無限的細化,來提煉出其間的所蘊含的根本。這樣來看,這方天地重歸混沌之後,也不會是上個開天闢地之前的混沌,而是經過提純和升級之後的混沌。
怪不得那些域外的生靈無比強大,即使神龍那樣的太古大神也無力應付,想來他們應該是所在的天地不知道經過了幾次混沌輪迴之後衍生出的生靈,自然要比地球上的修士高明許多。祝得安的心裡有一絲神往,雖然他憂慮着域外生靈會對地球造成禍患,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去見識一下他們到底經過了幾次天地的開闔,到底會修行到何種地步。
看着祝得安又興奮又疑慮的樣子,遙思等人面面相覷。他剛纔不是說要睡覺麼,衆人都做好了替他催動道衍尺的準備,怎麼他卻一副睡意全無的樣子。“我說,你是不是在陷空山嚐到甜頭了,沒人陪着還睡不着了?”向前飛乜了祝得安一眼,有些納悶地問到。
“去你奶奶個腿,大白天睡什麼覺。”祝得安懟了向前飛一句,沒有繼續理會,自顧地陷在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不知道域外會有多少個如地球一樣開闢了混沌的生命之地,其間又有多少幾度輪迴之後的生靈。想來那些高階的域外修士也有着自己的擔憂吧,雖然祝得安猜不透是什麼,但也只是因爲自己修行不夠的原因。
而且祝得安隱隱地覺得,地球上的混沌開闢是晚來的事情,不然恐怕會像太陽系中的其他行星一樣,被域外的高階修士抽空了清氣,再也不可能有輪迴混沌的可能。當然,域外的生靈也曾經對地球出手,但後來就止住了,是考慮到地球乍開混沌,尚未輪迴,還沒有那麼精細的道則麼?
祝得安搖了搖頭,穩定了心神,沒有繼續想下去。那些事情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還異常遙遠,就算地球現在能夠使混沌輪迴,依着玄門現在的實力,也沒有保證修士們活下去的可能,被攪滅了神識後,反而更加方便域外生靈動手。所以,眼下要緊的,還是要想出能夠保證道運長久的法子來。
就在祝得安收起心思的剎那,忽然聽到不遠處有鬥法的聲音傳來。祝得安心裡一驚,難道有外教抑制不住對玄門動手了?沒有跟衆人商量,祝得安迅速調轉道衍尺,向着那邊飛去。眼前的幾個人,祝得安並不認識,但看他們的穿着,卻是玄門的服飾。而背對他的那個身影,祝得安卻無比熟悉。“赤魈?”祝得安還沒喊出,旁邊陸珈玥與遙思卻同時一驚,“蜀山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