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霸將神樂帶了出來.也直言不諱的告訴她這是最後一次帶她來這裡.如她所想.天河水域並不能困住慕千潯.只是他自己不願出來.
他無法面對神樂.他一直將神樂當做淺雪.那些刻進骨裡.融在血裡的愧疚.將神樂的溫暖吞噬的一乾二淨.他是劊子手.那復甦記憶的淺雪又是什麼呢.神樂感覺的到淺雪對慕千潯的愛意一點不比自己少.就算她想起了一切.即使她恨他也絕不會傷他.要傷的話在軒轅劍刺入腹中時她就該這樣做了.
還有十天的時間天庭就要舉行封神儀式.作爲關鍵人物的神樂更是被嚴密保護起來.美名其曰是保護.實則就是囚禁.聽說魔界頻頻來犯天庭.爲了就是阻撓這次封神.
天庭衆仙因此事亂的團團轉.這三月時光.魔界已經以摧枯拉朽之勢收並了妖界.再次成爲六界的王者.天庭以往有清明執霸兩位帝君還可與其相較.可如今只有執霸一人再難敵妖魔兩界大軍.
此次魔界來襲一是爲了打壓天庭氣焰.二是避免天神甦醒危及他們的地位.但這些都只是那些白鬍子老頭廢寢忘食的揣測.只有神樂知道.夜未央這次大動干戈的目的爲的也是淺雪疏影.至於他到底是阻撓封神還是促進封神.她就不得而知了.
暉霞宮外有層層守衛看守.沒有得到王母娘娘的允許是不可以隨便進入的.暉霞宮內也只有神樂一人.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兩日如血殘陽.終於覺得累了.於是她就睡了過去.
碧華清君遣退了內室的幾個守衛.進來時發現神樂正安靜的睡着.他覺得有些唐突.想退出去又想到自己求了王母娘娘許久.才得來這次探視的機會.於是只能撐着麪皮走近神樂.
她睡得安穩.面上沒有什麼表情.胸口相交而握的指上捏着一隻白羽翎墜.
碧華清君好奇心起.竟然鬼使神差的想將那隻羽墜拿起來看看.誰知神樂握的極緊.他使了些力氣也沒能將東西拿出來.
這只是一隻仙鶴的羽翎.雖然華美出衆.但在天庭這樣的東西隨處都可以找到.她握的這樣緊.到底是有多重視這個東西.
神樂忽然抽動了一下.做賊心虛的碧華清君被嚇了一跳.再細看她眉頭微皺.口中喃喃不清說着什麼話.手中驟然握緊的羽墜也被牽動着撞出清脆的鈴聲.她似乎是被夢魘住了.
這讓碧華清君更有興趣.神居然也會有夢魘.那麼魘住她的夢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可他雖好奇.卻不敢越雷池半步.一是出於對神的敬畏.二是鑑於她是可以將清明帝君和弄文墮入情網的神.他更是不敢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接觸.
小云躁動不安的從碧華清君的袖口裡鑽了出來.還未落地便化作人形伏在神樂身邊:“姐姐……姐姐……”
神樂像是沉睡在夢裡.任小云怎麼推她叫她她都沒有一絲醒轉的跡象.小云不安的看了碧華一眼.眼裡滿是祈求.直到碧華清君默許她才小心翼翼的將額頭貼在神樂胸口.
這是讀心術.小云可以通過接觸的方式讀取他人的心裡想法.她剛剛觸摸到神樂的神思眼睛便驟然張成驚恐的模樣.原來……神樂和淺雪共用同一條靈魂卻是兩個人.
這也就是說神樂此時是壓制着淺雪的神格.如果將淺雪的神識牽引出來的話.神樂的意識便會被壓制甚至會因承受不住神之力而徹底消失.她竟然瞞着所有人.甘願自己不明不白的消失.
“怎麼了.”碧華清君看小云面色不對.心下緊張.神樂若是出了什麼事.第一個便要算在他頭上.他來只是爲了幫弄文帶句話.可不想無緣無故的背了黑鍋.
小云眉間慌張神色一閃即逝.吱唔道:“姐姐她自封了心脈.所以聽不到我們說話.”
自封心脈.封了心脈.如果沒有人叫醒她.她便會一直沉睡在自己的世界裡.他還以爲她只是睡得沉了罷了.誰想到她竟用這樣的方式隔斷外界所有的聯繫.是對這個世界再無留戀.還是她太沉醉於美好的記憶.可看她的表情.似乎不是多麼愉快的回憶.
既然她選擇了迴避.那麼他還要不要將弄文的囑託告訴她.算了.碧華清君伸指點向神樂眉心.指間傳來溫暖觸感.白光一閃消失不見.
弄文千叮嚀萬囑咐交代他的事情.他若不做始終覺得對不起他們這幾百年的情誼.弄文已然被困在人間.這一紙書信想來也幫不了他什麼.至於神樂拿到這信後是沉睡還是清醒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神樂茫然睜眼發現喚醒她的居然是和她不生不熟的碧華清君.略感差異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眼底無甚波瀾.
“姐姐……”
小云哭着要神樂抱.可神樂卻對她避若蛇蠍:“走開.我說過不想見你.”
“姐姐.都是小云的錯.小云不是有心的……”
神樂對小云的哭訴冷眼旁觀.也毫不客氣的將怒氣波及到碧華清君身上:“你來做什麼.王母不是不讓人進來嗎.”
自己巴巴的求了王母娘娘許久給她送書信.竟然被她冷言冷語的對待.不屑的嗤笑一聲.碧華清君從袖中拿出一隻白紙鶴:“弄文留給你的.說是務必由你親啓.”
神樂只瞟了一眼.卻沒有伸手去接:“你明知我倆緣分已盡.又何必給我這東西.”
“只是作爲朋友的承諾.東西我給你帶來了.看不看是你的事情.”
白紙鶴被他隨手丟在牀頭.他便轉身要離開.卻忽然聞見空氣中燃燒的味道.他錯愕回頭.卻看到神樂將那隻白紙鶴用丹之純火徹底燒成了灰燼.
他氣急一甩袖:“弄文的心意終究是錯付了.”
“良緣也好錯付也罷.這些不都是你們希望的嗎.我已經順從了你們的意思讓他死心.你現在又是在說我沒心沒肺無情無愛嗎.”
碧華一愣.忽然醒悟情絲是拴在神樂和弄文之間的.既然弄文有情.拴在情絲另一端的神樂又怎麼會對弄文沒有一絲情意.她對弄文表現得輕視不在乎是早已知道他們之間的宿命.所以想用這種方法來保得他的周全嗎.
“你什麼時候知道情絲的事的.”
“搬來暉霞宮之前……”
碧華清君有些內疚.她做了這許多違心的事只爲了弄文.本來現在都已塵埃落定.他卻糊塗的又將弄文帶入她的世界.他以爲自己和玄女纔是最在乎弄文安危的.卻不想在他們眼裡最無情無義的神樂纔是最重情的.是他太自私.只怕自己背信棄義.卻失了神樂一樣的理智.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神樂將頭別開.猶自生氣:“道什麼歉.反正你們也沒把我當成什麼好人.東西送完了.你可以走了.”
神樂態度強硬.軟硬不吃.連碧華清君這般好性子的人也不禁被她氣的臉色發青.走便走.這死氣沉沉的牢籠住着這樣一個不可理喻的人.有什麼好呆的.
“等一下……”
碧華沒好氣的轉身.卻見神樂指着一直在哭泣的小云冷聲說到:“把她也帶走.我再也不要看到她.”
碧華清君大踏步將變回雲彩的小云塞回袖裡.又大步流星的離開暉霞宮.真是個不可理喻的女人.
“清君留步.”一個天兵上前從碧華肩上拿下一隻白蝶:“清君的信蝶.”
碧華微一錯愕.看了暉霞宮一眼:“知道了.”
行至無人之境.那白蝶自動化作水色的字符在空氣中波光粼粼.
“碧華清君.你若真爲衡弄文着想.就在我封神之後幫他清除記憶吧.”
只是短短几句話.卻讓碧華皺了眉頭.他不明白.清除記憶對弄文有什麼好處.
他沒有愛過.沒有爲人牽腸掛肚過.當然不會明白.神樂卻不一樣.她知道若是真的愛了.即便那人永遠的消失了.那種牽掛心痛的感覺依然會存在.既然這樣.還不如忘記一切.活的更瀟灑自在些.
這樣想她也就釋然了.慕千潯選擇放下一切.重歸平靜仙路.又何嘗不是最明智的選擇.所有的罪過.所有的悲傷.所有的記憶就讓它們和自己一起化作滄海劫灰吧.
小時候.什麼也不怕.慢慢長大後.覺得很多東西是不能失去的.於是膽子又越來越小.可現在她再次變得無畏.只爲守護她珍惜的東西.
沉睡被人驚醒確實不是能讓人舒坦的事.可神樂卻有些感謝碧華清君.擾人清夢雖然可惡.但若是做的噩夢被人叫醒.那又該另當別論了.
她本想着陷入沉睡可以找到真正的清淨所在.卻不想她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還怎麼也跳不出來.封眠裡淺雪的記憶接踵而至.每每都在慕千潯看見夜未央和淺雪擁吻的畫面處被魘住.然後又是滔天的巨浪.號嘯的狂風.逼得神樂無處藏身.
她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慕千潯爲什麼會殺了淺雪.她也不想知道.那是他和淺雪之間的秘密.她無力插足.
伸了個懶腰她跳下牀.她從來不是一個會虐待自己的人.還有兩天的生命她要好好的享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