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是早已打定主意要出征的,虞冉心中一切都明白了。
趙世年暗通敵國,皇上對他疑心甚重。這種時候,除了他親手捉住趙世年爲珵國百姓謝罪,還能做什麼?可這,真的只是出征而已嗎?只怕,是皇上爲了除掉他,而不惜利用西關的戰事,拋出的一根魚鉤罷了。
皇上如今不動,這說明他在等着拓跋玉息自己提出手刃趙世年。這樣一來,文武百官自然不會懷疑這一切都是皇上在暗中推波助瀾。將來拓跋玉息到了西關,是生是死……可都是他自找的了,與皇上無關。
所以,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做下這個決定的!
她真糊塗,怎會忘了當初拓跋玉息對她態度忽然扭轉的時候,正是趙世年東窗事發的時候。太上皇也曾苦口相勸,讓她定要相信拓跋玉息。她後來……她後來實在是被氣糊塗了,纔沒有將這兩件事聯繫起來。她只知道趙世年的事情會連累拓跋玉息,卻沒有想過真正的後果會是什麼,拓跋玉息又會想出什麼對策應付。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早已成了這個對策之中的一環。
難怪太上皇說,若她安好,便能讓拓跋玉息無後顧之憂。原來是指的這個,這件事太上皇竟然也是知情的。
她好後悔,當初竟然沒有聽出太上皇的意思,還因爲那道廢妃的懿旨,不斷不斷地問自己,這是爲什麼……
爲什麼?還能爲什麼?自然是因爲,要保她平安。
接下來,他會怎麼做?是會順應皇上,主動提出出兵,還是靜觀其變?到了西關又會如何?到時候人爲刀俎他爲魚肉,皇上要想除掉他,簡直易如反掌。
虞冉閉起了眼,然腦海裡已經血光一片。
“朱兒,我呢?你們走後,時先生會怎麼安排我?”虞冉張開眼抓住朱兒的袖子,急迫地問道。
“這個……”朱兒噎嚅着,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虞冉,“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回樑王府,回到拓跋玉息身邊?這是虞冉的第一個想法
,但很快就被自我否決了。太上皇說得對,拓跋玉息如今需要的,的確是無後顧之憂。而她的出現,勢必讓他有所牽掛,會耽誤許多大事。
但假若不回,時先生會怎麼安置她?將她留在帝城?
她一下子撞開朱兒跑了出去,朱兒嚇了一跳,忙追上去道:“虞小姐?虞小姐你怎麼了?”
時先生正歸集收購的藥材賬目,虞冉撞開了門。他一愣,便知拓跋玉息的事情,兜不住了。
“時先生!”虞冉關緊了門,向前跨了一步便貼地跪下來,“求先生萬萬不要將虞冉孤身留在這裡。西關之行,請一定帶上虞冉。我發誓,我定不讓殿下發現,我會很小心,很小心……”
時先生是拓跋玉息的心腹,這一點毋庸置疑。既然如此,那麼他首先會做考慮的,當然是拓跋玉息的安危。虞冉只有這樣說,才能夠稍微消減時先生的顧慮。
“虞小姐這是幹什麼!”時先生立即要扶她,可虞冉哪裡肯輕易起來,搖着頭道,“先生不答應,虞冉就長跪不起。”
時先生皺眉,心中暗罵朱兒,定是這臭小子漏的嘴。
“……虞小姐,照理說,以你目前的狀況,的確是我親手照顧比較妥當。可是,行軍是苦事,你如今身懷六甲,實在不宜。我已將你託付了城中的好友,他也知道你的狀況,會傾盡全力照顧你的。”
果然時先生並不準備帶她上路。
虞冉緊緊抓住時先生膝上的袍子,眼淚便如珠子一般滾滾而落:“難道時先生忍心……這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母在身邊嗎?”
時先生一顫,哀嘆了一聲。
“時先生一定知道殿下此去的決心。殿下他……還不知道有這個孩子。他這一生始終活在皇權的籠罩之下,爲了能夠留在帝城,更是膝下無一子一女。好不容易有了這個孩子,先生……你忍心嗎?將來我不在了,殿下也不在了,可至少我們心裡都知道,我們有這個孩子,孩子心中也知道,他的父母並非拋棄了他。時
先生,我求你了!”虞冉磕下了頭,白皙的額頭粘上了厚重的塵土,更在這塵土之中,落下了滾燙的眼淚。
時先生動容:“虞小姐,你先起來再說。”
“先生不答應,虞冉就不會起來。”虞冉狠心道。
“好,我答應。”時先生實在沒法子了,虞冉太過倔強,她若再跪下去,恐怕身子也挺不過去。
虞冉這才微微擡眼:“時先生不是哄我的吧?”
“自然不是。”時先生道,“時某說話算話,虞小姐且先起來。”
虞冉的腿腳都已經跪得麻了,時先生體恤地將她扶到椅上:“不過虞小姐,在大局未定之前,萬萬不能讓殿下知道你在我這裡。否則殿下,就更無心應付皇上了。西關的戰事,我們都不清楚,所以一旦有危險,小姐要先保護好自己。至於殿下……有元侍衛在,你儘可放心。還有……”
他說的話,虞冉樣樣點頭。只要讓她跟着軍隊去西關,哪怕只是每日聽着拓跋玉息的消息,她也願意。“有什麼話,先生儘管囑咐我。”她道。
“若你執意要跟着過去,那麼這身份……是要掩飾一下的。”時先生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再過一陣就該顯懷了,到時候想藏住這個大活人都難。他心中琢磨了片刻,接着說道,“只能委屈小姐,假裝是朱兒的妻子了。”
“這……”虞冉猶豫。
時先生笑了笑:“朱兒是西關那邊的孤兒,我若說你是他的妻子,要回西關讓孩子認祖歸宗的話,倒是不會惹人起疑。假如要是小姐有更好的法子,說出來也再可商量。”
虞冉咬住嘴脣,思考再三,發現沒有比這法子更好的了。可她仍十分猶豫:“但朱兒他……”畢竟還未成親,這樣將來恐會耽誤他的人生大事。
這時門悄悄地讓人推開了,朱兒冒出半個腦袋,紅着臉道:“虞小姐不必擔心朱兒,這是爲殿下好的事情,朱兒願肝腦塗地。”
“謝謝……”虞冉淚盈於睫,感激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