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李神通(一)

說穿了,他有一種被摘桃子的感覺。

想自己在豪陽彈丸之地,苦苦算計,如履薄冰的走到眼前這一步。好不容易網站穩腳跟,李淵就派人過來。也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士摟,大承相要派誰過來?”

武士強也覺察到了言慶那口吻中一絲陰鷙氣息,不禁心裡咯噔一下。多多少少有些膽戰心驚。

他也想不明白,李淵這時候派人前來,究竟走出於什麼居心。

難道說是爲了監視李郎君?

應該不會”李郎君的父親,李孝基如今就在大承相府中出任司直,李淵沒必要再派人監視。而且,就算大承相派人過來監視,難道真的就能監視李郎君嗎?這榮陽郡被李言慶經營的風雨不透,想要在這塊土地上做出不利於李郎君的事情來。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武士裴想了想,“李郎君。大承相派誰前來,卑下還不清楚。

不過據我所知,大公子的岳丈鄭公,在河東之戰時功勞卓著,頗受大承相的賞識。而且鄭公與山東士馬素有聯繫,在蒙陽郡本地,也頗有聲望。以卑下想來,應該會有鄭公隨行

武士著也說不出太多東西,因爲他確實不清楚。

但他還是把他的想法,告訴了李言慶,從某種程度上,也算走向言慶表明了他自己的態度。

李言慶露出一抹笑容,使得他臉上的陰鷙氣息,頓時減弱許多。

而武士著,也不由得暗自出一口氣,頓感呼吸通暢不少。休看李郎君年紀可這威壓卻絲毫不比那些久居上位的大人們少。那種殺伐果決之氣,那種端莊威嚴之態,一顰一笑,已具備了擾人心思的魔力。說實話,剛纔言慶表情陰沉的時候。武士裴有種幾乎要窒息的感受。

“士摟,你很好!”

言慶突然笑道:“早些回去歇息。此事我已知曉。大承相既然派人過來,我自會盡力配合。”

武士著搞不清楚,李言慶這一句話,究竟是真是假。

不過他也的確是承受不住言慶那種森嚴的威壓,連忙拱手躬身告辭。

他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第一時間把消息告訴言慶,並說出了自家的想法。這也算走向言慶表明:我武稷是站在李郎君您這一邊的。

他這並不是矯情,而是自內心。

在豪陽郡呆了這麼久,並在李言慶的吩咐下,開設了唐人商行,這日子過得還算是舒心得意。

武士著商人出身,自然是生的一副七竅玲瓏心。他知道自己的前程,受出身影響,很難有大作爲。官術網?)將來能爲一地諸侯,恐怕已走了不得的成就,出將入相?他沒有考慮過!一方面是因爲他自家的能力所限,另一方面,他難有機會。

所以,武士摟在李淵帳下時,一直表現的非常本份。

而今隨着李淵坐穩長安,時局一步步向李淵傾斜,武士裴就變得越心謹慎。他知道,一旦李淵坐穩江山。遲早會有一番動盪。李建成是長子,性情寬宏,頗有仁君之風;李世民雖爲次子,但是和李建成同爲嫡出。性格豪邁,爲人精明,在太原時就甚得衆人的看重。

這二人,都非池中之物。

李淵若有一個處置不當,勢必會引起劇烈動盪。

到時候,自己該站在哪邊?

武士著身爲商人,看事情有時候比政客更遠,更清晰。以武士醬的出身和能量,若捲入其中,勢必會被吞噬的乾乾淨淨。但若恪守中立”他日後也不一定能站穩朝堂。這時候,武士著需要一個極爲強大的護翼,在前面爲他掩護。他觀察了許久,李言慶無疑最爲合適。

言慶不似其他世家子,對商人鄙薄。

有時候他會興致勃勃的和武士裴探討各種商業行爲,令武士著收穫

多。

而他身爲宗室,有偌大聲名。可以說,若李淵真的能開創一個朝代,那麼未來言慶的主張,將會左右這個時代的展。只可惜,言慶年紀太而且又居於這豪陽彈丸之的。東有王世充節制,西有李密虎視曉曉。向南,江淮道亂成一團;向北。則有大河天塹阻隔展。

李言慶如今就好像是在夾縫中求生存,處境着實困難。

否則的話,這鹿死誰手,怕尚未可知,,

武士著也只能最大程度的向言慶示好,卻無法明目張膽的效忠。

幸好,言慶收到了他的示好。而且還接受下來。這也讓武士著心裡,更增添了一份保障。

但,僅此而已!

武士著離開之後,言慶一個人。默默坐在大堂上。

腦袋裡突然呈現出紛亂思緒。讓他久久無法安靜下來。

李淵派人過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真的爲收攏山東士馬?還是爲了監視自己?

乍聞李淵派人前來的時候,李言慶的確是非常憤怒。不過冷靜下來。他倒也多少釋然一些。

的確,憑言慶目前的能力,想要收服山東士馬,顯然不太可能。

李密挾八大柱國之後,又追隨楊玄感造反,而後憑藉瓦崗的力量,纔將山東郡縣掌控。

但留守山東各郡縣的官員,卻非李密能夠控制。官術網?)

其多是當地豪族世胄,即便是李密。也無法撼動他們的利益。

言慶一介二十出頭的青年。想要說服林立於山東各郡縣,百餘家豪族世胄?其中還不泛那種數百年門閥。的確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不。不是困難。或者說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在如此情況下,李淵派人整合。效果顯然會更好。

但如果……

聯想到之前在豪陽時,鄭仁基幾次欲言又止,李言慶已多多少少,猜到了其中端倪。鄭仁基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整個關中,李唐麾下將領,知道言慶身份的人,也沒有幾個。

但鄭仁基一定收到了風聲,甚至有可能與李唐生接觸。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鄭仁基之子鄭宏毅,早先就是在長安任職。如今長安失陷,鄭家焉能不與李淵聯繫?問題就在於,是李淵主動聯繫鄭家。還是鄭家前去長安聯繫李淵。

如若前者的話,,

言慶濃眉一蹙,眼睛不自覺半眯起來。

“沈光!”

“卑下在。”

“煩你立刻差人傳令,命杜如晦、薛收、長孫無忌、姚懿四人明日一早,來府中議事。順便再去把柴公請來,不,還是我親自前往縣衙,與柴公商議。你準備一下。我馬上就要動身。”

也許,我在豪陽郡留了的烙印,還不夠深刻!

也許,是時候做出一些舉措,讓一些人川”我李言慶可不是任人欺凌的瘦順※

西京,長安。

對李淵來說,這似乎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武德殿裡的透明,把個金碧輝煌的大殿,照映的通通透透。

大殿上,聚集有六七人,一個個垂手肅立,靜默無語。左一排。盡是李氏族人;而右一列,全是李淵心腹。

“承相,敢問爲何在這種時候派人前往豪陽?”

李孝基一臉怒色,厲聲質問:“如今關中未平,薛舉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動攻擊。承相這時候派人去榮陽,豈非是前功盡棄?我兒在榮陽好不容易保住一個穩定局面,此時派人前往,難免會令他生出不快之心。那孩子的性情我再瞭解不過。外柔內網,此時命人去,豈非是要激怒他嗎?”

“九哥。你這是什麼話?”

李孝基身後,走出一人,面色不善道:“你家孩兒難道就不是我李家子弟?此爲大局顧,他若還是李家子弟,就當識得輕重。”

“那依五哥之言,就是要我孩兒放棄豪陽嘍?”

李孝基勃然大怒,“可以,我這就寫信,讓玉娃兒立刻前來關中,將豪陽拱手相讓,如何?

我也正好樂得清閒,與我兒享天倫之樂。”

“孝基,住口!”

李淵一聽這話,再也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喝道。

而後他目光一轉,看着李孝基身旁男子道:“五弟你說話也不對。言慶雖爲我李氏子弟,然則這些年來卻未得我李家半分臂助,而至於今日。卻是我考慮不周,有些失策了。我本只是想命神通前往山東,招撫山東士馬。若能有豪陽之助,則可以事半功倍。卻忘了考慮言慶的

孝基,還煩勞你親寫一封信給言慶,待我道明心意。

你父子這些年來爲我李家所做貢獻。我都牢記在心裡。只是目前。言慶不能離開豪陽,還請向他解釋。”

李淵身爲宗房族長,表現的姿態很低。

李孝基惡狠狠看了一眼身旁男子。一拱手,而後退到一旁。

“這件事就如此,關於言慶之事,我不想再聽到有任何人閒言碎語,更不希望言慶的身份,爲人所知。

柴慎,回去之後告訴嗣昌。嗣盛在鞏縣跋扈,不知收斂,也難怪他受此羞辱。嗣昌莫再節外生枝。”

“我等,遵命!”

柴慎是柴紹的父親,也是李淵的老親家。

可是在李淵跟前,他卻不敢露出半分不滿之色。李淵的話裡,其實已經說的非常明白。這一次的事情。就是柴紹在後面搞鬼,想要爲他那兄弟柴青出一口惡氣。此事到此爲止,誰也別再提起。

柴慎連忙答應,退到一旁。

“天不早了,大家也都下去歇息。”

李淵揮手示意衆人離開,但是卻把裴寂單獨留下。

“玄真,我今日將言慶身份公開,你說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裴寂笑道:“大承相,您這可就問錯人了”我與李郎君從未謀面,更談不上什麼瞭解。

不過以中原如今局勢,想來也不會有人在意。

大承相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儘快解決薛舉樑師都等人。但不知,大承相心中。可以合適人選?”

李淵想了想,“如今河東戰事方息。只餘堯君素一人困獸猶鬥,不足爲慮。

說到對河東之安撫,葩沙門是最合適的人選。所以我擬命二郎領軍。薩迦爲副將,督戰隴右,你以爲如何?”

昆沙門,就是李建成。

而薩迦,是佛門八部夜叉八將之一。同時也是李玄霸的乳名。

裴寂想了想,“二郎氣盛,薩迦雖勇冠三軍,恐怕未必是薛舉對手。依我看,可命八總管與之輔佐。共擊薛舉。只是如此一來,大晝相之前想要給予李郎君幫助,只怕就要延後。”

李淵沉吟片刻,“若能一戰功成。到也無妨。

只怕萬一有閃失的話,玉娃的那邊的壓力會更大”我也是一時糊塗,聽了雲秀的主意。如今想來。若玉娃真因此而生出誤會,豈不是壞了大事?他自出世以來,從未得過李家臂助。

我如今這麼做,會不會令他生出不滿?

孝基說的不錯,那孩子看着文文弱弱。柔弱的緊,可骨子裡卻很傲氣,未必能容忍下來啊。”

裴寂奇道:“雲秀從不摻和這種事情,這次怎麼會突然插手?”

“這個”好像是嗣昌私下裡向她抱怨,說嗣盛在鞏縣受辱。雲秀對我說:玉娃性子孤傲,如今佔居榮陽,他日難免會生出驕橫之心,日後說不定會惹來禍事。可惜神通此次安撫山東士馬之便,以元壽兄弟聯合鄭氏。也可令玉娃生出警覺之心,以免將來會惹出殺身之禍。”

裴寂目光中含着笑意,看着李淵,一言不。

李淵咳嗽兩聲,低下頭去。

他口中雖說是受了女兒的挑唆,可這心裡,只怕也認可了女兒的這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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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借此機會,敲打一下李言慶的心思倒是有的,不過若說他準備去摘桃子,李淵還真沒這個主意。

在裴寂目光凝視下,李淵終於忍耐不住。

“好。我承認,我的確是想要敲打一下玉娃,但僅此而已。只是我忽略了言慶不比尋常孩子,他自幼孤苦,不免會比別家的孩子更敏感一些。而且他性情孤傲。此舉弄不好,會激怒他。

玄真,我對這孩子確是非常喜愛。

當年他那一篇《原道》,我也只是讚賞。但是對他那篇《傷仲永》,卻令我對他更有好感。

如今他已成人,其成就更非同齡人可比。我本意也是想他將來能更加出色,爲我李氏江山保駕”呵呵。只是這人年紀一大,不免就有昏頭之時。如今想來,我派鄭元壽兄弟往榮陽,的確不妥當。”

裴寂想了想,“既然如此,大承相理應做出補償纔是。”

“補償?”

李淵想了想,苦笑道:“玉娃兒如今在豪陽,身份又不好暴露,我能給他什麼補償?”

“大承相真是糊塗,您給不了李郎君補償,那補償九郎就是,反正九郎也僅此一子,您補償了九郎,不就是補償了李郎君?以李郎君之聰明,焉能看不出其中奧妙,自然不會再有不滿。”

李淵一怔,旋即明白了裴寂的心思。

他眯起眼睛,沉吟許久後,微微一笑。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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