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雪是被抓回來的新鮮奴隸。
每一個西陸的人窟都會有這樣的奴隸,或是被主家賣掉,或是一些流亡在外的人族。
陳六十與丁香雪的相遇,是在一場地動裡。
差點被石頭砸死的陳六十,眼睜睜看着看似纖弱的丁香雪,一拳轟碎了臉盆大小的石頭。
不僅皮沒有破,手上連一點紅腫都沒有!
這等場面直接將陳六十震得心肝脾肺腎都在顫抖。
隨後,陳六十就成了丁香雪的小尾巴,怎麼樣都甩不掉。
也是因爲丁香雪,陳六十第一次知道了人窟外面還有其他的地方。
第一次知道原來除了魔族還有佛門,而佛門裡面都是人族。
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族也能變得強大,甚至厲害的人族還能殺了魔族!
原來,人族不是生來就是魔族的奴隸!
十六歲的陳六十,這個自幼生活在人窟裡的小少年,就像當年的丁香雪,心底裡被種下了一顆種子。
只要得到一點雨露,這顆種子就會破土而出,成長爲參天大樹。
丁香雪握住了陳六十的手,暖意驅散了陳六十心底的冰冷。
“那些被帶走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
這意味着什麼,丁香雪和陳六十都很明白。
人窟裡的奴隸,要麼死,要麼被賣。
聽那些看守他們的魔族閒聊,丁香雪也好,陳六十也罷,他們都隱約間明白。
這裡不是西陸,是一處叫做東陸的地方。
這裡的主宰是人族,還是魔族不敢等閒視之的人族!
前兩日他們甚至還聽說,有魔君受傷了!
還死了不少的魔族,但死的更多的,是從人窟裡帶來的奴隸!
看守他們的魔族根本不把他們這些奴隸放在眼裡,說話也沒有避諱的意思。
直言那些消失不見的奴隸,大半都是被當做了人肉盾牌,盡數被殺了。
其他的,則是被當做血食,供給那些魔族頭領們享用。
地牢裡的奴隸越來越少,遲早有一日,他們要麼成爲戰場上的亡魂,要麼成爲盤中餐。
倒不如尋個機會逃出去。
地牢裡關着的,要麼是沒有反抗之力的凡人,要麼是被束縛了修爲的修士。
魔族看守的並不嚴密。
再加上與人族的交戰大敗而歸,不少魔族都在閉門療傷,看守地牢的魔族就更少了。
丁香雪觀察了幾日,摸清了看守地牢的魔族的換班規律,也確認了雙方實力的高低。
她有一半的信心可以逃出去。
再者……
丁香雪目光望向地牢深處,那邊被困着的,可是魔族口中不弱於他們的人族修士。
“修士啊……”
“香雪姐姐,你爲什麼會被抓進人窟?”
陳六十忽然問道。
他不明白,在他眼裡,香雪姐姐很厲害很厲害,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厲害,甚至他覺得香雪姐姐連魔族都可以一拳轟碎。
這樣厲害的香雪姐姐,爲什麼會被抓進人窟?
陳六十一直很好奇,但他一直都不敢問出口,直到今日,他忽然想要知道答案了。
丁香雪沒有猶豫,爽快的給出了答案。
“我是故意被抓進來的,”女子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我原本也是奴隸,後來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大人,得了些機緣,脫離了奴籍,又遇到了些跟我一樣的人。”
“我們想要建設一個沒有奴隸和魔族的家園,也想要救下那些想要自由的人族。”
“所以我們潛入了不少的人窟,打算救人。” 本來按照計劃,丁香雪潛入人窟,物色好可以被救走發展的人族,然後聯繫外面的同伴。
裡應外合之下暗度陳倉。
陳六十便是丁香雪物色的第一個人。
結果誤打誤撞之下,卻遇上了西陸攻打東陸的時機。
還沒來得及救人出去,就被一股腦帶到了東陸。
而且人窟裡大半的人直接被送上了戰場,成了亡魂。
丁香雪也被迫與同伴們失去了聯絡。
現如今是真正的孤立無援。
不過這種情況下,就算事情暴露了,也連累不到遠在西陸的同伴們。
這也是她爲何能夠爽快全盤托出的原因之一。
當然,丁香雪並未提及任何有關同伴的信息,以及他們落腳的地點等等。
陳六十也想不到這些,光是丁香雪說的這些話,都足夠讓他腦子反應不過來了。
“故……故意被抓的……沒有奴隸也沒有魔族的地方……逃跑……”
陳六十隻覺得今天聽到的一切比他過往十六年聽到的任何事情都要讓人震撼。
說話的聲音都開始結巴了起來,有些語無倫次,還有些不知所措。
“你想活下去嗎?”
“像個人一樣的活下去。”
“不用跪着回話,不用被當做貨物,也不用被當做血食……”
“能夠站着說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能夠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
“繼續留在這裡,等待我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我不想死,至少不想這樣等死,你呢?”
丁香雪的聲音很低很低,但一字一句,蠱惑人心。
陳六十呆呆的看着丁香雪的眼睛,那雙眼睛,明亮璀璨的像熱烈的火焰。
那是人窟裡的奴隸,絕對不會有的眼神。
陳六十有些恍惚,“我也能那樣活着嗎?像個人一樣的活着?”
“你本來就是人!”
丁香雪的聲音低而重,彷彿敲響了陳六十心底的鐘。
“好!我跟着香雪姐姐一起!”
陳六十擡起了頭,笑了起來。
他其實還是害怕逃跑的,但是如果是跟香雪姐姐一起的話,就算是害怕也沒有關係。
丁香雪也笑了起來,想到了當年那個好心的大人。
那位自稱虞姑娘的女子。
她有好好的活着,而且,她還會繼續活着,變得越來越強大,終有一天,她們可以再見。
然後,她可以驕傲的告訴虞姑娘,她沒有辜負她賜下的法門和名字。
“也不知道虞姑娘現在在哪裡……”
丁香雪帶着幾分懷念的伸手摸了摸脖頸上繫着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荷包,裡面放着一張紙和一朵花。
這句話近乎呢喃,就連旁邊豎着耳朵的陳六十都沒有聽清。
他正緊張的看着四周,本來就小聲的聲音壓的更低,“香雪姐姐,我們怎麼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