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衍痕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這一刻,不受控制的狂跳着,盯着那張笑顏,他不捨得眨眼,因爲他知道,這樣的美景,不過曇花一現,驚豔卻只在剎那間。
如果,這樣能逗她開心,其實也不錯。
樓辰漸漸地,便笑不出來了。
靳衍痕看着她的黑眸中,閃着癡迷和寵溺的光芒,她能從他的眼睛裡,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這種寵溺的目光,她見過,父親看母親的時候,便是這樣的目光。繾綣萬千,專注而灼熱。和父親、樓曦看她時的那種寵溺不一樣。
她的性格一向清冷,她沒有特別討厭的人,除了家人,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從小到大,好像沒有什麼她想要,卻又得不到的事物,也沒有什麼她想學卻學不會的東西,更沒有什麼人,能引起她的興趣。她的生活平靜而寡淡。
在穹嶽,王侯將相的府上,十八歲的女子就算沒有嫁人,也早已經定好了人家,像她和甯這樣的,幾乎是沒有的。
爹孃從來沒有爲此催促過她,只說,等她有喜歡的人再說不遲。
但是誰纔是喜歡的人,怎麼纔算喜歡?她也不是很清楚
樓辰耳邊又迴響起曲凝雙的話“我們家阿痕能讓樓辰笑,能讓樓辰生氣,能讓樓辰動手教訓他,能讓樓辰花心思算計……”
細細回想起來,好像是的。
她確實爲了他,做過很多平時沒做過或者很少做的事,就像昨晚,會因爲他忽然沉默而煩躁,會莫名其妙想要留下他。
這樣,算是喜歡他嗎?
樓辰不敢肯定,但是她知道,靳衍痕對於她來說,是特別的。
靳衍痕暗暗可惜,那笑容果然是曇花一現。剛想說一聲,“辰兒笑起來真美”,卻被她盯着自己的目光看得心臟又猛地一跳。
她很少這樣專注的看他,靳衍痕覺得,那雙眼睛對他來說,似有魔力,他竟捨不得,也移不開眼。
兩人就這般,直直地站在樓梯上,目光膠着在一起。直到一聲開門的聲音響起,纔打破了這魔咒。
樓辰似若無其事般別開眼,若不是那眸光飄忽得厲害,靳衍痕差點要以爲剛纔兩人對視那一刻,是自己的臆想。
靳衍痕低頭一笑,回頭看去,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靳衍痕笑道:“早,澹臺將軍。”
那笑容熱情得刺眼,予弦黑眸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冷聲回了一句,“早”。
目光落到樓辰纏滿布條的腳踝時,予弦臉色一沉,“你的腳傷得這麼重?”
“已經沒事了。”樓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只是心裡卻有些後悔,她剛纔應該把這紗布拆了的……
包紮成這樣,還叫沒事?予弦決定,一會還是讓杏林閣派個大夫過來看看好些。
雖然予弦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樓辰卻已猜到他想什麼了,“我的醫術不比杏林閣差。”
予弦心頭一怔,他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樓辰不再理會他,轉身下了樓。看她走路的步伐,腳上的傷好像確實不是很嚴重,予弦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樓辰走在前面,靳衍痕和予弦跟在身後,兩人的目光都緊追着她,卻也沒人敢去扶。
方沢和曲凝雙早就不吵了,但是看到三人一起走下樓,不禁同時瞪大了眼睛,這三人是怎麼回事?
方沢率先回過神,將臉上的驚訝之色收斂得乾乾淨淨,一臉恭敬地走上前,“公子。”
予弦點了點頭,和方沢走到了大廳的另一邊。
方沢像是在和予弦回稟着什麼事情,曲凝雙不待見二人,自然就將他們忽略得徹底,對着靳衍痕和樓辰招手,說道:“快來,吃早飯了。”
餐桌前,只有曲凝雙一個人,靳衍痕問道:“姑姑呢?”
曲凝雙看了一眼樓上,壓低聲音回道:“我之前下來的時候,看到茹姨在吃早飯。她問我昨晚的事,我沒說,估計她是生氣了,上樓就沒再下來過。”
靳衍痕點點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靳衍痕和樓辰在曲凝雙對面坐下,看到她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面前的包子,眼光不時的往樓上瞟。
靳衍痕嘖嘖笑道:“牽腸掛肚,乾脆上去看看唄。”
曲凝雙握着筷子的手一抖,臉頰微紅,瞪着靳衍痕,吼道:“誰牽腸掛肚啦!”
靳衍痕嘴角擒着促狹的笑意,對着樓辰說道:“辰兒,有一個詞,是不是叫做口是心非啊?”
樓辰搖頭,一臉正經地回道:“應該是欲蓋彌彰。”
靳衍痕一愣,哈哈笑了起來,曲凝雙臉上更紅了,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
“一大早的,什麼事這麼開心。”一道清潤的男聲響起,方如輝從二樓走了下來,臉上又恢復了在洛水鎮時,纔有的溫和笑容。
曲凝雙瞪着靳衍痕,好似他敢亂說話,就撲上去掐死他似的。
靳衍痕摸摸鼻子,輕咳一聲,忍住笑回道:“沒有,和辰兒請教一下成語而已。”
曲凝雙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臉上卻是揚起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對着方如輝說道:“如輝哥哥,你起來了,快來吃早飯了。”
方如輝一看就知道,這兩人估計又爲了什麼事吵了起來。搖搖頭,方如輝懶得理會二人。
那邊的兩人也終於說完了話,朝這邊走過來,靳衍痕笑道:“澹臺將軍,要一起吃早飯嗎?”
“不用了。”回了靳衍痕一句,予弦走到樓辰身邊,低聲說道:“我有事,先走了。我派了一千精兵伏守在杏林閣外,方子亦暫時不敢回來,杏林閣的人也不會爲難你們。方沢會留在這裡,若有什麼事,和他說就行了。”
方沢上去一步,微微抱拳,恭敬地叫道:“見過樓姑娘。”
樓辰想了想,陵水盟在燎越的實力如何,她並不清楚,予弦這樣的安排,必定有他的考量。樓辰並沒有拒絕。只是輕“嗯”了一聲,對着方沢微微擡手,免了他的禮。
樓辰和澹臺儒閔其實是同一類人,他們出身名門,身份高貴,對於這樣恭敬的行禮,習以爲常。若是靳衍痕三人,有人這般給他們行禮,雖不會太過侷促,卻也絕對做不到樓辰那般自然。這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尊貴,長年身居高位而養成的氣質和習慣。
那微微一擡手間,帶出的氣勢,讓方沢心中一驚。
靳衍痕也微微眯了眯眼,然後便拿起碗,舀了一碗粥,好似什麼都沒看到一般。
聽樓辰應了他的話,予弦也沒多說什麼,向幾人點了點頭,便轉身出了白鶴居,方沢也跟着退了出去。
予弦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冷酷的模樣,曲凝雙撇了撇嘴,哼道:“將軍了不起啊。”
靳衍痕搖搖頭,笑道:“人家確實了不起。”靳衍痕將手裡剛舀好的粥放在曲凝雙面前,帶着安撫的口吻,說道:“喝粥吧。”
靳衍痕又盛了一碗粥,放到樓辰面前,同時還順手把一碟鮮嫩的綠葉蔬菜拿過來,接着又去拿對面的藕片和筍尖。
面前的菜色都很清淡,是她喜歡的口味,樓辰握着筷子,扭頭看向還在往她面前送着各種早點的男子。他做這些,做得很自然,沒有特別殷勤,卻能讓人感覺到足夠用心。
靳衍痕餘光看到樓辰在看他,也扭頭看過去,卻見她似乎又看着他走神。靳衍痕桃花眼微眯,嘴角微挑,笑道:“怎麼了?辰兒是不是發現,我今天特別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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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辰默默地別開眼,優雅地吃早餐,有些人的臉皮,真的厚到藏鋒都割不破。
曲凝雙直接呸道:“不要臉。”說完也有樣學樣,很是狗腿的將一籠包子拿到方如輝面前,笑眯眯地說道:“如輝哥哥,吃包子。”
方如輝早習慣了曲凝雙和靳衍痕間不時爆發的口水戰,低頭淡定地吃包子。
看在她之前還算靠譜的幫他舌戰方沢的份上,靳衍痕決定不與她計較,好好照顧辰兒吃早餐纔是正事。
幾人剛解決完早餐,便看到一抹紅影從樓上走了下來,正是一臉陰沉的靳茹。
靳衍痕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對着靳茹笑道:“姑姑,早啊。”
“都快正午了,早什麼早。”靳茹沒好氣地瞪了靳衍痕一眼,說道:“行了,你們幾個別再磨磨唧唧,昨晚到底怎麼回事,立刻給我說清楚。”
靳茹盯着靳衍痕,他卻只是託着腮幫,坐在樓辰身邊,一副不打算開口的樣子。
靳茹以爲他又要敷衍自己,正要伸手捏他的耳朵,就聽到方如輝嘆了口氣,說道:“茹姨,我來說吧。其實,我父親是杏林閣的前閣主,因爲被奸人所害,所以躲到洛水鎮。臨終前,特意囑咐我,若有機會來杏林閣,便替他找回避毒珠。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能力爲父親報仇,但是父親的東西,我還是想替他拿回來的。”
靳茹到洛水鎮的時候,方子彥已經在千草堂了,因爲小時候靳衍痕身體不好的原因,他們成了千草堂的常客,和方子彥也算相熟。她完全沒想到,那個溫潤有禮的方大夫,居然會是杏林閣的前閣主?!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靳茹小聲低喃道:“方大哥不是千草堂的主人嗎?不是說千草堂在洛水鎮,已經有百年曆史,怎麼會……”
方如輝知道,這不僅是茹姨的疑問,阿痕和曲凝雙也很不解吧。方如輝微微一笑,解釋道:“我母親家也是世代行醫,千草堂其實是我外公李牧的醫館。但是外公只有母親一個女兒,所以外公去世的時候,就把醫館託付給了父親。父親一點也不想和杏林閣扯上什麼關係,所以雖然我仍姓方,但是一直視自己爲李家人,千草堂纔是我的家。”
看到三人瞭然地點點頭,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方如輝微微低頭,眼裡滿是歉意,“父親的事之前一直瞞着你們,對不起。”
方如輝也算是靳茹看着長大的,想不到他的身世竟也這般曲折,不禁心疼的連忙安慰道:“傻孩子,有什麼好抱歉,你又沒做錯。”
或許是因爲又說起了那些往事,方如輝的情緒顯然不太好,靳茹立刻岔開話題,“那麼昨晚,你們就是去找避毒珠了?是不是遇上了很兇險的事?”
一邊說着,靳茹一邊看了樓辰的腳一眼。靳衍痕爲了固定好腳踝,纏了厚厚一層紗布,所以此刻看來,樓辰的腳像是受了極重的傷一般……
樓辰抿了抿脣,倒也沒解釋,只是回道:“我前天晚上和予弦一起,被困在一條石道里,直到昨晚纔出來。”
“昨晚?”靳茹細想了一下,不解地問道:“不可能,我昨天傍晚還看到你從外面回來。”
“姑姑,你昨天看到的,不是辰兒,是梅勾月,不對,應該是陵水盟的湛無心易容的纔對。”
“湛無心!陵水盟盟主湛無心?!”
靳茹忽然臉色蒼白,雙眸迸射出既驚恐又極怒的寒光,幾人嚇了一跳。靳衍痕昨天只聽到樓辰說那女子是湛無心,卻不知她竟是陵水盟的盟主,而這點,靳茹顯然知道。靳衍痕看着她的眼光,更爲複雜了。
姑姑,你極力隱藏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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