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到丹城,殷若還沒有出過城。馬駛出城門時,她興奮的紅暈雙頰。
十里連營說着氣派,看着就更氣派。丹城,從來有弱小之感。茫茫天地間,前面草原,後面山嶺,突兀而起的只是孤零零一個城。
但是今天呢,萬帳千旗地動山搖,躍馬平川誰敢抵擋。
強!
殷若從沒有感覺如此的強。
前一刻她還受氣包般的糾結萬端,這一刻誰也不能阻擋殷若舊年的渴望迸發。
她貪婪的望着鮮明的盔甲及馬上的英武,整齊的隊列及耀眼的雄兵。如果說星明月輝是璀璨是,殷若此時的眼神更爲奪目。
她興奮到,把周圍的人不自覺感染。
樑未看向她,磨劍看向她,車陽等人看向她,六個小廝也看向她,悄悄嘀咕:“三騙子又想發哪門子的瘋?”
馬蹄中的悄音,樑未偏偏聽到。殿下嘴裡可以唸叨三騙子,聽到別人念,眉頭又一回緊鎖。
車陽雖看向殷若,也留神殿下眼色。拔出馬鞭子就要過去,樑未失笑,擡手製止:“罵幾句吧,以後讓他們不要再說,不要打。”
蘭行六小廝躲過一劫,嚇得大喘氣兒。氣還沒有喘勻,又納悶三騙子到底怎麼了…。哦,三爺…。哦,三姑娘怎麼了。
蘭行小聲地道:“咱們還是叫她三爺吧,這個稱呼頂頂熟悉,不會叫錯,不然就要叫她……。”
果煙第一個點頭:“成。”
茅子威家的毛球和冷兵家的舊譽,侍候殷若的時間久,也說好。
古雋家的博古,井天家的進欄,都是殷若恢復身份後,到殷若身邊,雖見過這是黑施三,卻叫不出口,訥訥道:“三爺?她分明是個姑娘。”
身邊的人說什麼,殷若一個字也沒有聽到,她的心飛揚在喜悅裡,飛揚在安定中。
所有的人。
凡是知道賜婚聖旨內幕的人,看到她面龐上的明亮,都能猜到殷若的心思,猜得到殷若的心裡過程,不由自主的,跟隨着揚起嘴角。
堯王樑未也不例外。
更不例外的。
樑未真真切切體會到丹城渴盼保護的心,而並非只是殷若的。
在這種情況下,樑未還會和殷若置氣嗎?他難得笑吟吟的,心情也覺得大好。
殷若看到周圍的人對着她笑,但是她如騰雲駕霧般,只陶醉在自己的情懷之中。
丹城,幾時這麼富強過。
殷若控制着奔馬脫離樑未的行列,在一處軍營外面停下,手指細細撫摸軍營外圍的木頭柵欄,笑的嫣然而又歡暢。
樑未等人勒住馬等她,對着她笑,但不催促。
天和地,都在殷若的視線中消失,她眼前只有強盛與強盛……直到哈哈大笑聲出來:“殿下,恕我迎接來遲。”
營門大開,五六個人說着迎接,卻殺氣騰騰的過來,把殷若驚醒。
她看向來人,暗想中氣好足,這是誰?
見五、六個人都是廟裡天王般的氣勢,還沒看到生的模樣,或許很斯文也有可能。但一團狂野混沌在全身,如一捧肆意疾風席捲大地。
殺氣太濃了。
殷若有些害怕。
商人的少東家趨吉避凶,不是殿下那種天生底氣滿滿的人,只有他惹別人,不怕惹別人。
殷若一帶馬繮,回到樑未身邊。樑未看着她好笑,溫聲地道:“跟着我,別再亂跑。”
“是。”
殷若乖乖的點點頭,帶馬到他馬後。兩個人都沒有想起來,這是難得的一次好好相處的時候。
適時而起的話,也讓兩個人沒有功夫尋思。
“三川兵馬元帥孟良固見過殿下。”
五、六個人跳下馬,爲首的一個人帶頭行禮。
殷若又吃一驚,她從商人們帶回來的消息裡,只知道大梁國的名將,有一位叫孟良固,萬萬沒有想到孟良固是三川的兵馬元帥。
大梁國除去北市這裡沒有兵馬元帥,餘下的三面邊境線,哪怕有一面大部分是雪山,也有兵馬元帥。
三川。
有三條大河。
這三條大河是通往洛國的大江分流,一部分由雪山融化而來,地名稱爲三川。
道路的遠近,先不去說它。橫跨大梁國而來,總不可能一路悠遊而來。只說調動一位元帥過來,足見殿下捍衛丹城的心意。
轟!
殷若的心亂了。
除去對孟良固到來的震驚以外,再就是對殿下的敬佩驟然提升。也就依稀、彷彿、也許、但是的朦朧中出現一關鍵點。
全丹城像是還在惹殿下生氣,如果這個時候殿下拂袖而去,滿眼的兵馬消失無蹤,殷若知道自己會心痛到死。
對孟良固一時殺氣的膽怯,忽然就昇華成對殿下的患得患失。殷若擡眼眸,可憐兮兮而衍生的嬌嬌弱弱,讓孟良固看了一個正着。
孟良固能當上元帥,不至於是個二愣子。
他收到親自援兵調令的時候,固然是不知道賜婚聖旨的事情。將近北市的時候,還能不知道嗎?
黑施三讓擄,變成銀三,堯王深覺眼睛不清而丟人,把消息封鎖,孟帥剛到,在北市也不敢耽誤,倒沒有聽到。
孟良固所想到的,就是:“這位是殷側妃吧?”下馬的他,對着殷若就拜:“三川兵馬元帥見過殷側妃。”
孟良固從來不是阿諛的人,他實在好奇。堯王殿下是曾太后的心尖子,是京中名門爭奪的芝蘭寶樹。
把全國的女子排起來數,怎麼輪,也輪不到丹城這種地方出身的姑娘,還是個商人之女。
明旨側妃。
讓人不敢不恭敬。
這裡面的古怪,也讓人丟不開放不下。
孟良固裝模作樣的行禮,其實斜着眼神偷看殷若神情。看這個女子生的倒好,如果她得意洋洋,可見殿下讓女色迷惑,他得勸諫。
在孟良固的心裡,先入爲主的,堯王殿下也就是讓女色迷惑。
殿下去年冬天到北市,今春有聖旨到丹城,時間上剛剛好。
孟良固這一番猜測,註定要錯。他一拜之下,殷若尖叫一聲讓開,滿面通紅地道:“不是!”
隨後,跪到樑未馬上:“殿下,休書!”
孟良固張口結舌:“你你,你說什麼?”他一個當元帥的人,還能站不穩身子,但是往後退上幾步,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架着盔甲重些,地面又不平,人又沒防備,重心不穩往後一摔,如果不是副將扶住,差點兒翻過去。
“休書。”
殷若珠淚盈盈,點點滴在秋草上面。
樑未對孟良固責備的看去一眼:“孟帥,你莽撞了。她剛高興會兒,你卻把她弄哭。”
“給我休書。”
殷若哭了。
樑未不耐煩上來:“每天說一回你自己都不覺得煩嗎?我說過給你,會給你的。”
可憐的孟良固剛站起來,聽到這話,膝蓋一軟又趴地上。
休書?
他驚駭滿面。
從沒有聽說過皇家有休書這種東西,只有一種叫“遂出”。一般來說,不得寵還可以受冷落守空房,再就讓遂出去。最後一種結局是賜死。
這姑娘吃錯什麼藥,口口聲聲的要休書。
難道殿下強搶民女?
孟良固以他元帥的頭腦,也沒有想明白這事情。侍候樑未下馬,滿面懵的跟在旁邊。
看一眼殷若,低着頭不想看他。
孟良固傻呆呆:“殿下,這位是……。”
樑未冷下臉兒:“你沒聽見嗎,她管我要休書。”
孟良固這下子有些相信了,但還是不能解開詫異:“這姑娘,莫非是熊心豹子膽,嫁給殿下倒比拿休書要好?”
殷若又陶醉在軍營的強壯,就聽到這句純屬挑唆的話,也許本人還以爲有一說一。
她想想,殿下也好,孟帥也罷,她都惹不起。但是由着孟良固挑唆,卻也不行。
客客氣氣地回答:“鄉野女子,不敢。”
樑未聽完孟良固的話,重溫他當休的恥辱,正要翻臉,就聽到殷若回話。狠瞪一眼過來,殷若已繼續陶醉。
那面上的笑,再一次染亮樑未的笑容,樑未也只能對着她的無禮淡淡一笑。
孟良固看上去就更奇怪。
殿下不像無情,卻怎麼肯給她休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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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好短,仔知道你們不會打仔的,因爲後面還有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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