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橫死

楚衡掙扎着用腳踹姬城,手一揮,將藥碗打翻在地。

姬城看着翻落一地的湯藥,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嘴角的笑冰冷瘮人:“怎麼?墮胎湯不肯喝,那你是準備生下這個孩子了?”

“我生不生,與你何干!”楚衡瞪着圓圓的眼睛看着姬城:“你給我滾出去!”

姬城臉色更難看了,他轉身往門外走,邊走邊吩咐綠蘿:“再給她熬一碗,熬好了叫我,我來給她灌。”

“是。”綠蘿小心翼翼的應道。

姬城離開後,綠蘿就收拾了地上倒翻的藥碗,這才關了門離開。

楚衡坐在椅子上,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這感覺簡直怪到不行。無論這身子是怎麼樣的,楚衡的實際年齡可還是個未經人事還沒及笄的小丫頭而已……

“好歹也是條人命。”楚衡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回身走到窗戶邊,伸手推開的窗子。

探出頭往窗外看,窗戶下的那個小棚子已經不見了,街對面還有個穿着黑色勁裝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擺明的就是盯梢的,防止楚衡從窗戶逃走。

楚衡蹙了蹙眉頭,關上了窗戶,轉身走到門邊,伸手推門。

門開了,門口是客棧常見的圓型迴廊,楚衡往前走兩步,靠在迴廊木欄杆上低頭往下看,下面是客棧一樓的堂食大廳。這時候正是中午用餐的時候,一樓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正在一樓吃飯的綠翹擡頭便瞧見了楚衡,她放下碗筷朝着樓梯噔噔噔便跑了上來:“池荷姑娘,您怎麼出來了?”

“綠翹?”楚衡眼神閃了一下,她記得這綠翹背叛自己之後,是去了白家了?

“池荷姑娘,您沒看錯,正是綠翹。”綠翹莞爾一笑:“姑娘可是在屋裡呆的無聊了?”

楚衡搖了搖頭,她左右打量着客棧內部:“就你一個人?”

“嗯。就奴婢一個人。姑娘可是想熙姑姑了?熙姑姑在穆親王府,跟您哥哥在一塊呢,姑娘要是想她了,奴婢去將她喚來。”

“熙……”剛說了一個字。楚衡便改了口:“娘她這些天一直住在穆親王府麼?”

“可不是麼,姑娘沒醒之前,熙姑姑三兩天還能過來一次,可也只是進屋看看姑娘就走了,等姑娘醒了後。熙姑姑更是放心了,就再沒來過……”綠翹衝着楚衡眨了眨眼睛,又道:“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熙姑姑雖然是您的親孃,可她心裡怕是隻有她那個兒子,她還沒有咱家夫人對您好呢。夫人爲了您,可是特意從宮裡搬到這客棧來住了呢,只是白日間夫人要進宮陪着太后,這會兒她人不在這裡。不過夫人臨走的時候可是刻意囑咐過奴婢,務必要照看我池荷姑娘的。”

楚衡聞言。臉上有些汗顏。這白池荷的生母也太不把她當回事了,還不如人家婆婆白媛媛在意她。楚衡轉念一想,手下意識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白媛媛對白池荷好,怕是因爲這腹中胎兒吧。

白池荷肚子裡的嬰孩是白家少主白甄的,白甄死後,這孩子便是白家唯一的正統繼承人,整個白家都盯着這個孩子呢。

楚衡點了點頭,看來要想阻止姬城,就只能靠白家了。

“姑娘?”綠翹眨了眨眼睛,看着白池荷:“姑娘想什麼呢?”

“綠翹。如今也就只有你能救我了。”楚衡擡眼看向綠翹,一臉的誠懇:“你得幫幫我。”

綠翹聞言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問都沒問什麼事,便連連點頭:“您說。奴婢一定照辦。”

楚衡左右看了一眼,拉着綠翹下了樓,往避着人的後院走去:“就在剛剛,丫鬟綠蘿熬了一碗……”楚衡眼眶裡喊着淚的將剛剛姬城要灌自己墮胎湯的事跟綠翹說了。

綠翹眼睛瞪的溜圓,一臉的不可思議:“世子爺竟然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動白家的子嗣……”

“可不是麼,世子爺想必是恨極了白家。他殺了少主白甄不說,連少主的最後血脈也不放過,要不是我懂些醫理……”

“太過分了,我得告訴夫人去。”綠翹一臉的咬牙切齒:“你放心,夫人不會任由世子爺胡來的。”

“綠翹,你會幫我的吧?”楚衡眼睛溼漉漉的看着綠翹:“綠翹,我記得你曾經是藤王府的人……”

“姑娘!”綠翹聽了這話,氣得跺了跺腳:“綠翹如今是夫人身邊的丫鬟,夫人都不懷疑我,您還懷疑我什麼呢。您放心,我這就去找夫人,您先在這後院躲一躲,別讓世子爺的人找到您。”

“好。”楚衡點了點頭:“可是綠蘿的湯藥一會就熬好了,你能在這之前,找到白夫人呢?”

“你放心,我能進得宮去。”綠翹拍了拍胸脯:“只是你千萬要躲好了。”綠翹轉了轉眼珠子:“要不然,你先躲到廚房去吧,那裡輕易外人不會進的。”

“你莫要管我如何躲,你且快些去吧,我一定會等到你回來的。”楚衡伸手推了推綠翹,眼中已有急迫之色。

綠翹見狀點了點頭,也不耽擱,告別楚衡出了客棧她便直奔皇宮而去。

楚衡見綠翹走了,便在後院尋了棵枝椏繁茂的樹,隨後折了幾根枝條,又撿了幾塊石頭,在這後院裡擺起了障眼法。

“氣味,氣味……”楚衡忙了小半個時辰,看着眼前初步成型的障眼法,依舊是一臉的不滿意:“這世上最能影響人的,不是視覺而是氣味,若是能尋到幾樣香料……”

“若是能尋到幾樣香料,這障眼法便能擋住爺了,對吧?”姬城伸手拔下一枝插入地表的樹杈,又踢開兩塊楚衡擺好的石頭,這才晃晃悠悠朝着楚衡走了過來:“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這客棧中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脫我的眼睛。可客棧的老闆夥計,食客住客,全是我藤王府的人,你不懂麼?”

楚衡沉默着後退。一臉防備的看着姬城。

“你的藥熬好了,該喝了。”

姬城話音一落,綠蘿便走了出來,她手裡還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爲什麼非得置這孩子於死地。”楚衡已經退到了樹邊兒上。她背靠着樹,一臉不解的看向姬城。

“我是爲了你啊。”姬城從綠蘿手裡接過湯藥,一步一步走向楚衡:“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怎麼能生養孩子。”

楚衡眯了眯眼睛:“我能照顧的好。”

“既然你這麼說。”姬城頓了頓,又說道:“我還是不能讓你將他生出來。這孩子是白池荷和白甄的,與你與我都沒有關係,而且,我也不想讓你生別人的孩子。”

姬城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拉楚衡。

楚衡身子往後一閃,靈巧的避過了姬城的手,她眼神飄向後院門口的方向,心裡琢磨着綠翹要什麼時候才能帶着大夫人回來。

“你在等人?”姬城好整以暇的看向楚衡。

楚衡抿着嘴脣不說話。

“等綠翹?”姬城嘴角上揚,眼睛的光閃閃的:“將她帶過來。”

姬城的話音一落,後院的門被推開了。兩個穿着黑色勁裝的漢子扛着綠翹便進來了,隨後將綠翹往地上一扔。

綠翹仰面躺在地上,她臉色蒼白,眼睛閉的死死的,胸口心臟的部位插着一把匕首,這匕首扎的穩且狠,胸口處甚至沒有一絲血滲透出來,人卻已經死的了無聲息。

綠翹竟然就這樣死了。

“你等的人已經死了。”姬城晃了晃手裡的藥湯,隨後彎腰將湯藥碗放在地上,自己則後退了兩步。他眼睛直視着楚衡:“喝了吧,你沒得選。”

楚衡一臉驚恐的看着地上的綠翹屍體,面色一點點變得慘白。

“你在想,是你害死她的?”姬城聲音低沉。沒有一絲情感:“沒錯,的確就是你害死她的,若不是你同她講的那些話,她不會死。”

“你是個惡鬼,是個畜生……”楚衡猛地擡頭看向楚衡,一臉的惱恨:“你早就應該去死。你怎麼還沒死!”

姬城不怒反笑,他看了眼地上的湯藥碗:“喝吧,我看着你喝。”

楚衡搖了搖頭,一臉的篤定:“不,我不會喝。別說這孩子該不該死,就是爲了不讓你如願,我也不會喝!”

“你可真逗。”姬城歪了歪頭:“我也不灌你了,你愛喝不喝,只過不別忘了我之間警告過你的,你若是惹我生氣,我就先將你那個乾爹楚三殺了。”

姬城陰着臉,轉身離開了。

姬城走之後,綠蘿依舊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楚衡:“姑娘,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楚衡低頭,看着腳下的湯藥碗,慢慢蹲下身子。也不知過了多久,風越來越涼,天空中又有雪花一點一點飄了下來。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姑娘……”綠蘿等的不耐煩了,剛要開口勸說,就見楚衡端起了藥碗。

一飲而盡。

綠蘿這才笑了,她轉身進了屋子,這偌大的後院便只剩下楚衡一個人。

當天夜裡,楚衡腹部劇痛,出了好多得血,因胎兒還沒成型,楚衡倒沒有出現什麼危險,只覺得自己暈暈乎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裡天空蔚藍,陽光刺眼,放眼遠眺滿目是連綿不絕的山嶺,嶺上開滿了杜鵑,楚衡躺在漫山花海,聞着風中馨香,好似睡在母親的懷裡。

可這漫山花海,這風中馨香都是在夢裡,吹不進現實來。

第二天一早,楚衡剛醒不久,正在屋裡吃早膳,姬城便來了。

外頭下了一夜的雪,姬城也剛從外頭回來,大氅上的落雪還沒化乾淨。

“世子爺,你這身上都是寒氣,我可受不了這個。”楚衡擡頭暼了姬城一眼,語調生冷奇怪的很。

“你剛剛小產,我是不該把寒氣帶過來。”姬城竟溫和的笑了笑,下一秒他伸手朝後頭招了一下,便有兩個穿黑色勁裝的男子扛着一個麻袋走了進來。

“給你帶了個禮物。”姬城說完,便在楚衡對面坐下了,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只不過這笑容怎麼瞅着怎麼瘮人。

“去打開看看吧。”

楚衡看了眼那麻袋,後背的寒毛瞬間立了起來。那麻袋的大小,剛好能裝進去一個人,再看那麻袋的形狀……

楚衡忙從桌邊站了起來,走到麻袋邊,伸手解繩子。繩子打開,一捋頭髮從麻袋中墜了出來。楚衡瞳孔猛地一縮,手上動作加快,將麻袋往下一扥,露出了袋中人的頭。

“爹……”

袋子中的人是楚三。

好似晴天霹靂一般打在楚衡的身上,她眼睛瞬間便充了血,伸手去探楚三的鼻息,了無聲息。

人已經死了,身子都僵了。

“姬城!!”楚衡猛地站起身,回身朝着姬城撲了過去:“你不得好死!”

姬城輕而易舉的便抱住了楚衡的腰,楚衡的撕咬踢打在姬城看來如隔靴搔癢,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你昨兒站在院子中想了那麼久,才喝下我給你的藥。”姬城聲音冷冷的,看着楚衡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冰冷的玩物。

“可是我喝了!我把藥喝了!”楚衡的聲音尖銳刺耳,整個人瘋了一般拍打着姬城:“你卻還是殺了我爹!”

“太晚了些。”姬城說完,放開了楚衡的腰,一把將楚衡推倒在了地上,他則轉身往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冷冷嘲諷道:“死的又不是你親爹,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姬城!你就是個畜生!”

門嘭的一聲關閉,只留楚衡一個人在屋內,守着地上已經斷氣多時的楚三。

“爹,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楚衡跪在麻袋邊上,她一邊哭,一邊伸手將楚三從麻袋裡一點點的搬了出來:“你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會替你報,我會讓他不得好死……”

十日後,楚衡的身體已經養的差不多了,她一直想從這客棧逃出去,可這客棧外鬆內緊,姬城防她防的厲害,她一點招都沒有。

直到第十一天,姬城竟然主動要放走楚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