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會長手上帶着小動作,翻着女兒的書法,繼續說道,“但是你我都知道,首府南京和上海是一條長江連着,民國的海軍比起日本人的軍艦差的太多,上海一旦開戰,倭寇的軍艦突破岸防就能沿江而上炮擊南京,所以南京這座國都差不多就是坐在了火山口上。”
“那這城內可不是危險了?”聽着丈夫談起這些話,林母臉上憂慮,安穩了半生,以爲那種逃難的日子離自己很遠的。前些日子自己還跟其他貴婦談論着上海那邊來了不少夫人,她們的穿着打扮怎麼與衆不同,聽着丈夫的話,難道現在自己也要過這種漂泊的日子了麼?
林遠厚實的大手拍了拍林母的手背,“別擔心夫人,我也正要跟你說這件事情,到時候我們林家也要搬遷到重慶去,你們母女不用害怕,有我在呢,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當是換一個城市去生活,重慶就是比南京熱了一點......”
從林父的話中,李崇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關鍵點。
首先,上面準備把上海開闢爲第二戰場不是空穴來風。
其次,黨政機構已經在運作着遷離南京,而遷入的目的地是重慶。也就是說,在戰爭全面爆發之後,擔當起臨時陪都功能的將是重慶,所以重慶那一帶西南地區將在未來的日子裡作爲大後方。想想重慶在地理版圖上的位置,四面羣山包圍,軍艦想要從上海開到南京那是輕而易舉,但是想通過長江三峽,那除非軍艦改成小炮艇。
而且重慶距離沿海具有足夠的戰略縱深,一路的山高水長,任你什麼摩托機械化部隊就算沒有狙擊,開到那兒都得廢。
自己要讓家人搬家,就應該在那一帶找一個落腳之地。
北平城,南苑,一片“愁雲”慘淡,這些“愁雲”來自於地面“噼啪”的火燒升騰的煙霧。南苑守軍修築的防禦工事在飛機大炮的轟擊下被移爲了平地。
南苑指揮部內,外面的侍官帶着一個滿臉烏黑胳膊上還帶着血的士兵急跑了進來,一個軍禮,“報告!”
“進!”指揮部的地圖前,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盯着指揮地圖頭也不擡。
“報告佟將軍,宋將軍的衛兵送信來了!”
“佟將軍,軍長讓您放棄南苑,立即撤退。”見到佟將軍,士兵把信親自交到他的手中,完成了軍長交給自己的任務後,才送了一口氣,體力耗盡癱坐在地上。
收到撤退的命令,佟捷三立刻帶着軍事訓練團和軍訓班的學生開始往北平方向撤回,因爲北平城內並沒有足夠的守軍。撤退的路上一路小心,走着小道以免被日軍的偵查飛機看到。
大紅門前,一大片玉米地。佟捷三帶着一衆學生在裡面穿梭,這些學生三個月前連長槍都沒有摸過,從血流成河的戰場上撤退下來,稚嫩的臉上難免帶着死亡的驚恐。
“射擊!”就在這個時候,一大圈日軍從四面涌過來,“噠噠噠”的聲音不斷,子彈掃過玉米地,成片的秸稈帶着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倒下。
危難時刻,佟捷三看着不斷倒下的學生,一把推開擋在自己周圍的衛兵,踩着馬鞍一躍上馬指揮,“同學們,往這邊突圍!”
不遠處,拿着望遠鏡的日軍指揮官注意到振臂高呼指揮的佟捷三。
“咻!”一顆流彈帶着火花打穿了佟捷三的左大腿骨。佟捷三悶哼一聲,鮮血止不住的似小股泉水一般往外冒。
“副軍長,你快下來,危險!”一旁的衛兵就要把佟捷三拉下馬,邊要拉佟捷三邊朝旁邊喊道,“快把車開過來,把副軍長送回城裡。”
“讓開!現在犧牲的這麼厲害,我一個指揮官怎麼能撤?”
大紅門前,兩方戰士已經短兵相接,不斷有生命在流逝。來不及包紮,佟捷三忍着劇痛再次站起來指揮戰鬥,鮮血浸透了褲腿,臉上一片慘白,豆大的虛汗不斷的落進泥土裡。
“八嘎呀路!”掩體後面,日軍指揮官見幾次衝殺被擊退,狠狠的摔下手中的望遠鏡,“立刻發報,請求空中支援!”
“嗨!”
不久之後,“嗡嗡~”大紅門上空駛來數十架的飛機,炸彈帶着淒厲的聲音落下。
“佟將軍!”剛被炮彈轟的暈乎乎的衛兵來不及衝上去從馬上撲倒佟捷三,就看見佟將軍手指着北平方向的身影被一大片席捲的煙塵所吞沒,受驚的戰馬嘶鳴的聲音也消失在慘烈的炮火聲中......
北平城第二十九軍部,沙盤前,宋明軒似雕塑一般駐足良久,手中抓着一份電報,胳膊顫抖着。
“軍長,南京來電,讓軍長您撤離北平,飛機滿油可以隨時可以起飛。”
踏上飛機甲板的那一刻,宋明軒站在艙門前,扭頭回看了北平城的天空,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重新踏上這一片土地,心中複雜難明。
飛機離開北平大地,於整個華夏大地而言,寓意着一場更大的戰爭風暴即將到來!
“林會長,非常感謝您的指點。”
林家別墅客廳內,李崇真誠道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準備起身離開到外面拍份電報回去。
“年輕人,你準備怎麼回去,要不還想上次那樣,捎帶你一程?”
林父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年輕人,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既然你在香港讀書,爲什麼不乾脆把你的家人接過去,那裡是英國人的地盤?”
李崇笑了笑,“覆巢之下無完卵,在英國佬的眼中,華人地位還沒有日本人地位高,我想把家人安置在至少不受人白眼的安全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