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換臉

等楚衡再醒過來的時候,她正躺在京城城西的一家旅店的二樓,隔着門就能聽到外頭的人聲鼎沸。

身子還有些沉,頭暈暈的,楚衡費力的從牀上爬起來,往門口走。

吱嘎一聲,門開了,確是丫鬟綠蘿端着早餐食盤走了進來。

“白姑娘,你可算醒了!”綠蘿看楚衡打牀上站了起來,她眼中閃過驚喜的光,將托盤放到桌子上,上前扶住了楚衡:“您都昏迷十多天了。”

“綠蘿……”楚衡嗓子乾的很,勉強開口說了兩個字,就覺得嗓子眼疼。

“您說什麼?”綠蘿眨了眨眼睛。

楚衡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說道:“水。”

這次綠蘿聽清了,她扶着楚衡在桌子邊坐了下來,端起茶壺給楚衡倒了杯水:“白姑娘,你先喝點水,我去通知世子爺說您醒了。”

綠蘿轉身出了門,她的背影一消失,楚衡便費力的站起身來,左右打量着身處的房間。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旅店客房,室內只有簡單的一張桌子一張牀。

楚衡的視線挪到了一旁的窗戶上,隨後她邁步走過去伸手推開了窗子。窗子一開,喧囂的叫賣聲便衝進了室內。窗戶臨街,下面正好是鬧市。楚衡低頭看,發現這窗戶下面正對着一個小棚子。

跳下去,應該不會受傷……

楚衡深吸了一口氣,爬上窗戶朝着那棚子頂跳了下去。

這木頭棚子上蓋着防水的茅草,倒是不硬,可楚衡也着實被摔了個夠嗆,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子。她聽到客棧窗戶響了一下,應該是綠蘿回來了,楚衡一着急,身子翻了個翻兒,趕緊又從棚子上出溜了下去。

噗通一聲,楚衡落在了棚子邊兒的石板地上,渾身摔的差點散了架子。

“池荷?你這是做什麼呢?”白熙正站在棚子裡。手裡拿着一匹布往身上比量着。

楚衡被摔的五迷三道的。就看到白熙朝着自己跑了過來,一把將自己抱在了懷裡:“這般莽撞,小心傷了肚子裡的孩子。”

“……”楚衡有些懵。白熙在說什麼呢?

“把她交給我吧。”姬城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上前將楚衡一把抱了起來:“白池荷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腦子還不清楚,我帶她回去請大夫再看看。”

白熙連連點頭:“麻煩世子爺了。”

姬城轉身抱着楚衡回了客棧。白熙也趕緊邁步跟了上去,可剛走到門口。白熙便碰到了剛從馬車上下來的白媛媛。

“白熙。”白媛媛笑着朝白熙走了過來。

白熙蹙了蹙眉,這麼多天過去了,她還是沒習慣白媛媛這麼溫和的對着自己笑。

客棧二樓,楚衡再一次回到了那間臨街的客房內。姬城反手鎖上門,屋內便只剩下楚衡和姬城。

“你把我抓到這裡來,要做什麼?”楚衡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善的看着姬城。

姬城沒說話,而是從袖子裡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鏡子。遞給了楚衡。

楚衡看着那鏡子,心裡兀然哆嗦了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給我鏡子做什麼?”

“看看你的臉。”姬城笑容中盡是嘲諷:“好好看看你是誰。”

楚衡顫顫巍巍的接過鏡子,視線落在鏡面的一瞬間,她兀然瞪大了眼睛。下一刻鏡子落地,楚衡失聲尖叫起來!

天啊,那鏡子中的臉,不是白池荷麼?

楚衡摸着自己的臉,臉上的驚恐越來越劇烈:“你對我做了什麼?”

姬城聞言冷笑一聲,並沒回答楚衡的問題,而是自顧自說:“白熙去無妄殿找你的那天,我明知道她身上的雪蓮丸也許會落入你的手裡,可我並沒攔着她,你知道是爲什麼?”

楚衡瞪着眼睛看着姬城。

姬城眼神中帶着厭惡和恨意:“那是因爲,我原本以爲,即便是雪蓮丸落在你的手裡,你也會將它給我的。真沒想到,你竟然將雪蓮丸給了皇上!”

楚衡低下頭,手還在摸着自己的臉,好似還沒從臉被換掉的驚悚中回過神來。

“楚衡,我待你不薄,在藤城,我用命救過你。”姬城上前一步,雙手扣着楚衡的雙肩:“你都忘了麼?”

“我沒忘。”楚衡擡頭看向姬城,語氣同樣冰涼:“可我同樣不會忘掉你做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

“哈,你瞧瞧你說話的這個模樣。”姬城眼中帶着癲狂的神色:“這世上成大事者,哪個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做的事有那麼不可忍受麼?”

“你的心是黑的。”楚衡伸手想將姬城扣在自己肩膀的手扒下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種惡毒的人,早該去死。”

姬城聽到這話,臉上的冷意更重了,他鬆開扣着楚衡肩膀的手,竟然一甩胳膊給了楚衡一個耳刮子。

這一耳刮子,姬城是真用了力了,楚衡竟直接被打了出去,摔在了牆壁上。

嘴角逸出一抹腥甜的血,楚衡靠着去癱坐在地上,臉上火辣辣的,心裡的怒氣壓都壓不住,她冷笑着看着姬城:“你活不久了,這世上最後一顆雪蓮丸已經被皇上吃了,沒有人能救你了。”

“你還真是巴望我死呢。”姬城上前一步,身後抓住楚衡的頭髮,強迫着楚衡仰頭看着自己:“你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

楚衡的眸子縮了縮,姬城死不死的她其實沒什麼想法,她這會滿腦子想的還是自己的這張臉怎麼就被換了!

見楚衡這副表情,姬城以爲楚衡是對自己沒死失望呢,姬城的眼底的怒氣更盛了,他抓着楚衡的頭髮將楚衡的頭往牆上磕。只一下,楚衡便覺得眼前全是金星,眼睛都無法對焦了。

“看來我沒看錯。你跟皇上真的搞到一塊去了,竟然爲了他偷我的雪蓮丸!”姬城眼中盡是瘋狂之色,他抓着楚衡的頭髮將她的頭一下一下的撞向牆壁。

撞了幾下之後,楚衡噗的一下噴出一口鮮血來,臉色唰的瞬間蒼白了下來。

姬城見狀鬆開了楚衡的頭髮,伸手從袖子中拿出一個陶瓷瓶來,想心裡有病一般倒出一粒丹藥:“這是百草丹。固本培元的。你現在虛弱的很,吃了對身體有好處。”

楚衡咬着牙關不吃藥,姬城便捏着楚衡的嘴。愣是將藥丸塞了進去。

“你乾脆讓我死了的吧。”楚衡惡狠狠的看着姬城。

姬城捏着楚衡的臉,眼中的光愈盛:“你得活着,活着看我將你的皇上拉下皇位,打入地獄。”

楚衡聞言眯了眯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姬城。

“對了,你還記得楚三吧。就是四年前救了你一命,又將你帶進藤王府的管事楚三。”姬城站起身,拿出帕子擦着自己衣襟上剛剛被楚衡吐上去的血:“你要是再惹我生氣,我就先將他宰了。至於什麼事會惹我生氣。你該知道……”

楚衡瞳孔一縮,沉默着沒說話。

“你這次做的事可真讓人失望,你怎麼就將雪蓮丸給了皇上呢。””姬城扔掉滿是血跡的帕子。轉身往門外走去:“你竟然愛上皇上了。”

楚衡渾身上下臟腑骨骼無一處不在叫囂着疼痛,她費力的靠在牆壁上。看着姬城的背影。她已經懶得跟姬城解釋,說自己並沒有愛上皇上。跟姬城有什麼好解釋的呢?自己喜歡的姬城,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眼前這個人,不過是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罷了。

“白姑娘,你這是怎麼了?”綠蘿邁步進了屋,就被這一地狼藉震驚住了,她先上前扶着楚衡躺在了牀上,又飛速的出去叫來了大夫。

大夫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他坐在牀邊小凳上,伸手把着楚衡的脈搏。

“大夫,白姑娘怎麼就忽然吐血了?”綠蘿一臉擔憂的看着老大夫。

那老大夫順了順自己的白鬍子,也不說話。

楚衡只閉着眼睛躺在牀上,腦子裡順着剛剛發生的事。

就在這時候,房門外呼啦啦進來一羣人,爲首的是白熙和白媛媛。

“大夫,她這是怎麼了?”白媛媛往牀邊這麼一站,一臉緊張的看着楚衡的肚子:“怎麼幾日不見,池荷好像身量變了不少……”

白媛媛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眼前的感覺,雖然白池荷的臉還是那張臉,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就像是白池荷這胸,眼瞅着小了不少,也沒有原來的大姑娘韻味了……

“懷孕都是這樣的。”大夫順了順鬍鬚:“越往後,身材變化越大。”

“是麼?”白媛媛挑了挑眉毛,這白池荷還真跟人兩路,人家懷孕都是越來越胖,她怎麼越來越單薄?難道是營養沒跟上?

想到這裡,她回頭對着一旁的綠蘿說道:“跟你們世子爺說,既然池荷已經醒了,我要把她帶回穆親王府去。”

“這不方便吧。”姬城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白媛媛回頭一瞧,姬城正好跨過門進了屋子。

“池荷身子還沒好,大夫也說了,她受不了折騰。”

“世子爺,白池荷是我白家的人,你還是別管太寬的好。”白媛媛看着姬城的眼神中依舊赤裸裸的全是恨意:“別以爲你攀上了穆親王,咱們就真成一家人了。”

姬城冷笑兩聲:“我說這話是爲了池荷好,畢竟她以後是要當我的世子妃的。”

“胡說什麼你!”白熙也看不下去了,張嘴說道:“我們池荷是要當皇后的。”

“她當皇后,你開什麼玩笑?白池荷和皇上可是親兄妹,況且她馬上就要被封公主了,公主能嫁給皇上?你以爲這天下都跟你們白家那麼亂?你以爲這皇宮是白家人開的?”

姬城這話說的白熙面紅耳赤,她伸手指着姬城,哆哆嗦嗦的一個完整的句子也說不出來。

“白池荷再怎麼說也是我白家的人,穆親王是她的孿生哥哥,我們要將她帶到穆親王府,這點世子爺沒道理反對吧?”白媛媛目光陰冷的看着姬城,可氣勢已經沒有剛剛那麼足了。

“想帶她到穆親王府,這當然可以,只不過你們瞧她的樣子,出氣多入氣少,怕是經不起折騰。”頓了頓,姬城又說道:“況且穆親王府還在翻修,那地方也不利用修養,你們要是覺得這客棧不方便,不如就將白池荷先搬到我藤王府吧。”

“不行!”白媛媛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白熙張嘴想說什麼,可看了一眼一旁臉色青黑的白媛媛,她慢慢的閉上了嘴。

“吵什麼吵什麼。”穆親王白池凌不知什麼時候到的,他邁步從門口走了進來,看着牀上奄奄一息的自家妹妹,眼中露出一絲厭惡來:“本王都說過了,以後池荷就是藤王世子爺的人,你們就別跟着瞎摻和了。”

“池凌!”白熙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兒子:“可你妹妹這身體情況,老呆着客棧也不是辦法啊……”

“那讓她去藤王府。”白池凌揮了揮手,身後站出兩個人,上前就要去搬楚衡。

“慢着!”白媛媛揮手止住了來人:“就讓池荷呆在客棧吧,在隔壁給我開個房,這些日子我也跟着她住在客棧。”

白池凌一臉無所謂:“白姨想在這客棧住,那你便住吧。”

“白姨?!”白媛媛愣了一下,這白池凌是在叫自己麼?

“啊,對啊。”白池凌一臉奇怪的看着白媛媛:“我是不是不該這麼叫你?”

“不是不是,您可以叫我白姨。白媛媛藏在袖子裡的手指甲都快將手心摳出血來了,可她想起皇太后叮囑自己的話,還得對着白池凌陪着笑臉:“不過我畢竟只是一介民婦,被親王稱作姨,心裡還挺忐忑。”

“沒事沒事,咱們不講究這些虛禮。”

白媛媛扯着嘴角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對了,穆親王殿下,白……白姨昨兒跟你說的話你可得記在心裡,有時間回趟江西,看看家主,家主他很是惦記你呢。”

“不就是上族譜的事麼……”白池凌擺了擺手:“這事麻煩的很,皇上也跟我說認主歸宗的事了,說不定過幾天我就不姓白了,我要是姓了皇姓江,也不必上你白家的族譜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