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寸心——心心——”有人在喊我,着急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我咬着脣,抹了把臉,沒有淚!
明明覺得難過死了,竟然沒有淚呢。
我站起來,朝遠處走過來的溫桁怒吼了一聲:“姓溫的,你鬼嚎什麼?”
溫桁快步朝我跑來,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確認我一切安好之後才笑道:“這不是怕你中暑嘛。大中午的跑山上來……”
我搡了他一下:“你也埋怨我是不是?大中午的不想上山,你滾下山去啊,又沒人叫你來。”
溫桁配合着我搡一下他退一步,也不辯解一句。
我繼續搡着,越發用力:“你說結婚就結婚,你說離婚就離婚,你說要孩子就把我從機場逮回來,你說不要就把我綁上手術檯,你以爲你是誰啊?你tm是誰啊?人渣!!王八蛋!!”
我喊得聲嘶力竭,手指點在他的胸膛上微微發麻。
溫桁被我抵到樹旁,他背靠着樹,眉頭深鎖,眸子裡都是淺淺淡淡的陰影。
他沒有說話,只是把我攬進懷裡緊緊抱住,任我掙扎着,捶打着,就是不曾放鬆分毫。
他的力氣相當大,緊緊的箍着我,彷彿要把我嵌進他的身體裡,骨血裡。
他喃喃的低語:“我不該離開的,對不起,心心,對不起!”
我耳朵裡聽不進去他的任何話語,只有風呼呼作響,松濤陣陣。
杜辰淵說:“翻了日程,明天上午有空。”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這樣一個我所期盼的結局,爲什麼我會喘不氣,爲什麼會覺得生活沒有意義了?
溫桁身上有淺淺的皁香,衣服裡都是陽光的味道,夾雜了一絲淺淺的汗味,有種莫名的安定感,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我爬到後山上最高的樹上掏鳥窩,被老爸毒打一頓,趕來救我的溫桁身上的那種味道。
我吸了吸鼻子,稍稍清醒,推開溫桁道:“你抱着我幹嗎?我告訴你啊,我現在是失婚婦女,你最好別靠太近。”
溫桁笑了笑道:“好,不靠近。又去玩水了?”
我捋了捋頭髮:“你怎麼知道?”
溫桁一副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問我:“回去?”
我點了點頭,跟他一前一後的往家的方向走。溫桁指着那棵最大的樹道:“你看,有鳥窩。”
我白了他一眼:“幼稚!”
溫桁繼續往前走,時而腳步飛快,跑到一處小山坡前,蹲下身朝我招手,炫耀他的重大發現:“有蘑菇耶!”
我扯了扯嘴角:“有毒!”
“你又知道?”
“顏色那麼鮮豔!但凡長得好看的,漂亮的都有毒,最好敬而遠之。”
溫桁起身站在我的面前:“心心,我也長得好看,但我沒毒!”
我“撲哧”一聲笑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逗?”
晚飯的時候,溫姨做了一大桌子菜。溫桁在廚房裡打下手,我去果園裡摘了些新鮮李子,回來用鹽水泡了,打算當餐後水果。
晚飯吃得很飽,我和溫桁躺在翠竹底下的涼牀上,我雙手置在頸下,側頭看向旁邊另一張涼牀上躺着的溫桁:“唉,姓溫的,你後天就走是吧?”
溫桁點頭,我說:“我剛好有空,給你當煮飯婆你要不要?”
溫桁愣了愣,隨即嫌棄的看着我道:“你煮的東西能吃嗎?”
我噘了噘嘴,狠狠的踢了一腳他的涼牀,老舊的涼牀發出吱呀之聲,我說:“能不能吃在其次,我敢用我的良心保證,絕對不會毒死你。”
溫桁考慮了一下道:“還是算了,你本身就是毒!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似怕我跟他計較這句話,立馬岔開了話題道:“那個,我剛好需要一個助理,幫我買買咖啡,跑跑腿什麼的。”
“真的啊?你看我合適不?”我狗腿的把洗淨的李子端到他的跟前,特意拈了一顆擦乾淨了水份,舉着送到了他的嘴邊。
溫桁的嘴脣厚薄適中,在明朗的月色裡覆着一層淡淡的朦朧粉,不像杜辰淵,薄薄的兩片脣,一看就知道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看你的表現。”溫桁說得像模像樣。
我要怎麼表現呢?現在去給他買咖啡?
我蹬蹬蹬的跑進屋,翻箱倒櫃找老爸的電動車鑰匙。拿着鑰匙又往外面跑,溫桁一把拉住我:“去哪兒?”
“給你買咖啡啊!”我答得理所當然。我要離開j城,可是除了秦扇之外,我沒有別的朋友,除了j市之外,我沒去過外地,連出差都不曾去過。眼下,只有溫桁了。
溫桁劈手奪過我的鑰匙道:“你知道哪家的咖啡好喝麼?還有,什麼心境下的咖啡好喝?”
我對於溫桁的喜好毫不知情,於是老實的搖頭。
溫桁說:“現在在這裡,不喝咖啡,你不會會弄青梅酒麼?”
“說好了,我弄青梅酒給你喝,你帶我走。”我抓着他的手,略顯急切。
溫桁深望着我,眸子裡風起雲涌,我以爲他不願意,誰願意要一個英語水平爛到爆的人帶去國外丟人現眼呢,他的圈子我還不瞭解,一個行差踏錯,讓他萬劫不復都是有可能的。
手被他反過來握住,溫桁揚起了脣角,堅定的答應:“我帶你走!”
我起了層雞皮疙瘩,把手給抽了回來:“你當演瓊瑤劇?不過,演得不錯!等你哪天彈不動鋼琴了,去當演員也是可以的。”
“可以吧?”溫桁不置可否的跟在我的身後:“要先摘青梅?”
我說不用了,你跟那兒呆着,青梅酒馬上就好。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以前我的酒量很好,老媽煮的青梅酒我一口氣能喝兩大碗,可今晚才一小杯我就頭重腳輕了。
早上醒來,已經到九點了。想起杜辰淵的電話,我急急忙忙梳洗了出門去搭車,還好沒等多久的車。
天很熱,下了車又打車到民政局,杜辰淵的車已經停在外面了。
他坐在車上,正在低頭翻看着什麼,
我過去敲了敲他的車窗,車窗搖下去,露出他的臉來。
我的心微微一震,很憔悴的一張臉,掛着兩個黑眼圈,身上的菸草味很重,好像一整夜光顧着抽菸忘了睡覺一般。
我背過身去,忽略掉內心的酸,擡腿朝民政局大廳而去。
杜辰淵不是個辦事拖沓的人,可這次卻走得很慢。
我到大廳了,他還在臺階下方。
我想催促,但是不想再和他說話。
他緩緩的走上來,定定的看着我,目光裡面有掙扎。我覺得搞笑,我們的離婚是他所願,是我的解脫,他掙扎個p啊。
杜辰淵緩緩開口:“以後少下冷水,大夏天也是,生理期更是,你的體質偏寒。”
我繼續往裡面走,之前辦理結婚證,也是來的這裡,是以知道路。
“言寸心,你聽我說完!”杜辰淵一改方纔的憔悴,聲音變得嚴厲。
我緩緩轉身,無所謂的看着他。
他伸手來拉我,想拉我到旁邊坐下,我輕巧的一避,避開了。
我擡腕看錶,示意他時間不早。
杜辰淵的聲音不緊不慢:“宋姐學過營養師,你體質弱……”
我看着一對新人從身邊經過,兩人一起看那本紅本子裡的結婚照,互相損着對方,彷彿是兩年前的我們。
杜辰淵繼續着:“工作不要太拼,有空多回去看看爸。和言家也沒那麼水火不容,畢竟和你有血緣……”
他不是個羅嗦的人,我瞪了他一眼,不想再聽下去,徑直往離婚登記處去了。
杜辰淵伸手,但沒碰到我,影子折射在牆上,伸出的手那麼突兀。
把離婚材料遞進去沒過多久,就全都辦妥了。杜辰淵付的那九塊錢工本費,他是男的,我也沒必要和他aa。這段歷時兩年多的婚姻,到今天終於落幕。
從裡面出來,我沒有任何的輕鬆之感,只像是糾正了一件錯誤,當年的錯誤,到了這個時候總算結束。我走得快,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溫桁竟然就在外面等我,不知道從哪裡借來的車。遠遠的朝我招手:“機票我訂好了,明天下午15:00,飛維也納!”
我笑:“機票的錢……”
溫桁接得很快:“從工資裡面扣!”
“萬惡的資本家!”
我坐上他的車,轉個彎就離開了民政局,從後視鏡裡看過去,杜辰淵正緩緩的步下臺階,目光微眯。今天陽光太刺眼,他應該戴墨鏡來。
溫桁帶我去辦護照,不知道他託了誰的關係,竟然一個下午就搞定了。
老爸知道我要出國,開始的時候顯得很失落。連我離開j市他都要大大猶豫一番,何況是出國。
但我去意已決,老爸也只得笑着舉杯。踐行宴就在院子裡舉行,仍然是溫姨下廚,老爸特地做了一道紅燒肉,說是外國要想吃這個,就更難了。
溫桁笑着說,他也會做。
溫阿姨用筷子敲了他一下:“你彈琴就好,做紅燒肉乾什麼?”
我喜歡這樣的氛圍,此去國外,一別經年,但願家人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